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做出“请”的恭敬姿势,等阿灵进了门后,便屏息凝气地守在门口,静听里面的动静。
“圣上,用些汤水吧。”阿灵将手中的东西在一旁的小桌上安置好,才款款唤道。
离醉月没应声,只是在看完了手中的这本折子后,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笔,站起身来。
阿灵亲自服侍他净手,离醉月端起玉碗慢慢地吃着,良久才说,“味道不错。”喝下去的东西,在胃里暖暖的,形成了一股奇怪的热量,他紧张的精神和身体,得到惬意的松动。
阿灵立刻面带喜色,“圣上喜欢,阿灵就命人常做。”
离醉月看了眼碗里的东西,想了想,“不要了,偶尔吃一次还好。”
“为什么?”阿灵很不解,她发现,最近离醉月的胃口不好,饮食习惯也改变了很多,这让她感到奇怪。却打听不出来,她相当讨厌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毕竟,她对离醉月原本不多的控制,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
离醉月没回答。
阿灵站到离醉月身后,熟练地帮他按摩起来,离醉月开始还是排斥的,“这种事让侍儿做就好。”
“我喜欢。”阿灵的语气里带着娇嗔和执拗。
离醉月心中一动,便不再坚持了,任由阿灵继续。
手下离醉月的身体渐渐放松。双目也闭上了,阿灵就悄悄地对他说话。“很累吧。”
“嗯。”离醉月的回答中有浓重的鼻音。
想是出了汗,阿灵身上原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变得馥郁起来,和刚刚喝下去的东西相应和,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侍候你歇下吧。”阿灵换了称呼。用软软的声音在离醉月耳边蛊惑着,“没看完的折子。明天再看,不然你睡了以后,我帮你看也行。”
离醉月的身体有点瘫软,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让他在发脾气和就此沉沦之间犹豫着。
阿灵的手,已经从离醉月的肩头慢慢垂到了他的胸前。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试探地探触了起来,“你过得太苦了,何必这么苦着自己呢?”
这个问题就象一颗落入离醉月忧沉心湖的石子,让他的眼底和心里都变得湿淋淋的。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阿灵的手已经探进了他袍子的襟口里面,隔着薄薄的中衣。摸索着,象化雨的春风吹过荒凉的原野,带来一片融融的萌动,离醉月不由探出手臂,将阿灵从身后拉进了怀里。
阿灵努力克服着这种男主女从给她带来的不适感,乖顺地伏在离醉月的胸口处,听他已经乱了节奏的心跳,“辰国女皇不会怪你的,她不是给你写了后、宫的那些封号吗?我不敢奢望后位,只是……”
阿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离醉月狠狠地推了出去,跌落在地上,阿灵抬起头,并不说话,一双大眼睛里,泪水颗颗滴落,在她苍白消瘦的面颊上画了两道湿痕后,悬垂在尖尖的下巴上,静静闪亮,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女人的哭泣、哀求,无论真假,总能让离醉月想起强弱弱那时的样子,有一刻的迷离。
明知道自己此时已没了内力,阿灵又身负武功,离醉月还是站起身来,去扶起阿灵,“摔疼了吗?”为她拭去脸上泪水,柔声哄着,“别哭了,是我手重了。”
阿灵借势扑进离醉月的怀里,“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后、宫不可参政,我愿意。”
离醉月抵挡着怀中柔软的身体带给他的燥热,“此事以后再说,”略略推开了阿灵一点儿,用两只手的食指分别指着阿灵和桌上的那只空碗,“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不然我就恼了。”声音还是哑的,神色却很严肃,让阿灵不得不信他此话的认真。
离醉月移动脚步,想要离去,阿灵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了他,“为什么?我做的还不够吗?你明明也……”阿灵的手顺着离醉月的腰际下滑,正要顺着他的小腹再向下,却被离醉月的大手捉住,攥得紧紧的。
离醉月几乎是在低吼了,“这几个月不行,我说了,以后再说!”话音未落,他已狠狠地甩开了阿灵,脚步踉跄地进了他在政和殿就寝的内室。
阿灵独自站在大大的书房内,愣愣地想着离醉月刚才的那句话,“这几个月不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让她没法儿抓住。
“圣上歇下了?”刘公公走了进来,欣慰地看着阿灵,“谢过灵姑娘了。”又指挥着侍儿道,“快把这些都收拾了。”
侍儿端着空碗从刘公公身旁走过,刘公公忽然一皱眉,上前一步抢过侍儿手中的空碗,嗅了嗅,转身看着阿灵问,“这……,这个……”
阿灵挑衅地一扬眉,“我弄的,怎么了?圣上也喝了啊!”
刘公公本就不顺畅的问话,更加迟疑了起来,最后只讷讷成一句,“灵姑娘以后还是不要擅用此物的好,圣上现在的身子受不得的。”
阿灵的疑惑得到了证实,“知道了,早说不就完了。”
刘公公在阿灵身后又紧追了两步。“灵姑娘,此事还需慎言,不为别的,现在朝堂不安稳啊。”还有辰国的女皇也一直没派人来求娶。
“嗯。”阿灵脚步匆匆地走了。
刘公公马上派人去熬药,可他再去看离醉月时,离醉月已经睡熟了,刘公公在外边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离醉月刚一叫人侍候,刘公公就先冲了进去,“圣上身子可还好?”
“无碍的。奶父太过担忧了。”离醉月淡淡地答道,穿衣洗漱。
刘公公松了口气。也不讲究规矩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男人的大事,怎能不慎之又慎?一旦有事对圣上身子不好,更对不起辰国女皇。”
离醉月眉头皱起。那个女人吗?一别就是一百多天啊,她没有只言片语的消息。也罢,是自己先对不起她,原也知道她会一去不回头的,他一次次地用理智告诉自己,可又有谁能告诉他,他该拿自己的心怎么办?
那种渗入骨髓的思念,浓烈时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让他欲狂欲痴,恨不得抛下一切,立刻赶到她的身旁,清淡时,象花香似流水。缠缠绵绵经久不散,缠裹得他就快要窒息。每一次呼吸间都带着她给的痛,这样的日子,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我国的大丧已过半月,为何辰国的礼部还没有消息呢?”刘公公似是自语地说,并偷偷观察着离醉月的脸色,“灵姑娘是很不错,容貌娇美,胜在对圣上痴情一片,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圣上身边服侍,鞍前马后的,”见离醉月还是没有反应就继续说,“可生为男子,总要,总要,哎——”
刘公公有些说不下去了,别说谈论男子该恪守的礼仪是触了圣上的霉头,就是每天看着圣上过的这种苦日子,他的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辰国女皇临走之时还留下了那样的后、宫封号,让他更加的师出无名。
对了,两个月前辰国女皇还特地为了圣上,把她自己的后、宫封号都改成了“君”,这连正主都这么纵着,旁人真是不好多说什么。
刘公公眼前忽然一亮,想到了说辞,“辰国女皇对圣上一片痴情,宠爱有加,就是女子娶夫侍,也不好在正夫未过门之前,弄得三夫四侍的,所以……”
“好了,”离醉月终于有了反应,他真想告诉奶父,辰国女皇对自己恨之入骨,不会再来娶他了,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介意,而且她有意给他留下男子后、宫的封号,实际上是委婉地告诉他,她们两个自此后路归路桥归桥,这样的抛弃还真是别出新意。
这些话在离醉月的脑海中转了又转,出口时却改为,“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干什么?”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抚上了小腹,“奶父多虑了。”
他是真的不忍告诉刘公公真相,还是心中也存着一丝希翼呢?这个问题,离醉月不敢深想,怕这仅有的希望,有朝一日给他带来更大的失望,那将会是他难以承受的。
我是当着她的面儿吃下的育果,随后便是圆房,就算怪我,也不能不要孩子吧,辰国诗礼传国,最重礼法,强氏嫡支又仅存强鑫一个,她们怎可让皇室血脉就这么漂流在外呢?就算要把我打入冷宫,总得先娶入宫中后再说吧,那样至少能在迎娶时再见她一面,离醉月还是忍不住想着。
刘公公大大地松了口气,“是老夫糊涂了,想那辰国女皇的四位贵君,跟随在她身边多年,到现在却没一个有身孕的,可见女皇有多重视圣上的嫡出子嗣,想来是我太着急了,毕竟这女帝娶男帝要怎么个弄法儿,迎娶之后要住在哪国,还真得好好参详参详,”又担忧地道,“到时辰国女皇硬要圣上入后、宫怎么办?”
“奶父!”离醉月略带不满地说,“象你这样没完没了的操心,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话虽如此,他的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这样的温暖,对他来说真是少之又少。
“呵呵,”刘公公笑了,“操心我也高兴啊!”随即想起一事儿来,“还有四十来天就过年了,辰国女皇的年礼要备些什么?”
离醉月一下子愣住了。国与国之间的年礼,离国还真是没有先例,诺国和离国不接壤,历来交往极少,辰国和离国一直是打来打去,至于和勇国的关系,与辰国也差不多。要说岁贡嘛,还是蛮有经验的,至于年礼,还真是小伙子上花轿头一回呢!
刘公公就知道离醉月没想过这事儿。礼部本来已经备好的礼品被刘公公给压下了,刘公公想借此机会。表达一下离国和辰国的友好关系,再委婉地催促一下婚事。
于是刘公公开口劝道,“上次的离辰之战,本是辰国胜了,出于对圣上的情义。辰国女皇并没索取岁贡,后来圣上登基也多亏了女皇鼎力相助。还有给圣上的聘礼,也是丰厚得很呐!”
见离醉月面容平静,刘公公又说,“所以今年过年给辰国女皇备份厚礼,于情于理都不过份,”还能彰显离国和辰国稳固的友好关系,让离国那些心有异动的人。多老实些时日,“金银珠宝有些俗了,而且在四国当中辰国这些的宝物是最丰厚的,所以我想,不如送给辰国一些宝马。听说,女皇的豹贵君爱马成痴。这样一来也可以显得圣上心胸宽广……”毕竟人家女皇对圣上的后、宫采取了那么大度的态度。
离醉月勾起嘴角,那是一个满是嘲讽的苦笑,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吗?他也表示过了啊,可她还是没答应,算了,再多一次有何妨?
说到后来,刘公公真的有些紧张,圣上的霸道,有目共睹,要不是怕圣上嫁过去之后和这些贵君们处不好关系,他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主意,毕竟,在女皇的四位贵君之中,他们只和豹贵君有过交往,送礼也不显得突兀。
“就按奶父说的办吧!”离醉月的回答,让刘公公喜上眉梢,赶紧侍候着他用早膳,圣上可鲜少有脾气这么好的时候,都是托辰国女皇的福啊!
离醉月咀嚼着口里的饭菜,心思有些恍惚,阿豹,会接受自己这样的道歉吗?她,又会接受吗?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吧,离醉月觉得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灵大人……”还没进门,阿灵就被一张张虚伪的笑脸给包围了。
“我算什么大人。”阿灵满是不屑地说,“众位大人不要乱叫。”也不谦让,率先走入了大门。
这是离国京城近郊的一处别院,属于离国一位二品大员名下,以冬日盛景而著称。
踏过被打扫得没有一丝雪痕的青石路,院子里的美景随即进入眼帘,这别院依山而建,借着山势修筑得极有层次感,从下自上看去,只见在枝繁花盛的掩映下,亭台楼阁飞檐画栋,似美人般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腊梅开得真是好,淡黄色的娇羞,玉白色的孤傲,粉红色的撩人,还有些白瓣红蕊和黄瓣红蕊的珍品,经过独具匠心的修剪和枝干上寥寥积雪的映衬,可谓美不胜收。
随着脚步的移动,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幻,有时不象是人在走,而象是微笑的花朵和精美的楼台,纷纷凑到你的身边来一样。
阿灵呼吸着寒冷空气中那清冽沁人的梅花香,连日来的郁闷被涤荡了个干净,心情大好。
举行酒宴的地方在这别院的中段,是幢二层小楼,底层的厅堂十分宽敞,阿灵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门去,立刻有侍儿上前,侍候她除下外氅,还贴心的找出一双簇新的丝履,帮她除了厚重的靴。
两扇大大的雕花木门在阿灵的面前敞开,一股带着梅香的热气扑面而来,现在她知道,侍儿为何帮她除靴了。
厚毯铺地,踩上去柔软无声,不见火盆炭炉,想来这么暖和是因为拢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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