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除了给陛下做饭外,她就不能再做点什么?那么多次的暗示,她居然一次都不领会!
无法,陛下只有继续临幸别的女子,反正,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那个小宫女,叶昭仪的丫头兰娘,看样子早就对陛下有意了。一个眼神,那丫头就知道了。 哪里像叶昭仪,这么多天在一起,居然一次都不……唉,竟然还说要等到举行婚礼!亏她怎么想出来的。婚礼?除了皇后,这宫里还有谁能举行婚礼?就是云贵妃,也就是一台轿子抬进来的,初夜也就是把宫里装饰了一番,布置得喜气一些而已。她一个无门无第的昭仪,居然……可是,陛下竟然应了下来,还专门找了礼部的人交办此事。
陛下的英名啊!
只怕要毁在叶昭仪手里。
果然是出身微贱,宫里的规矩不守也就罢了,你还要出宫。三更半夜的,一个妙龄女子能到哪里?不要说陛下生气,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哪有夜不归宿的?除非那烟花巷的才如此行事?后宫女眷,堂堂的二品昭仪,居然……叫外头知道,皇家脸面何存?
唉,不知陛下会怎样责罚,是削去封号贬职还是按宫规处罚?不过,瞧陛下这些天来的行事,只怕一见到,搁不住美人几句软话,几滴眼泪,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玉,什么时辰了?”
“啊……”
正胡思乱想间,陛下却一骨碌从床上起来了。
“这个,回陛下,已是寅时了,丑时早已过了。”我赶忙回道。
“回去,准备上朝,退朝再过来。”
“是。”
“死丫头,回头再教训你!”
临出门前,陛下又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可能是一夜未睡好,坐在朝堂上,陛下的眼神时时地走散。散朝后,匆匆用了早膳就又赶到怡心阁了。
叶昭仪,依然不见踪影!
陛下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坐在叶昭仪的内室,手捧茶杯,什么也不做,专等叶昭仪。
回来了,她回来了。
这个叶昭仪,害得我们这些人夜不能寐,走路都要打飘。说实话,看到她,我心里都禁不住生出几分怨愤。唉,人长的倾城倾国,行事却这般莽撞,这样的人,若哪一日失了陛下的恩宠,只怕活生生地就被后宫的女人吃掉了。
尽管预感着一场风暴就要起来,但没想到这个不要命的小女人居然……对陛下破口大骂!而且,还尽是些闾巷街市之言!
不要说在走廊上,就是院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宫女连跌带爬地跑进去了……她们的娘娘只怕凶多吉少。果然。
“杖一百!”房里传出陛下的声音,冷得彻骨。
我一愣,“杖一百”?就是一个壮汉,只怕这一百重杖打下去也性命难保,何况叶昭仪一个嫩汪汪小女子?饶是她武艺不凡,五十杖只怕就要筋断骨折……
难道,陛下要痛下杀手?
“取棍杖来。”
又是一声令下,原来,陛下被气到家了,要亲自责罚。
想到叶昭仪这样一个绝色的小美人儿马上要受此刑罚,我心里也不禁一颤。陛下自幼习武,极富膂力,盛怒之下,我怕这叶昭仪……生平第一次,我自作主张地让他们拣了根最细的枣木棍。
不一刻,房里传来叶昭仪低低的呼痛声,接着,随着“嘭嘭”的棍落声,叶昭仪的尖叫越发地惨厉!满院的人心都揪住了。方才那几个进去求情的宫女,一个个扭着脸,苦痛得不行,仿佛那棍子是打在她们身上似的。我知道叶昭仪体恤下情,从不为难下人,陛下赏赐的东西到了这里,一转眼就分给了她们。这些宫女倒知恩图报,此刻巴不得替她挨打。
我悄悄地数着,总有几十棍了吧,叶昭仪的惨叫已经越来越低……难道……
“陛下开恩呐……”撞开我,兰娘冲了进去,我还未来得及进去拽她出来,就被陛下甩出来了,赶忙让两个人把她拖走。
棍声就此停住了,转眼间,陛下把叶昭仪提了出来,拖到院中。
叶昭仪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
方才还一个水灵灵鲜嫩嫩的女孩儿,转眼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头发散乱,一绺绺地贴在脸上,上身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了,裤子上……血迹斑斑。
这个样子,她哪里还能跪得住?
但陛下的脸,却更可怕!
十几年来,我从未见过陛下有过这样的脸色。就是听到那卢承乂造反,他都没有这样。
第一次,我不敢抬头看他。
几乎是一阵风似的,扔下叶昭仪陛下就带着人走出了怡心阁,跨出大门时,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只见那叶昭仪双手支地跪着,被半边头发遮住的脸水洗一般。
唉。
云贵妃总是那么善解人意,陛下一只脚刚踏进去,就捧着一盏建莲红枣汤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重重地坐下,接过云贵妃手中的碗盏,陛下长长地舒了口气,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接过空碗递给丫头,云贵妃一声不响地站到了陛下身后,攥起粉拳,轻轻地在肩上捶着。
“还是你知我啊。”陛下的怒气终于消了一点,一只手伸到背后,捉住了云贵妃的玉腕。
“嗯,俊,不要气伤了自己。”
趁势一扭身,云贵妃坐在了陛下的膝上,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在陛下的脸上抚弄着。
……
“噼啪……”
我扭头一看,外面下雨了。
那叶昭仪,受了重责的叶昭仪,还在怡心阁的院子里跪着呢。
我扭头看看陛下,赶紧又扭了回来:云贵妃的香唇已经贴住了陛下的面颊。
雨越下越大,走廊的地面已经被飘湿了一些。
叶昭仪的脸赶不走似的在我眼前晃动着……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下雨了?”我故意装作惊讶地脱口而出,眼睛看着院子。
“嗯?”
果然,陛下松开了云贵妃,扭头望向了门外。
雨声越发地大了。
放下云贵妃,陛下站了起来,直直地就朝外面走去。
“陛下,陛下你这是要到哪里?这么大的雨。”云贵妃惊慌地追上来喊着。
“陛下……”我也慌了。
陛下他竟然就这么冲到雨里去了。
我赶紧跳出去,怎奈脚力不行,幸好跟着的一个侍卫跑得快,撑着伞就追了上去。
满脸满身的雨水,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怡心阁的院子里,早已是水汪汪一片,叶昭仪倒在水中,像一个布做的假娃娃,雪白的裸足已经被水淹没了,乌黑的长发浸在水中,水藻一样飘浮着。
“飘飘!”
陛下大喊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抱起。
唉,既然如此,方才又是何必?
怡心阁的宫女夏芝捧着叶昭仪换下的衣裳,裤上的血迹经水一染,色呈粉红,触目惊心。
“速传太医院郑思立。”陛下在内间喊我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我抬起头,看到陛下的眼眶湿漉漉一片,眼睛通红,胸口一阵阵地起伏着。叶昭仪俯卧在床上,身上盖着条湖绿锦缎夹被,淋湿的长发摊放在床头。
半个时辰后秋云拿了郑思立开的药,走至里间给叶昭仪上药。
“陛下怎么样了?”我小声喊住秋云问,这么大会子功夫不见陛下叫我了。
“陛下没什么,就在昭仪身边坐着呢。”秋云答了话掀帘子走了进去。
叶昭仪醒了,却没有搭理陛下,陛下也没作声,默默地亲自看她服了药才出来。
回到紫宸殿,已经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不用准备了。”陛下对前来候旨的尚食摆摆手。
我对尚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在殿门口等候。
“陛下,陛下您还是……”我走上前,小心地说。
“你也出去吧,随便到哪里逛逛去,叫他们拿碗汤来,不拘什么。”
闭着眼睛,半躺在卧榻上,陛下无力地对我吩咐道。
领了旨,我轻轻退了出去,如话吩咐尚食,自己退到殿外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唉,看样子,陛下他是真的动了情。只是,那叶昭仪的脾气……若得云贵妃一半,何尝还有这样的罪受。
余下的半天,陛下一直都在批阅奏章,没有叫我。晚间又去看叶昭仪,和上午一样,叶昭仪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夜间躺下时,眼前还是时时地浮现出白日里的种种。叶昭仪的脸,陛下的脸……唉,老天保佑叶昭仪早日把性子改过来吧,若是改不了,只有死路一条,要么自己气死,要么被陛下打死。
(1)注:此处受汉武帝启发。刘彻名言:“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十五章 玉簪未成中央折(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身后传来。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想抬起头,可是……头重的根本抬不起,全身无一丝力气 ……骨头仿佛被抽去了。用尽全身力气,我的肩头被带动了,微微动了一下。
“昭仪娘娘醒了。”是夏芝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惊喜。
原来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
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我认得那个戒指!
闭上眼睛,我尽力地把头埋进被褥。
把我打得半死扔到雨地里,现在却……
“啊……”
一阵钻心的刺痛从臀腿交接处传来……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叫你小心点!”某人怒气冲冲。
“奴婢该死!”
是秋云。她正在给我上药。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处境:俯卧在床,不着寸缕,上半截身子被湖绿色锦缎夹被覆住,下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怎样难堪的一幕啊!
抓住被角,猛地抬起上身……痛如火灼!只好作罢。
那双手移开了,从我的肩膀移到了身下的被子上……轻轻地,薄被覆盖住了我赤裸的半截身体。碰着伤处,是锥心的痛。
闭着眼睛,我的眼泪仍旧在眼眶里汹涌着。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没过多久,又昏沉沉地睡着了。
午后醒来时,觉得伤痛似乎略好了一点,可是头却越发昏沉,关节开始酸痛,睁开眼只觉面前金星之冒……我发烧了。棒打加雨淋,一向很少生病的我被击倒了。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在这期间,有很多人来到怡心阁,后宫的妃嫔们头几天来的特勤,一个个粉脸含笑地慰问我,还送来了点心和水果。只有刘晚香,趁着没人时红着眼睛来看我。
一个人时,兰娘跪在我的床前求我原谅。因为伤病,我没法拉她起来,只好由着她在地上抹泪。我对她说,这和她无关,她没有错!我不恨她,一点也不恨。
是的,我一点也不恨她。我该恨谁呢?
我自己。
我妒忌,我狂妄,我行为浮浪,我胆敢夜不归宿,胆敢私受他人赠物,胆敢大骂皇帝……
有人点起了火,却远远地,看着我燃烧!
那个人,每天都来,每一次,我都装睡。
月底,病好了,棒伤已愈,屁股上除了还有一些淡淡的青紫痕迹,已经不疼了。
一天清早,太阳还没起来,院子里的青石板尚存夜间的清凉。有人通报,宋夫人求见。
“怎么瘦成这样?”
一见到我,徐惠春就惊呼失色。
“哦?”
我端过镜子,整张脸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
半天的时间里,徐惠春像一个母亲、一位大姐,安慰我、开导我,却引得我一次次泪水涟涟。这世上,我已经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在某人的怀抱里,我半梦半醉,以为终于又有家了,从此,某人就是我的亲人……
可是……
“昭仪,作皇帝陛下的女人,凡事不能太过认真啊!”
临别前,徐惠春留下这么一句话。
六月,剑南战事结束了,王师大捷。叛首卢承乂被麾下一个马弁从背后射杀,三个儿子死于乱军,其余家眷,来不及逃亡的,全部被俘,不日就将抵京。郑美人悄悄告诉我,被押解进京的叛军家属中,有卢承乂最心爱的小妾余婉婉。
“听说是蜀中第一美女,而且还是才女!”郑美人大睁着眼睛说。
“哦。”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郑美人脸上顿时显出失望的神情。
这个八卦女人走后,我登上怡心阁,手里拈过一根细细的树枝,望着夕阳的方向,呆立不语。身后,是我现在睡觉的地方,我的书,我的琵琶,都拿到了这里来。
自从天热后,我就搬到了阁里睡觉、起居,我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