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阳城后,大家俱都暂时调养兵力。母皇派人送来赏赐的御物,皇姐们也纷纷派人来贺。
这年大家都一边军备,一边注意对方的动静。久持不下,叛军便派代表入京,呈上八大家联合奏章道只要女帝把明睿皇太女废除,永不再立其为太女,八大家便重新俯首臣服。当然奏章写得极为煽情,说什么,明睿想灭杀士族大家。她们实在不得已才清君侧,为了千秋社稷,才另为凤国求取英明仁慈的未来储君。
母皇看了奏章据说暴跳如雷。摔碎了御案上的上好滴泪砚台,怒气冲冲道:“这些乱臣贼子。念念不忘自己的封地被削之事,定要把明睿赶下皇储之位置。我有五个女儿,四个虽然不成气候,但也不输于这些庸才,更有一个凤女。难道还惧怕与她们乌合之众?明睿为太女,事关我大凤之气候国脉,岂可能答应于她们,真是痴心妄想!”
乾殿里众人看着盛怒的女帝俱都大吃一惊,无人敢相劝。立即有臣子上来战战兢兢道:“陛下不必震怒,这些叛党歼灭不过是转眼地事情,陛下何必为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乌合之众动了不必要的怒气?”
另外一些阿谀之臣也纷纷上奏道八大家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实在没有什么威胁之力,现在这奏章不过是以进为退。想请女帝开恩赦免众人,所以才加了这么个谈判价码而已。
母皇听了群臣之言,立即撕毁奏章。说道:“朕不给这些小人机会,定一举大灭这些乱党。族杀九族!”这一席话传道八大家耳朵里。本来平静想求和地八大家重新被激怒,誓与凤国军队决一死战。刚刚平静的战场。重新剑拔弩张,随时血流千里。
独孤听了微微一笑道:“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众人重重包围,阿谀奉承,更是让女帝看不清楚凤国地形势了。”皇帝自古以来是被众人包围最重的人,宫内有美人,侍臣,人人争相巴结,无人敢犯天颜。宫外臣子们也不过如宫内之人一样,依仗皇帝的喜怒来获得生存。所以大家便都心照不宣来遮蔽皇帝的眼睛,让她看见一些愿意看见的东西。长久之下,不被蒙蔽,还真是很难。
我都以为开战不死不休也许会是结局,但紧接着地一件事,让凤国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转折。梁国与八大家沆瀣一气,竟然出兵鼎助八大家。燕国女帝驾崩,小皇女年幼登基,国内局势不稳,所以更是顾不得盟国大凤,对于母皇的求助,只是草草派人送来书信,说些自身难保的谦辞。齐国也是皇太女之争剧烈,波澜起伏,根本不理会他国,即使能理会,但他与梁国也是盟国,把大凤国灭了,有分一杯羹的好处,而且不费一兵一卒,何乐而不为。魏国现在分为东西两派,互相牵制,所以也无法来助凤国。
凤国现在是求救无门,孤立无援。母皇这时才慌了,急忙派人征召询问我们几个,我们当然异口同声要力战卫国。
面对母皇急惶惶而不知所措的行为,独孤派人买通母皇跟前的红人史亮,让她诉说母皇思量亡国事大,还是愿意继续保住太女之小。亡国亡明家则永无翻身之地,皇太女换了,不过是换个了皇女,天下还是明家的。
对于亡国还是换太女,母皇动摇不过片刻,便叹息一声,又一次选择了保住明家天下之重。母皇的选择我毫不吃惊,她虽然是爱明睿,但她更爱凤国。失一明睿,会让她心如刀绞,失去天下,会让她生不如死。死总比伤心来地重要。
另一方面,独孤则派与八大家之首相交好之人前去游说八大家,和她们说起祖宗的荣誉,身为凤国臣民的自豪,还有先帝地恩宠重于屹立的大山。更要要地是卖国求荣,死后也会为天下之人唾骂,无颜去见先人,连后人都羞对世人。
八大家其实是被女帝激怒,盛怒之下不计后果,但看见梁国出兵而来,心里也是悔不当初。所以对于亲朋好友地劝说不是不动容,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面露热泪而不语。这些说客按照独孤的方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诉说重重厉害,并说保住凤国女帝自然感激涕零,在目前形势下肯定会先赦免八大家一切不敬,更换太女,恢复以前地地位。
八大家犹疑之下,果真再给女帝一封联名奏章,写着几乎同样的内容,不过多加了一条永不追究八大家今日顶撞天颜之怒。母皇接到之后,垂泪不语,然后无力地挥挥手低声道:“准奏。”
不久母皇诏书天下,按照八大家要求立储当立长,立明华为太女,把明睿贬谪蛮荒地带。八大家见诏书立即撤军回封地,梁国看无便宜可占,便重新要求求娶明德皇子为皇太女之正夫。
八大家之乱以明睿永不为太女,士族封地永不被剥夺而大胜而归,尘埃落定。
第二部 暗度陈仓 第三十一章 新太女(上)
当车轱辘碾过坑坑洼洼的黄土小路,我坐着车里忍住颠簸的不适,一种悲喜交集无法自制的复杂情感挥之不去。虽然厚厚车幔挡住了我的视线,眼前不过是一片浓浓的紫雾在晃动,但我还是透过紫幔看见了凤国的前景。腐朽的凤国,散发了一股阴湿的霉味,端坐在高耸入云宫殿里的母皇,不过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皇女被推下宝座还不明内里,迷茫而伤心。天家帝女们在这皇朝末路各展其才力挽狂澜,但在别人眼里也不过像是几个孩子争抢一件玩具那么可笑罢了。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不是逆势而行就能让它改变方向的,所以独孤教导我要顺天不逆势,要懂得行驶顺风船,来奔向目的地。我接口道:“先生,我明白了,从来都是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要明了历史的大走向,顺应天时,不要做些徒劳的傻事。逆天而行,从来都是一曲悲歌。”独孤颇为欣慰地点头。独孤的笑容穿透了历史的长空,我仿佛看见了独孤伸出那双绝世无双的修长玉白的美妙双手,像历代前贤一样,推动了一下车轮,加速了它的前行。
当我下车,进朝觐见。这时在大乱之后第一看见母皇,尽管事前也知道她沉浸在悲苦之中,但亲眼看见了她的苍老,如同秋风中的老树,还是忍不住暗自心酸。
脸上毫无脂粉掩盖,额角深刻的川字,疲沓双眼下不止一道的横线,鼻翼下方深深的法令纹,这些沟壑清晰。把她的美貌风流潇洒破坏得干干净净。
我恍恍惚惚地忆起初见时候,那明亮阳光投在她明黄色风袍上相映成辉地风采,美丽自信而宽容。再后来慢慢温柔褪去。成为凌厉的阴冷,无情无绪地面容。冷漠而宁愿孤独,一心为名留青史而奋斗。现在,八大家暴乱,梁国来袭,为之骄傲的明睿也被人从高天打入污泥。这些事情令她无能无力,彻底摧垮了她地自信。
我心里如沸水滚腾,面上却毫无涟漪,只是恭敬地向她行礼下跪,以前觉得冷冰入骨的大理石现在跪多了也不再那么冰寒。
母皇心神恍惚,动作迟缓而无力,她挥挥手说:“小七,你这次做地很好。现在我心里有些烦闷,你下去见你父后去吧。”
我看了看站在母皇身后的妙官。他向我使个眼色,我连忙恭敬起身退出。身后听见母皇的咳嗽,妙官的闻言宽慰。即使经历过一千次。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别人做得再好。都难入母皇的眼。她地心里还是只有明睿一个人。不知其他皇姐妹是否有我一样的感觉,纵使追着母皇的目光跑得筋疲力尽。也难得母皇一个嘉许的微笑。
出了宫门,便遇见了明华与明络。她们笑如春风拂过,繁花争相开放,得意都飞在枝头。
我连忙过去给明华见礼,低眉道:“见过太女殿下。”
明华一扫过去阴翳,哈哈一笑一派豪放拍拍我的肩膀道:“小七,我现在受礼还为时尚早。”
我恭敬道:“母皇诏令一下,天下皆知,太女大典不过是近在眼前。”
明络向她不以为然不一瞥道:“大姐就是如此小心得有些过,太女之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说完向我嫣然一笑道:“七妹,你知道么,听说三姐已经病了,真是想不到那龙虎一般的人也会那么容易生病,你说是不是,小七。”语气里嘲讽得意尽显,特别说到三姐这两个字的时候,神情飞扬,咬字很重,这与她以前提到明睿恭敬称之太女已经大不相同。
说完,她们并袂而去,脚步轻快,衣袖飘飘。人在得意时,宫廷内的风都懂得往哪里吹。
在明华翘首翘首以待中,大典终于如期而至。
她头戴明珠凤冠,身着绣有十根七彩凤凰之尾翎地太女礼服,站在高台上接受百官朝贺。透过垂下遮着双目的亮丽流苏,她明媚娟笑,看着底下齐声的祝贺。
册典之日,母皇还是怀着私心,把明睿地贬谪出京变为同一日下诏,为的就是怕明睿前来看见高台上地一切而伤心。可以推脱完全不用前来观礼地明睿,出乎众人的意料,竟然也来了。
虽然带着病容,明显消瘦,衣服也从黄色变成了紫色,但明睿地一举一动依然是那么霸气和凌厉自信,那流露出的风采仍是那么让人难以逼视,带着未来帝王的光彩。
她举止自若,与高台上有些惊慌的明华截然不同,与下台的前太女相比,身着冠冕制服的明华更像一个粉墨登场的优伶。
我听见明络低声反讥讽明睿道:“皇姐不仅武功盖世,雄才大略,而且神经也强悍一流,真是让妹妹望尘莫及。”
明睿道:“并不是我输了,而是我不想拿亡国来争取身上的冠服。时不我与,要不是燕国女帝恰巧死了,国内新帝幼小,朝堂不稳,梁国也不敢出兵来犯,鹿死谁手,还未孰知。卖国来求取个人的荣华,不知谁更没廉耻些,我今天就是来看谁比谁更有脸来接受这一切的。”语声锋利如刀割人心。
明络苍白着脸,慢慢道:“皇姐,说话要讲证据,否则空口无凭,信口雌黄,当心一下自己的牙齿。”
明睿冷冷一笑:“谁卖国求荣,数典忘祖,谁知道。谁拿我们明家的历年基业在挥霍,谁更知道。死后,无面目见先人的,还请她思量下。”
明络半天憋出一句:“不肯认输而信口胡说的,谁也知道。这样的人,口喷脏气,无非是泄愤而已,不值得理会。”
底下的百官仍旧恭敬齐声祝祷,如同表情一样的人偶,谁做太女来对她们来说,只要不动摇自己的爵位都是一样。
这时东方天空,朝阳初升,朝霞浮在高空,映红了半个天,殷红胭脂一般流淌,好像人世洒在地上的鲜血被明镜一般天空倒映上去一般。
第二部 暗度陈仓 第三十一章 新太女(下)
大礼完毕,明睿的车架迎着血红的落日,匆匆出了帝京。与皇宫内的丝竹管弦,主宾尽欢的喧闹繁华相比,明睿的车马是那么的落魄,有着尘世潦倒的凄凉。
我没有去为明睿送行,因为我深知这种贬逐的痛苦。一般人遇见伤心的时候,需要人来陪,但明睿不需要,你去陪的时候,只能惹得她尽十二分的骄傲来安慰你。
我在宫内贺喜明华新太女,百官脸上尽是些不必打仗了的喜洋洋表情。母皇推脱大典过多耗去自己的体力,所以无法过来与群臣同乐。可这无法影响明华的快乐,那种扬眉吐气的笑,若是被天上的玉贵夫看见了一定深感欣慰。
新太女礼毕,母皇竟然把朝政这种大事也交给新太女去处理,让太女监国,自己在深宫闭门不见外人。
不仅连独孤对此发笑,就是我也为母皇汗颜。这种人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傲视天下,睥睨众生,一旦遇见重大打击时便一蹶不振,意志消沉。
唯独云岫叹息道,也许是母皇怕在朝堂上睹物思人,难以自持吧。我接过冷笑道,母皇并不是那么长情的人,不过是大梦破碎,觉得凤国再也难以恢复光之圣朝时候的荣耀罢了,她在乎的永远是凤国,任何一个孩子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上朝的时候,我看见八大家的车驾,发现她们的车轮滚滚一路绝尘,见者无不纷纷避让。
在午门外遇见一些同僚,因为上朝还为时尚早,与她们寒暄起来。一些士族向我抱怨道。苦了大家,拿钱打仗,肥了一部分人。
看见八大家没有覆灭。反而因祸得福,使得她们心里不是滋味。我猜想她们此时很是后悔当时胆量太小错失良机吧。可风云际会,浪潮过去,便有新的浪潮涌来,无法重新回头。
我看着这群蠹虫,忍住心里翻腾的不适。脸色微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大家又可以重新通宵达旦夜饮畅谈了。”
洛平公李涵皱着眉头道:“唉,王爷久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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