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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很浓了，雪又开始下，细密的小雪粒儿扫在脸上，沁得心里都凉丝丝的。能够回去休息了，我心情大好，饥饿寒冷似乎都减轻了一些，头顶上的那轮小月亮也更可爱了。
……
“啊……飘飘姑娘……噢，不，叶侍卫……”
呀，这个时候是谁在和我说话？
扭头一看，旁边的甬路上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正是王泰的异母哥哥、王家少爷王宇。
“啊……二少爷……”
我只得开口寒暄。
不是我讨厌这王宇，而是想到王家就立刻想到王泰。在宜春院的一个月时间里，我时常回忆起认识王泰以后的日子，确定了王泰是真心的喜欢我，但因为我的身分卑微，在他那样的家庭里，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娶我的，顶多是作一个侧室而已。而我，对王泰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呢？想了这么多天，我知道自己感激他，觉得他好，但是，要我嫁给他是绝对不行的，不是我讨厌他，而是没有那个意识。以21世纪的观点来看，王泰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但是……总之，我也许感情迟钝，也许根本就是不懂……反正，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
因此，我不敢看他的眼神，我觉得我承受不了那种爱意！
现在，遇见了他的哥哥，联想起这一切，我只觉尴尬。
“嗯嗯……”
我清清嗓子，等着王宇说话，他的官品比我高，怎么着我也得礼敬他。
“啊，叶侍卫这么晚了，想是下了班？”
“是啊，我这就回去呢。你呢？是要值夜么？”
“啊，是了，今儿我值夜。……你，用了晚饭没有？”
啊？他居然一下子跳到吃饭的话题上了。
“嗯……还没呢，我这就回去吃饭呢。”
“果真如此，在下也没用饭，叶侍卫可否赏脸与在下同进晚饭？”
“这个……这个……”我有些犹豫，若说光是吃饭呢，可是我和他没什么交情……
“不如就这样吧，随我来。”
王宇见我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索性替我拿了主意。
于是我跟着他来到一个地方，也许可算作是他在宫中值班的下处吧，很干净整齐的一间屋子，而且，不用和他人分享，皇帝的小舅子子就是不一样啊，连一路上遇见的太监都谄媚地迎上来打招呼。这会儿来了这里，立刻有人上来问需要什么，王宇很痛快地说备些酒菜，说着从衣袖里掏出块银子，随手一掷，那小太监眉开眼笑的接了出去。
有靠山，有银子，这四品侍卫王宇的生活够爽。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四碟小菜，灯笼下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那中间的一个瓦罐里好像是什么肉类，热腾腾地香气直往鼻子里窜。
“来吧，不必客气。”
王宇径自坐下，并招呼我在对面坐了。
实在饿得慌，我只有装作斯文地坐下来。
王宇替我倒酒，我赶忙接了，没有多余的话，就开始吃起来。
“好香的肉！”
喝了口酒，我挟了一块肉，咬在嘴里只觉异常地美味。
“狗肉岂有不香之理？”
放下酒杯，王宇笑笑，暗红的灯光给他棱角分明的脸涂上一层柔和的色泽。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在感谢他：进宫这么多天了，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飘飘姑娘前途大好啊……来，姑娘不嫌的话，王宇敬姑娘一个。”
吃了一会儿，王宇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莫名其妙，还要和我喝酒。
我只有端了杯子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有什么前途不前途的？还不是皇帝说了算？”
我有些不情愿的嘟哝了一句。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谁的前途不是陛下说了算呢？”
喝干一杯酒，王宇眼望着桌面说。
“你与其他人不一样，你姐姐是皇后，你用得着担心么？倒是像我这样的，命才完全地捏在人家手里呢。”
喝了几杯酒，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想说话。
“此地不宜多说，有空了再请你畅饮。”
大概是怕隔墙有耳吧，王宇很谨慎地接过话来示意我不要多说了，吃饭要紧。
“哼！我什么都不用怕，横竖一个人，死活也都干不着别人的事。”
我对他的谨慎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
王宇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一直到吃完饭，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
走在回去的路上，始终在想着王宇的神色、态度和他说的几句话。我不知道，他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事？父亲是一品大员，亲姐姐是皇后，亲姐夫是京兆少尹，姐夫的表妹又是皇帝最宠的贵妃……
喝了酒，头脑乱哄哄的，一边走着，一边胡乱的想，冷不防一声喝问把我吓了一跳。
“站住！”
仿佛是头顶上的一个炸雷，我立刻站住脚，却见前方迎面走来一对人，中间的那人正是皇帝！
咦？孙长发不是说皇帝今晚留在长春宫的么？
第二十五章 赏月
皇帝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我只有弯腰施礼。
“你怎么还没回去？”居高临下的声音。
“回陛下，微臣刚才吃饭去了，所以……”我毕恭毕敬。
“哦？今儿晚上月色很好，朕想去得月楼那边的池子赏月，你——伴驾！”
“啊？陛下，陛下……微臣……”
我真是慌了，这时候少说也有七、八点钟了吧，大冷天的，还零丁地飘着雪，赏个什么月啊？还要我陪着，这不是折腾我么？
“少啰嗦，难道你想抗旨？”皇帝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周围鸦雀无声，那几个太监和侍卫气儿也不敢出。
“陛下，微臣的意思是……陛下您不是要和贵妃娘娘赏梅的么？”
我大着胆子说，心里存有一线希望：幻想皇帝放我一马。
“大胆！”皇帝怒了。
“其余的人都退下，朕要叶侍卫陪着去得月池赏月。”不容置辩的口吻。
一时间，太监和侍卫全都弯腰遵命，只剩孙长发一个。
“孙长发，你也该歇歇了。”
皇帝要轰人妖走，但我此时却极希望这人妖能留下来。三更半夜的，我……一个女孩子陪着年轻的皇帝赏月，这叫人怎么看啊。
“回陛下，老奴……老奴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全，叶侍卫毕竟年轻，且又是……”
“不必多说了，叶侍卫年纪虽轻，可身手不凡，朕的功夫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天色不早了，你带着他们在得月楼后面伺候，不叫你不用跟来。” 说着皇帝已经迈开了步子。
“是，老奴遵命。”
孙长发领着那堆人退后了，我只好跟在皇帝后面，向那什么得月池走去。
一路无话，只有天上的小月亮作伴，冷风不时钻进脖子里，紧紧衣领，不由得暗暗埋怨皇帝：只为了一个人的兴致，丝毫不考虑人家的苦衷，三更半夜的，又下着雪，硬要人家一个姑娘陪你一个大男人去赏月。自己穿着皮毛锦绣的厚衣服，不怕冷，我这身棉袍可抵不住那猎猎寒风啊……
“怎么？不高兴。”
走在前面的皇帝突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啊，难道我心里想的被他知道了！我一惊，赶紧上前解释说没什么，只不过是走得慢。
“那就跟上啊，难道是没吃饱饭？”
“啊……不是，我走快就是了。”我压住心里的怨愤，赶紧跟上去。
“你不用担心误了你睡觉，明儿还要早朝，一会儿就回去。”
像是保证，又像是安慰，皇帝这句话倒说得有几分人情味。
“谢陛下，微臣无所谓的，只是怕误了陛下休息。”我嘴里说得完全和心里想的相反。
得月池到了，借着雪光和月光，我看到了那“得月池”正是几天前我用雪球砸中皇帝的地方，原来，这一片小小的湖水叫“得月池”。不过这“得月池”倒真是赏月的好地方，周围树木稀疏，比较空旷，更重要的是看起来比较安全。我这个侍卫蛮有职业道德的：首先想到的是在这样一个很少遮挡的地方，刺客要隐身不是件容易事。
“来，你不是喜欢掷雪球玩得么？今晚让你玩个够！”
啊？原来皇帝要我到这个地方是为这个事。
“陛下，你……不会真是这个意思吧？”
我几乎是瞠目结舌，完全不相信这话出自皇帝的金口。
“君无戏言，”皇帝已经开始行动了，在地上抓起了一大捧雪。
眼见着那个雪球即将成型，我赶忙也行动起来，弯下腰制作“武器”。
“啊……”
那个雪球准确无误地击中我的肩膀，皇帝先发制人了，看到我毫无防备地被击中，大笑起来。
好啊，原来是在报仇啊，居然和我一个女孩子计较，不假思索，我手中的雪球就飞了过去，正中目标。
“咯咯咯……”我笑得前仰后合。
就这样，我和皇帝在得月池边的空地上开始了一轮雪球之战。
只一会儿的功夫，身边的雪地已是一片狼藉，我和皇帝的身上、脸上都是四溅的雪花。
……
停下来时，万籁俱寂，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我已经是微微地出汗了，双手更是火热，看那月光下的皇帝，似乎和我一样，也觉得热了，此刻正笑吟吟看着我，那张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没有了宝座上的霸气，倒是有一种非常……柔和的味道。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睛，似乎是含情脉脉……
天呐！我赶紧扭头，纵使我没谈过恋爱，没和男人交往过，但那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叫人和情意联系起来。
“开心么？”月光下的美男开口了。
“开心……”
我如实回答。确实，能痛快地玩一场，对于我这个在白天受着拘束的人来说，实在难得。
感觉到皇帝正向我走来，我却挪不动脚，只听得皮靴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那气息越来越近了，我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啊……”
感受到脖子里冰凉的袭击，我本能地尖叫一声，双脚跳起。
原来，这皇帝竟然对我使用“暗器”，趁我不注意，把一小团雪塞进了我的脖子！
“哈哈哈……终于报了仇了。”
皇帝的大笑接住我的尖叫震动着这寂静的雪夜。
“陛下……”任他是皇帝，我也不由得抱怨。
“明白了那天我为什么气愤了吧。”
那温热的气息在颊边缭绕着。
“陛下，您真是小心眼儿，不就是不小心砸到您了么，至于这样么？”
我半怨半嗔，也不明白自己的语气里怎得就带了一丝儿撒娇的味道。
“小心眼儿？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说。”
“那是因为他们都怕你。”我毫不客气。
“你难道不怕我？”
感受到皇帝的脸就要贴到我的脸上，我本能地跳开一步，一心要避开眼前的人。
“说话啊，难道你真的不怕我？”简直是步步紧逼。
“啊……死活就是一个人的事，我为什么要怕？”
我知道躲不过，转过脸去，面对着那双炽热的眼睛。
“野丫头果然是胆子大。”皇帝直直地盯着我。
“啊……不是说要赏月的么？”我突然想起这个理由。
“那好，到湖中的得月亭上来。”
原来，还真的要看月亮。
得月楼—得月池—得月亭，跟糖葫芦似的，一串儿下来。
不过，在这湖中心看月亮倒也算是雅致，四下里静悄悄一片，唯有明月当空。但我现在疑惑的是今晚的月亮并不是很圆，有什么好赏的？心里想着，由不住嘴上就说了出来。
“陛下，今天这么冷，月亮也不是特别圆……”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
“月亮虽不如意，可人如意，这不是很好么？”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说。
我有些不明白：这“人如意”说的是谁？难道是我？我不甘心，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又说道：“微臣不明白，陛下不是要留在长春宫的么？为什么又要赏月？”
“明儿要早朝，我不想在长春宫里，那儿离明光殿远。”冷冰冰的话，刚才还和风细雨呢，一眨眼皇帝的架子又端起来了。
我只好不说话，像个可怜的小跟班，主人不发话，绝不敢再造次。
“对了，你十几了？”隔了几秒，皇帝问我。
“周岁十七了，”我答道。
“噢？你这个年纪，郭顺仪已经生了皇长子了。”
什么意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