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再想起这一晚,才惊觉,原来那时我的笃定,早已变成了一种讽刺。
我与她认识十七年,成为未婚夫妻十七年,却是在与她分离后,才真正开始认识她。
骥山营在她的手下,大放异彩;猎场之上,她竟然可以在挥手之间,破了纳南家的剑阵。
不是不震惊的,难道我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么?
那一晚,她舍身救了我和晴钰。母亲担心,她会因为救了我而旧事重提,那么我们之前努力营造的虚假隔阂,岂不是前功尽弃。
因此去看她的时候,说了那些话,让她以为我只不过是怕她藉机要挟。出帐的时候,心中不忍,想再安慰她几句,却终究忍住了。
后来我常常想,是不是真的因为要经历伤痛,才会真正成长。
以前在她身上没有看到过的才华,性情,通通都在我离开之后,显现出来。
那一场让人胆战心惊的瘟疫,睛钰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她为他,硬闯剑阵,要与他,生死与共。她说她要娶晴钰,她抱着他,绝然离去,她命人点了太女穴道,将自己隔绝于世。
再后来,她为求娶晴钰,不顾身份,坦坦荡荡的等候于纳南府外。
那一曲长歌,有微风拂过的温暖,是字字皆诚的真心。
那首次惊现于世的双面绣,更是她亲手所制,一针一线,染尽她指尽斑驳的血痕。
大堂之上,她对母亲客气有礼,却在顾氏面前,双膝下跪,对晴钰爱护之心,如此明显。
我突然间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怔怔的看着她。心里翻涌的,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她今日为晴钰所做,散尽千金也换不来,是一个男子,极致的幸福。
大姐纳南宁站在我身后,喃喃说了句:“或许,你的倾城绝世,只是因为她敛尽了一身锋芒,默默的守护。”
我闭上了眼,如果,如果她最初能以这副真实的面目对我,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不过还好,只不过一场戏,戏后才是我们的结局。
只是这场戏,似乎越演越真。
我开始惶然,是不是有些东西,终究作不得戏。
纳南军边关失守,深夜她突然出现在房中,只说一句:“我送你去边关。”
我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将手搭向她张开的掌中。
她抱着我,一路急赶。她没说苦,我也不能。
夜晚,我躺在她的身后,看着火光中她认真画图的侧脸,这才发现,原来我从没有用心的看过她。
她的容颜,宁静而温柔,我竟然第一次发现。
天亮之时,秦简匆匆赶来。
她不明就里,只以为秦简就是如他所说的,马快所以来得这般迅速。
我却从那男子的眼里,看清了对我的顾忌。
我知道,秦简爱上了她,所以怎么可能放心,她与我再同处一路。
她孤身前往骊国,救回左相。
中了春药之后的她,竟然推开了自愿委身的秦简,跳入刺骨河水中。
寂家家王站在河边,捏得双手咯咯作响,却只是眼露痛色,看着河水中倔强抵抗药性的小公主。
我的心,也突然变得瑟缩而疼痛,如果她是这样的心性,当初又为何流连青楼。
这小公主,哪有资格说是我伤了她,明明是她在我面前戴了面具,骗了我。
这种委屈和不甘,终于在被那奇怪男子一拳之后彻底爆发。
正夫的玉佩,她给了秦简;
满心的怜惜,她给了晴钰;
真诚的眷恋,她给了寂行天;
真相大白之后,她要置我纳南玉书于何地?
终于等到那一天,皇上却说,许我自由选择妻主的权利,前尘往事,再不作追究。
大家都知道,我心中没有她,所以父亲和二姐,以及一干家将,都为我高兴,想着是皇上念我纳南家居功至伟,终究成全了我的心愿。
只有母亲和大姐纳南宁,看着我的眼光里,有微微的叹息。我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是我的心愿,不是吗?
可是那奇怪男子看到了我,竟然满脸的愤怒的痛恨,那眼光,竟似恨不得杀了我一般。
他说,是我伤了她。
我忍着疼痛,拒绝了姐姐的抚慰,冷冷的质问,我哪里伤了她?
明明是她隐藏了真实的自己,怎么能怪我,不曾真正爱上她。
我纳南玉书,爱的不是她身份地位,不是她容貌外表,却是内里的灵魂。她既隐藏了她的灵魂,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她抱着那男子,眼里泪光闪动,她说:“他不是他。”
我不明白这句话,只能猜测,她或许真的是忘了过往,只在她依稀的记忆里,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可是那个记忆里的我,对她是冷淡而疏离的,与我现在的样子,真的是不一样。
我承认,我对她注视的太多,想得太多,已渐渐生出渴望。
她却依然,停留在过往的梦里,不肯接受现在的我。
我以为,我可以等。
她娶了晴钰,娶了秦简,娶了寂行天。
她有了女儿,名为念歌,她待那个孩子如珠如宝,那个孩子只来纳南府一次,就吵闹不休,说讨厌这里。她竟然,就真的再不踏入。
就连二皇子和大姐,她也只是会邀请在外碰面。
母亲问我:“书儿,你已经错过一个人的守候,是不是还要错过另一个人的情长?”
我望着天上冷月,嘴角竟隐隐有了笑意。
我有我的骄傲,我已经给了她六年的时间,这一次,是她放弃了我。
所以我为另一人,披上了嫁衣。我知道,那一个人,已经守候了我,几乎一生那么久。
烛火劈里作响,任侍儿为我穿上喜袍,收拾妆容。
然后,退了下去,让我静静缅怀,即将要告别的公子身份。
突然,感觉到有人到来,那气息,如此熟悉。
我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回头。
她站在身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她说:“我来,只不过是为了成全且如风前十七年的心愿。纳南玉书,我想告诉你,在且如风前十七年的那一生里,你,是她唯一仅有的爱情。”
有什么东西,插上了我的头,她说:“这是且如风,对你的祝福。祝福你与你的良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今后,只要这根簪子在我面前出现,不违背良心道义的前提下,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
脚步渐渐走远,我背对着她,忽然低声问:“我是且如风前十七年的人生里,唯一的爱情,那么那十七年之后呢,我是什么?”
她的脚步顿住,好久,久到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的声音响起:“纳南玉书,对不起,从前的且如风,已经死了。现在在我眼里的,你有着与我记忆里某人相同的容貌,可是你终究,不过是个陌生人。”
我轻轻抿起嘴角,不想再问。心,忽然的倦了。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你以为你一转身就可以看到,却没有意识到,或许,就在那一转身的刹那,已经物是人非。
锣鼓声声,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张望,却知道,从纳南府到将军府,她的气息经久不散,围绕在周围。
下轿的那刻,我看见她的衣角,在人群中闪没。
眼泪,忽然掉落,我终究成为了,别人的额夫,别人唯一的夫。
作者有话说:
终于还是按照自己最初的设定,完成了这篇番外。
亲们,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这一路走来,真的感谢各位亲们不离不弃的相伴,我才能走这么久,走这么快乐!
对于文里的留言,虽然我没有一一回复,但是我可以说80%以上的留言,我都是一条一条用心看过的。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
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休息一段时间后,但愿还有缘能与大家在另外的文里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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