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那清淡的表象下,凝滞着几分忧郁,散发着孤独萧疏的感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前方,良久,他似乎才意识到病房中有人,轻轻转过头,看到了窗边的子叔。
清瘦的脸庞上流露一丝稍纵即逝的愕然,沉默片刻,他微微笑道:“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清淡若水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沙哑无力,却能听出其中一层淡淡的欢喜。
子叔态度温淡有礼地答道:“你是因为小诺受伤,来看你是应该的。”
黑黑如玉的双瞳映出子叔的脸,于轼轩静静观察着子叔的每一分神情,片刻,才轻轻问道:“你孩子……没事吧。”
“他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只是你,怎么会在他学校附近出现?”
他口气轻缓地叙述道:“我只是刚好路过那,看到三四个人围着他,我以为他们想对他不利,去追他们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了。”
“小诺说他们只是问路。”
“嗯。”于轼轩淡淡一笑,面容沉静,清眸澄澈,“若是他们真想做什么早就出手了,是我太担心,没想太多就冲出去了。”
心中杂念起灭,子叔缓缓开口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垂敛着眸,又静默了许久,于轼轩轻声道:“你能,在我住院期间,经常来看看我吗?”
问话过后,冗长的幽寂滞留在病房里。
子叔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眼神清笃地审视着他。
于轼轩的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和忧郁。
“如果这是你救小诺要求的回报,我答应你。”许久,子叔淡淡应道,“每天下午我会来医院看你。直到你的身体恢复为止。”
于轼轩轻轻笑了,只是笑中泄露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她冷静地回答,却仿佛这只是她手中的一场交易。
他只是想要每天能见她一面,并非是想拿什么去要求她的回报。
他感觉自己就象是一个纠缠不休的无赖,明明不想这样,但可悲的是,他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被于邦豪暂时撤下了所有的职务,于轼轩不感到失落,对于权力,他看得很淡,他接手卓凡,不过是按家族的期待担负起的责任。
对于那段日子旧凡连接的商业事故,那是在他手下发生的,他愿意承担起责任,即使是永远也不能接任于氏家业,他也不会有所怨愤。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无所求,直到遇见子叔,萌发了他心中的念想,他才知道一直藏匿在他心中的,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生活。
一个温馨的家,和睦相处的家人,妻子,孩子,就是他的向往。
……
如子叔答应他的,她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一个小时来医院看他。
子叔呆在医院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多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忙自己的事情。而于轼轩也没有打扰她,他只是静静地半靠在病床上,侧首凝视着她工作时专注的神态。
两人间很少交谈,但只要子叔能这样静静地停留在他的视线之内,于轼轩心中已是满足。
喉咙干渴,不想打扰到正在凝神看文件的子叔,于轼轩压抑地轻咳。
右手有些艰难地撑在床面,他侧着身子,伸手去拿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温水杯。
才抓住杯子,使不上力的左手一软,杯子脱手,人也几乎摔下病床。
一股清幽的淡香充盈鼻间,子叔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床边,边扶着他的身子,也顺手接过那倾倒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
于轼轩动也未动,子叔轻晃手中的水杯,“你不是口渴么?”
将水杯递给于轼轩,子叔又坐回到沙发继续自己的工作。
寂静继续笼罩着整间病房。
望着子叔,于轼轩俊逸的面容像是雨润的秋山笼着几痕轻雾,有些迷蒙,有些情动。双手轻环着微温的水杯,点点暖意氤氲心间,只为子叔不经意的关怀。
两人就以这样有些诡异的模式相处着。
只是近一周过去了,于轼轩的身体状况却依旧停滞不前,几乎未有好转的迹象。
午后,徐徐清风吹来。
于叔停下手中的工作,困倦之余,倚在沙发上休息。
于轼轩一直看着她,眼睛里凝着揉碎的温柔。
对她的情,始于怜惜和补偿,一点点浸染,一点点转变,直到不知何时,只剩下入骨摧心的痛,才发现,心中对她的爱,已若流沙,点点滴滴日愈积累增加,深陷其中,已无力挣扎。
她是一个迹,深深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不由自主地沉迷。
沉睡的子叔宁静而安详。垂眸睇视着她的恬静容颜,无法操纵自己的心情,于轼轩一手斜撑着身体,侧下身子,缓缓地靠近子叔。
凝视的清瞳漾着迷离的幽光,飘忽而迷恋。
缓缓地靠近。
直到两人相近咫尺,冰凉的唇瓣带着似水的怜惜,轻轻地印上徘徊在心上的柔唇。
轻浅地呼吸,缠绕在彼此的唇间。
不敢惊醒沉眠的子叔,他只是温存吮住她,轻若似无地触碰,只是唇与唇轻轻的依偎,去感受此时两人最亲密的温柔,交融彼此的气息。
即便只能在睡梦中去亲吻所爱的人,他的心中却已不觉涌起了丝丝的幸福。
感觉唇边的气息一变,于轼轩抬眸,只见沉睡的子叔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眸望着于轼轩
眼神冷淡,不起波澜。
于轼轩没有动作,两人依旧是唇齿相贴的姿势,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无措。
子叔将手按在他的胸口推开他。
抬手,抹去停留在唇间淡凉的气息,子叔淡淡地说道:“不要吻我!”
第九十五章 意外偷听
子叔的话里没有怒气,也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抬手看了看手表,她说道:“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怔怔呆望着自沙发起身的子叔,于轼轩的薄唇抿了抿,深吸口气,心中的慌乱已然消失,此时却不断浮起阵阵压抑的难受。
她当真只当这是一笔交易,她把分秒当成了回报,不欠一分,也不多给一秒。
子叔提起包包,和按时走进病房的看护点点头,随之举步离开。
他想喊她,那声呼唤却梗在喉中,发不出声。
他有什么资格。
或许该说她连让他爱她的权利也不想给。
他愈爱她一分,便感觉她愈远离了自己一分。
两人到了后来,只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让人痛苦的,不是浮于明面的折磨,而是忽视。
忽视他的存在,忽视他的爱意。
是,他不是她的谁,又有什么权利抱怨。
她温柔,她的细腻体贴,只能予她的男友独享。还有她的吻,也只属于一个人,段远希。
他记得那夜段远希和她,那个缠绵悱恻的亲吻,让他心窒难耐的吻……
原来吻就是这般滋味吗?
于轼轩抚上自己略是冰凉的唇,她的柔软感觉已经渐渐消失在唇畔,而那酸涩的滋味却在心中难散。
……
不过是一个吻又何必在意。
想将昨日那个的错误抛诸脑后,当做没发生过那回事,可是于轼轩传递过来那小心翼翼的感觉,那揉碎心扉的心酸依恋,却不时盘徊心头。
走到病房门口,握住门把正要打开,却在听到里面的一个女声时停下。
“哥,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不是游助理偷偷联系我,你想瞒我们多久?”
“我不想你们担心,你看,你一来,眼泪就没停过,还有我一个生病受伤的人来安慰你吗?”于轼轩轻轻笑了笑,“乖,把眼泪擦干。”
“哥,我们回国好吗?你受伤了,一个人呆在米兰,我们很不放心。爸不生你的气了,如今公司的事务也多是董事们一起处理。爸说了,等你回去,就恢复你的职务。”
于轼轩微微淡笑地摇摇头,“我暂时不想回去。”
“为什么?”
于轼轩口气平淡的说道:“这两年为了卓凡忙碌不休,我也有些累了,正好借这次受伤抛开公务,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于子澜凝视着于轼轩,眼神复杂,“哥,你不想回去的最大理由是为了沈老板吧。”
脸上神色未变,于轼轩未否认,轻轻应道:“是。”
于子澜呼吸一滞,半晌未语。
道:“哥,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她,你会为了我放弃她吗?”
低下头,对上于子澜水光迷蒙的泪眼,于轼轩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犹豫,他轻轻摇摇头,淡声道:“小澜,这是我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意愿行事,我不想为任何人放弃。”
于子澜面色一僵,有些干涩地说道:“即使是你最疼的妹妹也不行吗?”
于轼轩依旧轻轻的摇摇头。
于子澜凝视着他苍白的倦容,心中揪紧,终于有些尖锐的开口,“即使她根本不是你的幸福也不行吗?”
望向窗口,眼中流露些微幽郁的神情,沉默片刻,于轼轩轻摇头道:“即使我追求的只是一段苦涩的感情,我也不想放弃。以前从未有人给我这般的感觉,入了眼,上了心,就再也没办法忘记,再也没办法放弃……”
胸口起伏,于子澜深呼吸一口气,有些压抑的说道:“哥,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替爸妈考虑了吗?哥,爸已经知道你喜欢沈的事,他心里很不高兴,妈也很心急。”
轻轻移回视线,于轼轩微蹙眉头,问道:“爸为什么不高兴”
抓着于轼轩的手臂,于子澜焦急的说道:“她根本就是我们于家的瘟神,哥,你想想,自从遇到她,不管是卓凡还是我们,哪个不是灾祸连连。先是卓凡的品牌服装设计被人偷卖到别家服装公司,再是我们为维纳生产的出口服装竟然也出现问题。还有我,”于子澜仰起荏弱堪怜的泪眸,看着于轼轩哀戚地说道:“还有我被人诬陷抄袭设计,你知道我为了入足欧洲的服装界,下了多少苦功,都在那次功亏一篑了。”
“卓凡出问题,怎么能一并怪到她的身上,是我们的保密措施没有做到位才让设计图落到别家公司的手中,维纳生产的出口服装也是因为我们自己生产管理部门的不严谨才出现了纰漏,又怎能怪她。”于轼轩清冽的明眸看着于子澜,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小澜,哥不求你的支持,只希望你不要再在爸面前抹黑沈了,好吗?她没有迷惑我,没有耍心机想嫁进于家,更没有窥伺于家的财富。”
于子澜愕然的望着于轼轩,脸色时青时白,“哥……”
于轼轩眼中波澜不惊,语调也依旧平缓,“爸和我谈过,我原不清楚为何爸对沈的印象如此之差,但思虑之后,我明白了。小澜,爸很疼你相信你,对你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但你不要利用我们的信任去做让大家失望的事好吗?哥很在乎她,不希望任何伤害到她。”
“哥,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当局者迷,你怎么知道她对你没有企图?”移开视线,于子澜咬了咬下唇,“我是为了你,为了于家好。哥,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你别忘记你是于家的期许,于家的责任。”
轻轻吐出一口气,于轼轩摇摇头,沉静地说道:“感情就是一个人的事,我的事业已经为于家所系,感情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去选择?
我没忘记自己担负的责任,但是否每一个豪门家族都只在意明面上风光利益的成功,而生活其中的人却永远得不到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获得了盈满的财富,人生却是得不偿失,永远生活在不知所谓的虚空里?”
于子澜瞪大了秀目反问道:“那你现在的生活就是幸福的?”
于轼轩平静的抬眸,“我现在很好,或许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什么生活?不让身体康复,拒绝配合医生的治疗,让自己和个残废一样只能躺在病床上,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游助理告诉我,他说沈老板答应你会每天来医院看你直到你的身体恢复?你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让身体好起来的吗?”
于轼轩微是一顿,接着微微苦笑,然眼中却没有丝毫的不平与后悔,“一得一失,我只是想每天能见她一面,如果失去健康能留住她的脚步,这对我何尝不是上天的眷顾。”
他的话,象轻风拂落青润叶片上的凉露,坠落湖中,溅起层层涟漪。
从床边上站起身来,于子澜微有些失控的喊道:“她明明就没将你放在心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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