《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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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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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软缎裙,密绣点点花繁飞扬,逶迤淡淡春光。

    镜中女子,静淡的神色间,却似有暗暗愁色。

    媚娘轻望一眼,试探道:“娘娘可是有心事吗?”

    徐惠眉心微凝,望镜中为自己修饰发饰的女子,轻轻叹息:“陛下也几日不曾好睡了,公主病体不见好转,一直不肯说话,而慕云横死牢中,太子失心、亦不知如何对杨夫人说起,还有诸多政务繁碌,我却不知要如何帮他。”

    媚娘纤手一滞,抬眼望向镜中女子,微笑道:“看来,娘娘对陛下真真体恤。”

    徐惠心中一颤,抹霞飞红脸颊,淡淡娇羞,原本苍白容颜,平添一抹娇楚。

    凝白映着流红飘落,若桃花飞雪。

    徐惠微微垂首,轻声道:“我乃陛下妃子,自当为陛下分忧。”

    发间隐隐一痛,徐惠轻呼一声,媚娘紧致面容立时平复,只是道:“娘娘恕罪,奴婢不小心,弄疼了娘娘。”

    “不碍事。”徐惠见她似是紧张,微笑望着镜中挽发女子,媚娘却再也未曾抬眼。

    镜面流光、隔镜相望。两支娇花、容颜清艳妩媚。

    一日下来,疲累已极,兕子依然不肯说话,御医束手无策。

    夜晚,流雾浓郁、凉星散漫,月色如冰凝结,成夜!

    龙桌案前,帝王奋笔疾书,徐惠哄着兕子睡下,奉一杯清茶,徐步走近李世民身边。

    杯盏的响动,令云毫笔尖微微一滞,墨迹一点凝然,随即便又如流水行云,挥洒如彩。

    徐惠不敢久留,只垂首向回走去,李世民却突地叫住她,声音低缓而坚沉:“你等一下,这个……给你!”

    徐惠回首望去,只见李世民缓缓起身,适才书写的帛卷长书在手,对卷,向自己递来。

    明**锦缎,绣龙如飞。

    徐惠心上一颤,她自是知道那是什么。

    双膝跪倒,纤手高举,只听李世民步履沉沉,走到自己身前,轻软的手感,精致的纹路,殊不知,圣旨的帛布,触手,竟是冰凉。

    缓缓抬眸,只见君王目光深深,幽静的眸子,似暗夜深黑,又似月色流连淡淡温柔。

    徐惠凝眉,这样的眼神,温暖怜惜、却又深不可测。

    轻轻展开圣旨,低眸望去,一字一字,刚劲有力、黑白清晰。

    徐惠眼前却顿感模糊一片,唯有四字,仍如白昼的骄阳,刺目疼痛——准许出宫!

    一时心神不稳,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竟是一时无语。

    李世民的声音如从远空飘渺而来,虚无又似有慨然叹息;“朕命人护送你出宫,承儒会在城门口等你,你与承儒既是两情相悦,朕,只望你好生规劝于他,莫要再于、陈年往事中、执迷不悟!”

第 36 卷 画墨如霜风月浓4

    “陛下。”徐惠紧紧握住手中圣旨,声音轻缓如烟。

    清澈的眼睛,流转殿阁飘忽的光焰,李世民侧首,避开她犹疑的眼神,望向濛濛星空。

    这样的侧影,仿佛自她第一次面见他,便是如此——孤伶而冷峻。

    徐惠缓缓起身,凉薄的月色,苍白洒在冰冷的宫阶上,手中圣旨被牢牢紧握。后宫无天、宫墙高耸,一入宫门幽深似海,陛下让她出宫,她……是不是该笑呢?

    可是为什么会有泪……流落在唇角?

    不一会,便有侍卫紧随而来,徐惠轻轻拭去脸边泪滴,侍卫说陛下吩咐,要徐婕妤回宫取些金银物件,徐惠却只是笑笑,轻纱裙裳,回风流舞,暗夜下的皇宫,星天分外迷蒙,一块块青玉宫砖、一片片黯然冷淡,侵袭而来、席卷心间。

    宫门如大敞的幽幽血口,徐惠在门前久久滞足,目光自宫门上扫下,年初,她便是从这里踏进了这座宫阁,踏进了命运的驱使中。

    唇角隐隐含笑,想当初,自己又是怀着怎样忐忑而认命的心思沉重的走进来?

    而如今……

    凉夜琴弦、画墨诗情,在脑海飞转盘旋。

    徐惠垂眸,捻裙徐步穿过宫门,所有繁华、所有曾经短暂的日夜相伴、品诗论词,都已流连在身后。

    越走越远。

    背上仿佛有重重巨石,一块块的压着,压在背脊、压在心头、压在沉淀的思绪里,令她喘不过气来!

    指尖已经冷透,晚风终究冰凉,不知走了多久,巍峨的城门已近在眼前,宫门边,有一人一马,那人中高个子,英挺的眉目,仿有月光倏然明映,殷殷凝望向自己。

    儒哥哥,徐惠唇边竟有冷冷的嘲讽笑纹……

    “惠,真的是你?”承儒眼中是不可置信的惊喜,而徐惠只是轻轻低下头去,深吸口气,不语。

    承儒望一眼身后侍卫,侍卫低眼道:“徐婕妤,卑职先行向陛下复命。”

    “慢着。”徐惠转首,轻声喝住了身后侍卫。

    侍卫一惊,徐惠慢声道:“请您在此稍作等候。”

    侍卫不明其因,只见女子目光坚定,略作思量,低身向后微微撤步,侯在了一边。

    承儒眉心微凝,犹疑道:“惠,你……”

    徐惠看向李承儒,静淡的目光,如夜色凉无温度:“儒哥哥,我来,只是想劝你一句,过去的已经过去,何必再在往事中沉沦,致自己和他人都于不堪的境地中,这又是何必?”

    承儒脸色骤然一变,多日不见,她见到自己第一句话,竟是在说这些?

    握着马缰的手,指节作响:“是他叫你来的吗?是他叫你在这里与我说些无所谓的话,却还要惺惺作态的告诉我,叫我带你远走高飞,远离皇宫吗?”

    “不!”徐惠不知这是第几次被他咄咄的言语刺痛,她轻轻叹气,如今眼前这个眉眼如刀的男人,真的……已不再是当年的儒哥哥了!

    徐惠将圣旨递在李承儒眼前,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冷月当头,承儒慢慢展开明黄圣旨,徐惠的声音却如月光流泻,轻柔而凉冷:“我原以为入宫便是寂寞一生,原以为我今生的宿命便是落花流水,无所依从,可是……”

    纤指轻轻拂开飘荡脸际的发丝,心底似有什么豁然开朗,望向天际苍白的冷月,竟凄然一笑:“可是,我竟遇见了我今生都无法预料的人,他孤单、冷傲,高高在上、令人仰视,但,却又有着无法琢磨的心事,总是流露在眼底,叹息的、纠结的、悲痛的,这令我恍惚,有时,甚至并不觉得他是一个皇帝。”

    “别说了!”承儒猛然合上圣旨,眼中唯余一丝质问与痛楚:“你说了这许多,无非想要告诉我,你要回宫、继续去做他的徐婕妤!而我们的情意却早已经淹没在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是不是?”

    徐惠心浪似被利石倏然击碎,她已记不清,这是承儒第几次说出这样自以为是的伤人论调,眼中泪意强忍,唇角苍白:“不!不是!我们的情意,在你问我是不是已经被宠幸、在你在牢中质问我的时候就已经断了,一次又一次,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我的感受,我……也根本比不上你的仇恨和你心中对他根深蒂固的成见!”

    承儒脸色煞白,喉头颤动,嘴唇微微一抖,眼神如被搅乱的湖心,却终究无语!

    因为她说的,似乎都没有错……

    徐惠安稳下心绪,转身对向一边侍卫,单薄的背影,飘然如清艳翩飞的玉蝶,叹息的声音,清冷如冰:“儒哥哥,惠只望你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多看一看如今百姓的安平日子,杀了陛下,天下必然动荡,那么真正遭殃和痛苦的又会是谁呢?”

    承儒身子一震,望向徐惠幽幽远去的背影,旋旋飞落的细叶,女子的背影,迤逦流荡的轻丝纱裙,令眼前一阵模糊。

    清风扫起落叶纷纷,承儒僵然立在当地,怔怔望着女子的身影远去,冷风卷起青袍飞扬,心,也仿佛在风中,迷失了方向……

    她,要回去,而他,却再也没有力量阻止!

    她的心,已留在了那座高耸恢宏的宫阁之中!

    可是惠,但愿你永远都不要知道那件事情……

第 36 卷 画墨如霜风月浓5

    一路疾行,轻纱裙裳翻飞如蝶,月白色菊色清风图,仿佛欲从绣鞋上飘落,从小到大,她似都没有这般心急过,紧紧攥住薄纱衣袖,流风荡漾裙纱飞扬。

    侍卫跟在她身后,容色焦急,陛下令好生护卫徐婕妤出城,却并未吩咐她是否还要回宫,而当时君王神色暗淡,他并没敢追问,如今见徐惠步履匆忙,亦不敢冒然询问。

    夜色已然深浓,一片漆黑中,女子月白色身影尤是清晰,殿前,宫女侍从见徐婕妤容色肃厉,径直向殿中走去,皆不免神色一滞,因此事并未公开,众人不明情由,却知徐婕妤乃陛下宠妃,只是稍加阻拦,却未敢用强。

    一内监面色紧张的走进殿来,声音匆急:“陛下,徐婕妤到。”

    话音才落,徐惠便已定然的站在殿中,李世民伏案而书,笔尖骤然顿住,洇开墨晕一点,抬眼望来,只见女子面色凝重,眉心间深深问责,一览无余。

    示意侍人退去,惊异的心思尽数敛在深沉眸心,李世民只是低垂下眼,继续书写:“怎么回来了?”

    徐惠玉眸凝霜,淡淡道:“陛下欲治妾抗旨不尊之罪吗?”

    李世民御笔一颤,声色仍旧平静:“究竟因何返回?怕朕……并非出自真心、日后寻仇吗?”

    徐惠心尖处刺痛尖锐,目光却如清水:“那么陛下……是真心的吗?”

    灯芯爆出刺啦星火,烛焰高华,帝王英挺眉峰耸然一动,笔触凝滞,仿佛一笔滑向了心间。

    女子温若流水的声音,却凭空多了几分尖利。

    搁笔起身,君王凝聚目光,光火分明,缓缓踱步至徐惠身前,女子迎视的目光,无退避亦无畏惧,唯有质询以及隐约可见的忧伤。

    那忧伤有如一缕细细的云,飘渺在清净的眼池中。

    心思兀然一动,回忆亦骤然明晰在眼底,这样的眼神,曾令自己多么痴恋而不可自拔?

    只是物是人非,眼神依旧动人,却已再不是曾经深爱的女子。

    见了,不过徒增心痛。

    眼光游移不定,叹息道:“朕已欠了承儒许多,既然你与承儒两情相悦,朕又何必……”

    “两情相悦?”徐惠打断君王言语,断然道:“陛下可有问过妾一句吗?又怎知便是两情相悦的?难道……”

    眼神忧伤更化作一抹悲凉,凉得心骨凝冻:“难道妾……不过便是陛下挥之则来、挥之则去,安抚内心愧疚的工具而已吗?”

    李世民身子一震,龙眸骤然如剧。

    徐惠唇角微挑,眼中泪意倾漫,冷笑道:“说什么宠幸隆盛、却有谁知道,是有宠……而无幸!”

    李世民眼光一动,心间仿被尖细针尖儿拨弄,薄唇一抖,女子飘零的泪光,仿佛落进了心里,滴滴冰凉。

    自己一直当她还是个小女孩,却不想亦有这般细敏的心思,疑虑深深。

    是啊,她虽说年纪还小,却终究是自己的妃!

    自己如此安排,却忽略了她的情感,她的意愿,以为是成全了她、以为是恩泽于她,可是,却未曾想过她是否心愿如此!

    难道……真是内心愧疚作祟吗?

    此时亦不禁怀疑,又叫她情何以堪?

    眼神慢慢放柔,却如流淌的江河,波澜涌动:“朕,没想到你会不愿,毕竟你与承儒两小无猜,情意匪浅。”

    徐惠凝望的眼神淡淡流殇:“情,亦有分寸,陛下……”

    倾前一步,眼中忧伤渐浓,凝成眼底一泓哀云:“夫妻匪易,契注朱绳!(1)”

    一字一句清晰,李世民眉心骤然凝聚,夫妻匪易,契注朱绳!曾经,自己以这句话来劝慰不适隆宠的徐惠,而今天,她却用这句话拨开缭绕心头的雾霭。

    “惠……”心流涌动,那已是阔别许久的悸动,修指抚上女子姣美容颜,触手温热的,是缓缓滑落的泪水。

    指尖滑向女子发间,拥她入怀,青丝缠绕在指尖上,女子颤抖的身体,温如香玉。

    殿内,烛动烟摇,静寂,唯有女子的轻泣,细若流水。

    李世民拥着怀中女子,心绪悠远、恍如隔世!

    这感觉,不知失去了已有多久?

    许久,李世民方才抬起女子脸颊,轻道:“你刚才说什么?”

    眼角凝一丝促狭,似笑非笑:“有宠……无幸?”

    女子脸际顿如天边烧红的浓云,心间更如灼火燎过心原,竟一时痴愣:“陛下……”

    勾动的唇角,笑意浅浅,男子淳厚的呼吸漫过唇际,温软的触感,仿佛清凉拂润的春风,滑动在心间,平息灼灼烧热。

    殿火如烟、缭香浮动。

    他的眼神温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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