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无波,深邃迷人,包容万物,浩瀚无边。
世间万物在这双眼中都留不下一丝痕迹,但是徐若愚却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心猛地一颤,手中力道没把握好,“嘣”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徐若愚怔怔地看着断裂的琴弦,连手上被划出的一道口子都没有理会。
朱启生叹了口气,握住他如玉的手,将其放到嘴里,轻舔伤口,眼中露出了一丝心疼。
徐若愚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抽回,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朱启生手中还残留着握住那人手的感觉,此时看向他仓皇逃离的身影,邪邪一笑,也不着急追回。
徐若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的湿热早已消失,但就这般看着似乎也能体会到方才的感觉。他这是落荒而逃,徐若愚苦笑,看来自己的心境还是不够坚定。
从出生开始,自己脑海中便有许多零零碎碎的记忆,那是属于无花的记忆。
记忆中的人影、事情总是是不是地缠绕着他,让他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真实,让他分不清他是无花,还是徐若愚。
只是心底总是在执着着什么,这个执着在见到王怜花之后变得清晰起来。
他原以为没有人会喊出无花这两个字,但如今却出现了,而且这个人还不是记忆中的人。
朱启生,你究竟是谁?
王怜花回到自己点红楼的阁楼中,呆坐在琴案前,拨弄着琴弦。这古琴王怜花很熟悉,尾部的焦痕清晰可见,正是名烁古今的焦尾。
能重新拿到这琴倒是出了王怜花的意料,不过随即觉得有些好笑,这琴是当年柴玉关用来讨好王云梦搜罗来的,几经辗转,最后回到了王怜花手中。如今看着这琴,总能想到物是人非这四字。
一曲阳春奏毕,门外传来一阵掌声。
从脚步声听闻,王怜花知道来人他并不认识,不过对方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他不简单。
王怜花笑道:“不知贵客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门外那个声音响起:“是本王不请自来,叨扰王公子了。”
本王?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的笑容愈加大了,对着门外说道:“原来是西南王,寒舍简陋,王爷见笑了。”
门外那人说道:“你就打算隔着一扇门和本王说话么?”
王怜花笑道:“草民疏忽了,王爷勿要见怪。”说着,王怜花振袖一挥,木门应声开启。
琴台距门大概也有十步距离,但是王怜花却能将门打开,可见他的内力深厚。王怜花起身,笑看向门外那个绛紫华服的身影。那人手中正拿着一柄折扇,王怜花瞥了眼,心中了然。
王怜花抱拳说道:“久闻逍遥王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素闻王爷不拘礼法,想必对宫中那些规矩甚至厌烦,在下也就不和王爷客气了。”
朱启生细细打量着王怜花,笑道:“没想到王公子竟然也是如此绝色人物。”
王怜花挑眉,笑道:“多谢王爷夸赞,在下愧不敢当。”
朱启生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都是这样,一个个文绉绉的,也不嫌累。”
王怜花自然知道他在说谁,笑道:“却不知王爷驾临寒舍,有何要事?”
朱启生走进屋子,径自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喝了口:“西湖龙井?唔,好茶,清淡雅致。王公子真会享受,反而不像江湖人。”
王怜花道:“江湖人?在下从不认为自己是江湖人。”
朱启生有些好奇,问道:“你不是?”
王怜花轻笑道:“在下素来以生意人自居,只不过认识了些许江湖人罢了。”
朱启生有些奇怪:“可你的功夫不弱。”
王怜花摇头:“莫不是只要会武功就是江湖人?这是何道理?大理寺那些人难道是江湖人么?王爷此话有些偏颇了。”
朱启生大笑:“不错,是本王疏忽了。”
朱启生唰地一声摊开折扇,说道:“‘怜花公子’,王公子怎知本王会看懂这上面的字?本王好奇得很。”
王怜花瞥了眼扇子,笑道:“在下不过是猜测罢了。”
朱启生瞪大眼睛:“猜测?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一猜就猜中?不过既然咱俩也算是老乡,能不能别这么说话,虽然听了这么多年了,但还是别扭得很。”
王怜花哈哈大笑,说道:“我看你就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才从朝堂退下,游戏江湖吧。”
朱启生叹气:“不错,京城里面乌烟瘴气,我当然受不了。”
王怜花喝了口茶,细细打量了番朱启生,道:“你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像流氓,但是身上却又杀戮之气,你是军人。”
朱启生眼睛一亮,说道:“哥们,你眼光不错!我以前就是当兵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怜花挑眉:“还真被我猜中了?”
朱启生将折扇还给王怜花,大笑道:“那是,不过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恍惚着呢。唉,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怜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死了又活了这么简单么。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朱启生似乎被狠狠噎了一下,奇怪的看向王怜花:“这还不奇怪?“
王怜花淡笑:“与其去想这种事情,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在正经事上面。“
朱启生笑了下:“正经事?唔,比如说那个什么花会?”
王怜花挑眉,说道:“那倒不是什么正事。对了,我听说你好像对徐若愚一见钟情?”
王怜花眼中有着揶揄,笑看向朱启生,“没想到王爷的品味真是特别。”
朱启生不以为然:“特别?我倒不觉得。”
朱启生摸摸下巴,仔细打量王怜花,说道:“论容貌,你比他还漂亮,不过我看着你就没有看到他那种感觉,你说怪不怪。”
漂亮,王怜花有些无奈,这个词竟然会被用在他的身上,不过他也不能否认。
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他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翩翩君子;纯善无害。”
朱启生有些诧异,问道:“你知道?”
王怜花把玩着扇子,敛去眼中的算计,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感觉罢了,王爷如果对他是真心的话,在下会竭尽全力帮王爷虏获美人心。”
朱启生有些不信:“你这么好心?虽然咱俩也算是老乡,但是我可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说罢,你有什么要求?”
王怜花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想借下你的身份来办事罢了。”
朱启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审视着王怜花,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却隐隐透出一股威压。
王怜花倒也不惧怕,淡笑道:“王爷意下如何?”
朱启生说道:“直觉告诉我,你还隐瞒了很多,不过不说也没关系。只要别触碰我的底线,我还是可以帮你的。”
王怜花眯了眯眼,这个王爷果然不简单,不然也不会逍遥这么久,连皇帝也管不了他。
王怜花说道:“自然。”
两人也算是老乡见老乡,相谈甚欢。他们将各自的经历都讲了下,当然其中不知道删减掉多少内容。两人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
王怜花看出这王爷虽然大大咧咧豪爽不羁,但实际上也是的心细的主,而且意志坚定,一旦下定决心便再难改变。这样的人最好相与,但也最不好相与。
根据从探子那里得来的消息和自己的判断,王怜花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愈加大了,他可不会刻意去做什么,只不过稍微推波助澜罢了。
想到自己和他还没有正式接触,这王爷就已经插手了,王怜花不禁想要大笑出声。
他很是感激这个荒唐王爷帮他一个大忙。麻烦虽然没有彻底解决,但是王怜花有预感,这个王爷不会给徐若愚任何逃脱机会,哪怕他的手段再狠毒,智计再卓绝。
想来今天自己算是得到了王爷的帮助,以及洛阳城内其他世家公子的帮忙,王怜花瞥了眼夕阳,这洛阳花会已然不需要操心了。
19
19、明其志 。。。
王怜花去了王云梦那里,将最近的事情都告诉她,当她知道自己竟然和西南王搭上线的时候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不过随即一笑,嘱咐王怜花小心行事。
王云梦看着窗外春·色正好,笑道:“怜花,陪娘出去走走吧。”
王怜花起身笑道:“好。”说着便过去搀扶王云梦。
王云梦从榻上缓缓起身,随意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便就着王怜花的手站了起来。
庭院中百花争艳,蝴蝶翩飞,芬香飘散。宜人春光,暖人情怀。王云梦走在前面,随意观赏着园中之景,嘴角翘起,看上去心情不错。王怜花见了,心下略安。
这些日子,王云梦似乎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什么,她没有告诉王怜花,总是屏退旁人,有时候王怜花去找她的时候,她也只是让那些人离开,随即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不是不明白王云梦这样做的目的,但只要想着她这般隐瞒,王怜花心底还是有些难受的。
王怜花其实可以猜到王云梦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针对一个人,虽然他说了自己会站在她这边,但毕竟父子亲缘不可磨灭,想必王云梦也不想让他背负太多。
只是,王怜花叹气,连弑母这种事情他都做过,如今再弑一次父又有何不可。
想到自己两世血缘至亲都互相残杀,若说看得开那是骗人的。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远离这两人、不参与其间。
或许最近王云梦似乎知道了她曾经太过忽视王怜花,想要补偿一般,对他也颇为和善,倒有一种慈母之风。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王怜花有些诧异。欣喜之余,更多的却是疑惑。不过王怜花并没有将心中的猜忌说出口,不管怎么说,她王云梦是他此生的母亲。
王云梦笑道:“怜花,你说这满园芳菲能开几时?”
王怜花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答道:“花朵再美,也不过一季繁华,过后即逝。”
王云梦叹道:“是啊,一时芳菲便是一世枯荣,美好的事情,永远都是那般短暂。”
王怜花皱眉:“娘,这花还没谢,为何会有如此感慨?”
王云梦神情悠远:“怜花,娘若是将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你会怨我么?”
王怜花顿住脚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皱眉看向王云梦的背影。
王云梦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了王怜花脸上的神情之后,笑道:“看来你是怨我的了。”
王怜花摇头:“我从未怨恨过你,只是做儿子的连自己的娘亲干了些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不开心罢了。”
王云梦娇笑道:“怜花你这是小孩子脾气犯了?”
王怜花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孩儿说过,不论娘亲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我所求的,不过是你快乐平安罢了。”
王云梦敛住笑意,眼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芒,问道:“你这是怨我连你这点要求都不愿满足?”
王怜花抿抿嘴,说道:“快活王在关外的势力很大,再加上他本人谋略一流,想要瓦解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王云梦冷冷说道:“你怎知我想瓦解他的势力?”
王怜花看向满园春色,轻叹道:“娘亲说过,想要一个人痛苦,并不是杀了他这么简单。”
王怜花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了一丝讥讽嘲笑,“将他所看重的东西一一剥离,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化为泡影,慢慢折磨他,看着他痛苦挣扎,那样才会让自己感到快意,这才是真正的复仇。我自然知晓对于那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云梦淡淡道:“却没想到你竟然将我和那人看得这么清楚,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不错,我是在算计他,我要他身不如死。”王云梦脸上露出了冷冽的笑,看向王怜花:“你想要阻止么?”
王怜花和王云梦对视,他神情认真专注,许久问道:“我们不是出来赏景的么?如此大好春光,良辰美景,为何总是要说这些扫兴的事。”
王云梦笑了,柔声说道:“是娘不好。好孩子,你跟我说说洛阳城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王怜花微微一笑,跟上去:“好。”
清风吹过,带着母子两人之间的交谈,只是些琐碎的小事,却也透着浓浓的暖意。若问何为其乐融融,答案莫过于此吧。只是此情此景能继续到几时,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洛阳城内富豪巨贾、书香世家都知道了西南王来到洛阳城里,而且他答应出席点红楼举办的洛阳花会,一时间,那些原本看好钟老板的人都纷纷变卦。黄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