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翔一口咽下鱼片粥,入口的是满满的鲜嫩爽滑,但是,喉咙里却卡着一股酸涩。
“怎么……叫我一声‘世豪哥’,就又把我当了外人了?”世豪表现出了他的不满,却伸手握住他的,“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出来,就算我是个外人,可也能给你出出主意是不是?”
“……”垂下眼,有太多的感谢或者是感动,可是,云翔却说不出来——他从来都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只有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心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一次次误解。
“好了,来,尝尝这个,盐渍的槐花,配着这粥,别有一番风味。”几盘小菜,却是一个比一个少见——盐渍的槐花自然不必多说,还有那冰糖渍了的海棠,蜜拌了的芙蕖,醋腌了的长寿菊,却是一派的富贵之色。
“真是糟蹋了风雅!”云翔摇摇头,却也动了动筷子,“不过,本就是奸商——谁没事儿学那根风雅的骨头做麽事,能吃能喝?”
一句话,逗得世豪眉开眼笑,果然,这小野猫真就是个野猫:“是啊,我就是奸商,奸商奸商,谁没事儿还吟诗作画的——当饭吃还是做水喝?这年月,那几分风雅,都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儿的玩意儿,咱用不着。”
一碗粥下肚,云翔就放下碗筷,再不多吃了,世豪也就不再劝他,把东西都端了出去,倒叫云翔脸上一阵羞窘——自己是在人家做客的,怎么还劳烦主人亲自伺候了?
“好好休息吧。”世豪只是笑了笑,“这粥我放小厨房温着,就在我房间的北边,要是半夜里饿了,就叫我。”
“……知道了。”云翔还是没说出那句“谢谢”来,而这正是沈世豪所高兴的,他不要他对自己言谢,若是听到了那句“谢谢”,也就是这小野猫从心眼儿里把你当了外人,可若是他不想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便是真的把你当了自己人——所以,世豪是端着盘子,一脸的高兴,一路上笑得快活。
云翔哪里知道他想什么,简单洗漱了,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铺,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舒服极了,比起自己那张床,真的不知道温暖了多少倍——任何一个男人,跟一个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同床异梦两载之久,估计也不会觉得那床铺有什么温度。
躺下不多时,云翔就昏昏沉沉睡去,梦中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或许就只是陪着自己入眠,也是头一次这样安心。许是闹得乏了,本就一惊一吓的,再者平日里在家中本也不得安生,虽然也有天虹伺候着,可她除了对着他哀叹就是半死不活的念叨什么诗词曲赋,所以云翔想要睡个好觉也不得踏实,难得今天睡的安稳了,倒是这些年来头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大早上一睁眼,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云翔!”门外传来世豪的声音,“醒了么?”
“等等!”一听见他叫,云翔急忙下地,手忙脚乱换上衣服,这才拉开门,“世豪哥……我……”
“快洗漱吧。”看着他脸上红彤彤的,却是羞的,这才发现,小野猫就真的是个小猫崽儿,无论他装得怎样,可还是跟个孩子没什么区别。
“那我……”云翔也不想这么狼狈,可是自己就这么狼狈了,脸没洗头没梳不说,衣服还是昨天晚上胡乱扯下去的……也是褶皱满身……这样还能出来见人……还真是丢脸……“我去洗漱!”说完,转身就逃。
被甩在身后的世豪笑了,笑意很浓。
“别着忙,又没有什么事。”他还真的不想他这么快就拾掇明白,这样迷迷糊糊的小懒猫才有趣呢……只不过,可不能给人看见,无论是谁,见了他这副模样可不要拐了回家养?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到云翔跟前,“换洗的衣服……我的你穿着可能会大,不过没关系,也有没上身儿的,你先凑合凑合?”
“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世豪才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等叫天尧兄弟把你的衣服拿过来点儿。”
“嗯。下午……我去郊外……该是能见到天尧……”云翔点点头,“倒是雨鹃那丫头,不知道她有什么鬼主意了——毕竟……虽然我不是有意的……可是她爹还是我害死的……”
三十二、准备
三十二、准备
一顿午饭吃完,关于桑蚕绢纱也都谈得差不多了。沈世豪惊讶的是云翔竟然对于他展家在桐城的产业了如指掌——几顷的桑田,几户的佃农,多少能用的女工,这些他都如数家珍,城南城北,几处可以建厂的地方,甚至连建厂之后如何处理洗纱的污水也都想得周到——怨不得,四年内能让原本一个只是靠着祖宗荫蔽的展家发展得风生水起,这样的人才,展老爷子当做事草,却不知道他是拿了沉香当木炭,他沈世豪可是把这小野猫当作宝啊!
两人研究了半天,也讨价还价了半天,在生意上,沈世豪却是不会让着云翔的,每句话说得也是字字咬紧,云翔的谈判技巧也是不俗,二人你来我往,将很多细节敲定,也把分红说定,这才算是安生了。而郑士逵一旁也不由得暗自点头——他跟云翔接触不多,当年展云飞投靠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上了这展家大少爷的身份,可以用来打击展家而已,却没有想到,展家大少爷,就是个绣花枕头——而这看起来愈发的“绣花”的展家二少爷,却才是真正的本事人了。
“怎么?下午还有什么安排?”碗筷撤下,世豪随口一问,倒是记挂着他说要天尧拿了衣物过来一事。
“嗯,萧家的二丫头,一直是不肯收了那报仇的心思,我就给她一个机会,”云翔吹了吹茶上的浮沫,“我约她今天下午去郊外骑马。”
“你还真是大胆!”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可又不能反应过激,世豪只能摇摇头,“那你就去吧,小心点——记得上次她还要拿刀砍了你呢,怎么,这时候你又活络上了。”虽然这么说着,心下却打定了主意也要去的。
“她那点本事,还不是我对手。”云翔自负一笑,猛然想起了阿超,一张脸马上垮了下来,“就是阿超……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揍得他妈妈都不认识他!”这句话,特别带了桐城的腔调,“妈妈”二字却是拐了五六个弯,听起来十分悦耳。
“好啦好啦,迟早有一天,让他‘妈妈’都认不出来他!”世豪失笑,心里却记下了这句话——那个阿超啊,其实留着也果然是祸害,下手从不知轻重的——云翔虽然算不得强壮,可也是蛮结实的身子,给那阿超制住就难以反抗,好在有人及时来救,要是云飞他指使阿超去欺负旁人,可不真要把人给弄死了?!何况……想起了云飞,世豪就不由得心中一阵郁闷,别人看不出他展云飞的意思,自己却不同——都是抱了一样的心思,偏偏自己是不肯去管制它,而那展云飞,只能说是真小人,不但要管制着自己的心思,还要怕给人知道!真是好笑……太好笑了!单单这一点,他沈世豪就赢定了。
“呵呵。”云翔笑了笑,“没有他啊,云飞就站着那里给我打,打得他趴下!”
“怎么?你打他,他不还手?!”世豪一愣,打架这东西,没有可学,这是天生的本事,要是有人能任人打而不还手,那也只能有一种解释——他故意的,展云飞他故意的!
“他当然不还手了。”云翔抬了抬眉毛,倒是有些自傲。
“你呀!”世豪摇摇头,“是不是给你爹看到了?然后你就又给一顿怄,最后是你自己吃亏,对不对?”
“是……啊。”云翔点点头,却没距地有什么不对劲。
“云翔,听我说,”世豪拉了拉他,“记得,以后对于展云飞,你不需要对他亲自动手,那种小人,何必要跟他计较?”
“我……我是气不过!”云翔一愣,倒是纪叔也这么跟他说过,劝过他不要跟云飞在明地里斗,可是……这话给眼前这人说来,却要中听得多。
“我知道。”世豪又按住他的手,“听话,我也知道你气不过,展云飞那种人,任何人只要看得清楚了,就自然不会喜欢,厌恶他是正常的,但是跟他明面里计较的话,你爹的成见已经太深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背地里动作,我也不喜欢,不过,有的人,你跟他明白,他却专门在背地里黑你阴你,云翔,这种人,咱们这样的直性子本就是受不了的,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帮你,相信我。”打断想要开口的云翔,他继续说道,“展云飞既然把溪口那块地拿走了,没关系,我们可以说建厂需要那块地——你说,你爹会不会让他把那块乖乖送地回来?”
“世豪哥……你!”云翔一呆,“是啊……那块地用来建厂真是再好不过……”
“所以啊,你只要找到正当理由,展云飞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世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有钱庄,你也大可以放心,钱庄的生意不过是利生利,要是没有了本金,还有开下去的必要么?”
是的,钱庄说好听了是钱庄,可是这生意毕竟也是靠着别人的钱生钱,要是人家把钱都提了出去,那这钱庄的生意也是做不得了的。
“所以啊,展云飞那样的一个败家人物,你还怕他怎么地了你不成?”拉起他走出去,“你看,这大好的一片秋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展云飞他抢不去。”
“可是……他已经抢了很多了……”云翔抬起头看看天,“世豪哥,你的意思,是云飞他故意不还手,让我揍,揍到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无理取闹,对吧?”
“莫非还有更好的解释?打架谁不会?他说他不会打架——谁相信?”
“还真就有人相信,而且当作了圣旨一样膜拜。”冷笑一声,云翔也发现了自己的呆傻——果然,就是给展云飞算计的份儿了。
“可惜,沈某人我不是那么淳朴的人!”搭上他的肩,轻轻捏了捏,看似结实的肩膀在掌下却有些略略的单薄,“有人天生就让人讨厌——而我,就是看不过他展云飞。”
三十三、郊游
三十三、郊游
骑着马,云翔人已经到了郊外,他是知道,萧家二丫头是想要趁机报仇,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让他扑个空,当然……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去看看。
街上人来人往,不过见到是展夜枭来了,也都自动躲了开。
云翔把马拴好,一个人走到大明寺前——约好的地方,抬头看看天色,也该是时候了,可是却没有那萧家二丫头的半点影子,不由得也把心思落到了另外一个方面了——他就说嘛,那萧家二丫头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单独约他出来呢?大约真就是跟他开玩笑,让他扑个空,不然,她又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又不是没见过他的手段。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又觉得这么走了还是有点可惜,也就四下看看,一转身,忽然一抹娇红跳入眼帘——可不正是萧家的二丫头么!
“哼,不简单嘛,展二少爷居然敢一个人过来!”萧雨鹃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云翔一番,今天的她打扮的十分艳丽,火红的耳坠儿,火红的斗篷,火红的裤子,火红的靴子,甚至连唇色也用胭脂点得火红,整个人就好似一团火,“不怕我有伏兵把你给宰了?看来,这展夜枭的外号,不是轻易得来的哦。”
“你说话太狂了吧?”云翔双手抱胸,他承认她的这身打扮的确是很吸引人,但也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只能说是美艳,不过,这点是绝对打动不了他的,“好像你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一样,我一见到你就会屁滚尿流,你敢约我,我为什么不敢来?”略略伏下头去,也在仔细打量着今天的萧二丫头——那天在待月楼里,她是连躲再跑的,恨不得赶紧摆脱了自己了事,今天倒是有点门道了。
不过,雨鹃显然是不想跟他在那个“敢”与“不敢”的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你骑了马来,好极了,”她眼珠儿一转,“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这儿人多。”
云翔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是也不至于傻到会看不出来萧雨鹃的那份心思,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要报复你”五个大字,于是,也是出于一种玩笑,他上前半步:“你,敢跟我同骑一匹马么?”
“求之不得,是我的荣幸。”雨鹃玩着自己的发尾,眼里闪动的却是满满的算计。
“嘴太甜了哦,我可是闻到了一种‘口蜜腹剑’的味道。”
“你怕我?”雨鹃斜眼看他,充满了挑衅。
“怕,我怕死了!”真不知道是该笑她的无知还是该赞她的无畏,转身就去解马。
初秋的郊外,桐城是秀丽多彩的,入满眼碧色,接天连地。
一直躲在暗处的沈世豪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