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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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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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籍低着头,心脏狠狠地被揪紧,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怎样才能熬过这么漫长的岁月。
  她不由自主去看石壁上的划痕,密密麻麻,像是幅诡异的图腾。
  “我看到你的时候,很高兴。”
  阿籍茫然,随口就答了:“我不高兴,我怕都怕死了。”
  但是共翳把脸贴近,搂住她时,她又不想拒绝了。
  他要是年纪小点,个子矮点,她想要搂着他安慰几声。可惜共翳的身量实在比她高大太多了,她只好温顺地任她抱住。
  犹豫了半天,“越国早没了”几个字还是说不出口——按他的描述,早在他出生之前,越国也已经算是亡国了。他们照旧自称越人而非楚民。
  共翳觉得怀里的人似乎在哭泣,扳着她脸抬起来,果然满脸的鼻涕眼泪。
  “怎么了?”
  他的手现在很规矩,既不暴力也不色情,实在很冤枉。
  阿籍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越国早没有了,你还没弄懂么?那些船、飞机……还有我。现在已经是几千年后了,你不懂么?”
  这个固执的男人,独自被抛弃在时光之外,连仇恨和信念都显得这样的可笑。
  阿籍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胸膛里破了个大洞,一个劲的叫着疼:“他们早就已经不需要你了,他们早死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什么楚国和越国了。没人在乎你是输是赢,没人在乎你是去留,他们全部都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有了!”
  共翳呆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阿籍打开他的手:“你听不懂吗?没人在乎你是不是留在这里了,早就没有了,驱逐你谴责你的那个……那个社会舆论已经消亡了。”
  共翳似乎是想要问一下“社会舆论”的意思,动了动嘴唇,又没出声。
  他听懂了。
  “没人在乎”这样的形容,其实比什么都残忍。
  晴天过去了,肯定就会有阴天和雨天,或者还会下雪,刮风。但太阳肯定是要出来的。
  阿籍打开篱笆门,伸着懒腰从山洞里出来。
  共翳已经扛着猎物从树林里回转了。两只豹子的后腿肉,两皮囊豹血,还有一只不会扑翅膀了的母山鸡。
  豹子肉已经连皮毛都剥洗干净,小山鸡脑袋中箭,身上的羽毛整齐的好像梳理过。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脸色——面瘫脸一张,胡子拉杂一大把,实在看不住什么波澜。这里的一切都还照旧:阿籍一提走的话题,他依旧黑下脸威胁着绑人;每天三顿饭,他还是只吃首尾两顿;到了晚上,在性方面遭到拒绝,也总有暴走的可能。
  气氛好的时候,他也对阿籍剃胡子的建议点过头,只是始终不肯确实行动起来。
  阿籍接过母山鸡,拨掉射进山鸡眼眶里的木头箭,心里瑟瑟地抖了一下。面对血腥的东西,他们始终有着分歧。
  在他看来,捕杀的手法是越干脆利落越好。在她,却总是期望能有点哪怕是表象上的温和慈悲。
  “这张皮子怎么样?”,共翳从背篓咯拎出张新鲜的豹皮,认认真真地询问阿籍的意见。
  花色够艳丽,血洞也只小小的隐藏在颈下。只是……阿籍摇摇头——这豹子还这么小,不是说不杀幼崽和雌性野兽?
  海鸥高声鸣叫着横掠过水面,海风夹带着湿润的水汽,从山崖外的海面上吹来。共翳爬上山崖边的岩石晒皮子的时候,不禁有点感慨。
  这海岛,有他整个少年时代的记忆。孤独的时候,被猛兽袭击血流不止的时候,找不到人说话,对着簇山花自言自语的时候……
  阿籍的声音在下面响起来:“共翳,那山鸡肚子里有很多小鸡子。”
  共翳一怔:“随便你怎么改革——”
  他似乎觉得不对,就又改口换了个词汇:“随便你怎么糊弄。毛拨干净点,还有,别用那个臭池子生火。”
  那张晒的有点发红的小脸果然垮了下来,眉头一抖一抖的,嘀嘀咕咕地走开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不算高的身上套一个黄澄澄的铠甲,材质还软绵绵的不经打,活脱脱一只直立行走的大王八。一看到他就拼了命的往荆棘丛里钻,揪她出来还发火,一会哭一会笑地,叽叽喳喳不肯闭上嘴……
  那时候,他其实想冲她笑一下来着。
  怕什么呢?
  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男人遇到女人而已。

  告别荒岛

  “咕咕叽——”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阿籍打着哈欠走向山洞里树桩旁的石壁,拿小石头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划了一道。
  第一百一十八天。
  她数了数,刻意不去看另一边更加密密麻麻的划痕,按七天一星期的方法,把七条划痕用竖线串成一串。
  又到了星期一,睡懒觉的快乐一去不回头,一整天都要面对主管那张皮肤松弛嘴角耷拉的臭脸了……
  阿籍叹口气,拍了拍自己脑门——星期一个鬼,压根就没有区别嘛!
  走到山洞口,共翳果然已经起来了。□着上半身,正举着石斧在劈柴。
  阿籍找了点食盐,漱漱口洗把脸,也打开篱笆门,把一大早就鬼叫个不停的山鸡们赶出来。
  咕咕这几个月阳刚之气大涨,抢食凌弱都是把好手,光鸡屁股就大了一圈。阿籍一打开篱笆门,它就自动自发的领着其余的山鸡往外面赶。
  阿籍捏着根树枝,跟在它们后面,不时地甩甩枝梢,吓唬吓唬乱走乱叫的新住户。天气实在太热了,简直跟刚来岛上的盛夏差不多。
  山洞角落里的粪便和沙土一天不换就开始发酵发臭,把它们关外面又怕有野兽来袭击,真是个麻烦事情。
  共翳劈完柴,过来帮着她用箩筐把粘了粪溺的沙土往外运:“篱笆造高一点,把它们移出来吧。”
  阿籍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移出来,不如早点杀了吃掉……反正,住不久了的。
  太阳越升越高,篱笆里的兔子和山鸡们也开始往铺着树叶的阴凉地方躲。
  共翳提着背篓打算往湖边去,阿籍贪图凉爽,也屁颠屁颠的跟上。
  走下不算陡峭的小山坡,经过盖着木板压着石块的沼气池,眼看就要往山林深处走去了,共翳却突然开口:“找个时间,把那个臭池子填了吧。”
  阿籍“咦”地抬起头,为毛啊!
  共翳解释:“太臭了,木板淋几次雨就要腐化的,那些臭气……”
  阿籍回头去看长满杂草的沼气池,边缘角落果然有不少缝隙,死青蛙死蜥蜴躺倒无数。有些看着还算完整,有些已经开始腐烂,白色红色黑色一团糟糕,光看着就能呕出来。
  阿籍也受不了了,连忙转开视线,公鸡啄米似地点头:“随你随你,真恶心!”
  商量完,两人继续往前走。
  太阳越毒,树林里的植物也越葱绿,才两天没有人踩踏,山道就给各种杂草霸占得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阿籍皮肤敏感,小腿上红一块青一块的发痒,抹了草药也不全济事。
  她正唠唠叨叨地抱怨,共翳却突然警惕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响,你听到了?”
  阿籍心跳加快,豹子、狼?穿好刚脱下的草鞋,就要往他身后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但是,附近的草丛并没有发出沙沙的响动,远处的树梢却惊动了。
  “哒哒哒,哒哒哒——”
  阿籍抬起头,就在湖的方向,一群群山雀海鸟疯了似地冲出树梢,在天空中徘徊散去。
  紧接着,那个熟悉的奶白色机身又出现了。大大的英文徽章,摇摇晃晃的机翼,拖着头顶上的树冠滑向山崖那边。
  阿籍目瞪口呆,共翳也愣了愣,手里的长弓还是很自觉地架起来,“砰、砰!”
  直升机舱门中箭,飞过沼气池,飞过关动物的小篱笆,往悬崖下滑去。
  阿籍回过神,飞奔起来。
  共翳拉住她,被甩开,再拉住,山崖下已经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冲天的火光吓得咕咕从篱笆里飞跃起来,拍着翅膀四处乱窜。
  那一刻,到底是不是历史在重演?
  共翳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当天晚上就收拾行装,要往海岛的另一边探查原因。
  阿籍举手要求同行,被他几个眼神逼住。
  “明天,我就回来了。”
  阿籍奋力斗争:“我跟你一起去,我保证我不惹麻烦不偷跑。”
  共翳摇头,夜里在山林里行路,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阿籍瞪着他:“你不让我去,我自己去。”
  共翳瞪她,找出上次绑她的兽皮宽索,摆明了是文劝不成要上武力。
  阿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互相尊重的,你不能说话不算,男人……”
  她又气又急,实际气势却一点点弱下去。最近两人关系走的近,哭鼻子这种太伤自尊的办法她也已经老不了脸使用了。
  共翳三下五除二把她绑到大树桩上,提起长弓就往外走。
  阿籍只好妥协:“我……我有胃病,会挨饿的。”
  共翳转回来,生火开始煮食。
  阿籍耷拉着脑袋提要求:“鸡汤要淡一点,烤肉多放点盐……”
  她肚子其实不饿,单只是要磨他而已。送到嘴边的东西也要挑剔一下:“共翳,这个鸡毛没拔干净!”
  共翳难得没生气,由着她磨蹭,临走前还亲她嘴巴:“好了,我走了。”
  阿籍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听见脚步声一点点远去了。
  她挣扎了一下,挣脱不了,就又无奈地缩回去。
  第一次,被绑着还睡得这么的安心。
  她又做梦了。
  梦里的戎装少年在船头上背着长弓远眺,水天一色,红菱船和阴雨天气都成为了背景。
  “哗啦——哗啦——”
  阿籍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渐渐熄灭的篝火,眼皮合上又掀起,一个激灵,转醒过来。
  面前的篝火快要熄灭了,忽闪忽闪着晃眼睛。
  共翳在她脚下堆了不少干柴,她就照着他教的用脚勾着木柴一点点往篝火里推,心里默默地叹气——人家男人出门要留安家费,她男人出门绑老婆……
  一个不留神,把带火星的木柴踢到的草床上,噼噼啪啪燃烧起来。
  起火了!
  阿籍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火势壮大,拼命地挣扎起来。
  兽皮在手上勒的不紧,但是要挣脱开还是不容易的。大火映得整个山洞都一片绯红,脚边的木柴也被引燃了,四周围的气温急剧上升。
  阿籍记起火灾里人最容易被浓烟熏昏的常识,不顾灼痛地把燃着地木柴往远处踢去。
  脚底板上的草鞋也烧着了,她踩了好几脚才踩灭。
  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从草床到木柴再到角落里的篱笆,阿籍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一刻不停地搓动着双手。
  一只手已经从手腕褪到了临近大拇指的地方,一只手还卡在手腕上,摩擦过低地方火辣辣得疼,实在褪不出去了。
  阿籍呛得直咳嗽,眯着眼睛扭过头,努力离滚滚袭来的浓烟和热浪远一点。
  隐藏在黑暗里的石壁也难得露出了原貌,斑驳的石头纹理,密密麻麻的人为划痕。她猛地想起一个东西,低头在树桩旁寻找起来。
  那是块尖头有棱角的小石块,总过不过手掌长,她每天都习惯性地拿在手里往树桩后的石壁上划道道。运气好的时候几下完工,运气不好要反复划个七八下。
  阿籍把快要褪到大拇指跟的手掌缩了回来,让兽皮微松地绑在两只手腕上。然后整个人努力想要站起来,挣扎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
  共翳绑人很有技巧,看着不到半人高的树桩,就是差这么点,让你逃生无门。
  往上动不了,那就往下面找出路!
  阿籍贴着树桩整个人往下滑,反环在树桩上的手臂果然也跟着降下来。
  腰弯地几乎要垮掉了,手指才摸到泥地。
  她憋着眼泪,手指在身后的方寸地方摸索,没有!再把整个人都绕着树桩挪动了一下,继续摸索,还是没有。
  一直绕到树桩的侧面,石块才被她找到,尖锐的石头割在坚韧的兽皮上,发出粗粝的摩擦声。
  还差两厘米,一厘米半,一厘米……
  “嗤——”
  阿籍扶着腰,手舞足蹈了半天,才挣扎起来。
  山洞里能烧的地方都已经烧了起来,浓烟熏得人几欲窒息。阿籍顾不得去看烧的鸡飞兔跑的篱笆,冲向最近的水桶边,把唯一剩下的半桶水淋在身上,捂着嘴巴从满是浓烟但是没有火头的地方往外冲。
  地面被烧地滚烫一片,草鞋踩上去都在冒白烟,脚底热的都快没了知觉。
  阿籍跑到洞口,一把扯开已经沾上火星的篱笆,直冲出来。
  天空已经灰蒙蒙地开始发亮了,大风刮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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