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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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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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死死抵住,就是不放。
  然而所谓大势已去,中国潜在的巨大市场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高层最终在今年的第四季度末批准了机器调往中国的申请。
  老板打了胜仗,倍儿有面子,在亚太区的例行会议上,声音明显比往常洪亮了不少,讨论的结果,这部机器当仁不让的要运来我们这里,上海总部寸土寸金,已没有容身之处。
  消息传来,一时多少工程师打电话过来探听虚实,因为这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我也不相瞒,如实告知。
  一群人哀号连连,本来还可以借着学习的机会去日本顺便观光游览,如今全成了泡影。
  “你老板可够狠的。”人人都咬牙切齿的撂下这句话来。
  我语笑嫣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在企业里,象这种大局的利益和个体的利益相冲突的矛盾时时刻刻在上演着,身为企业的一员,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末了,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我一接到圣旨,就脚不沾地的忙碌起来,机器预计会在一个月后漂扬过海的到达,在此之前,有很多的事要先做好,比如场地,比如电路,等等等等。
  我在第一时间揪来设施部的小唐勘测场地,大家在下面玩味了近半个小时,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机器实在庞大,压根进不了维修大楼的门。
  “再议,再议!”小唐忙得很,抛下这句话就溜了。
  我飞也似的冲上二楼,赶紧给老板拨电话,告诉他这个晴天霹雳。
  老板有点呆,因为之前没想到过,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可能因为这点问题就将机器拒了,那不仅凝聚了他许多的汗水,而且如此一来,恐怕日本人能把牙都笑下来。
  思虑良久,老板才咬牙道:“凿开外墙,把机器运进去再补上。”
  我虽非专家,也明白这样的举措有很大的风险。
  “那,万一造成大楼坍塌怎么办?”我不无忧虑的问。
  老板沉吟了一下,“你先找设施部的人评估一下可行性,无论如何,得想办法。”
  每次都是这样,一有难度就把压力加到我身上。
  老板许是听出了我的勉强之意,突然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如果楼塌了会怎么样吗?”
  我怏怏道:“我会失去这份工作。”
  “我也会!”他沉声道:“你在大陆再找份工作容易得很,我就不一样了,现在香港的失业率始终居高不下。”
  如此掏心掏肺的话都讲出来了,我只能承诺尽力而为。
  老板还是不放心,继续开导,“你要把自己放在这个企业owner(雇主)的位子上去考虑问题,而不是只把自己看成一个employee(雇员),否则你永远提升不了自己。”
  最烦这种老掉牙的鞯鳌?
  “你觉得你是owner呢,还是employee?”他循循善诱的问。
  我思考数秒,老实作答:“我觉得我还是个employee。”
  我按的是免提,所以张婷听得一清二楚,早已仰躺在皮椅里笑得花枝乱颤了,顺便对我作了个“你倒霉了”的手势。
  果然,电话那头,老板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我很快为自己轻率的回答付出了代价,他老人家又花了近半个小时对我进行了孜孜不倦的教育,从公司背景讲到个人发展。
  我有些不耐烦,手头还有好些事儿没做呢,于是将电话设成静音,一边聆听,一边敲电脑。
  他讲了好一会儿,发现这头静寂无声,不觉叫道:“秀妍,秀妍,有没在听我讲?”
  我赶紧把静音按掉,一迭声道:“在,在。”
  最终我用一句非常绕口的英语向他举了白旗,承认自己是这个投资几十亿的公司的owner,“I think I can think in your way。”
  挂了电话,无比烦闷,办公室里还有旁人,我不好大声抱怨,于是打开了公司专有的ST聊天软件,咚咚狂敲了一串文字,发给张婷泄愤。
  孰料那丫头半天没有回答,实在不像她的风格,我闷声对她嚷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婷诧异的看我,“你要什么反应?”
  我疑心大起,赶紧凑近屏幕审视,一查之下,顿时七魂少了六魄,真是鬼上身,我居然把那么大段的负面文字全原封不动敲到老板的窗口里去了!!!
  张婷还在纳闷,我却来不及解释,飞快的拿鼠标去擦那些字,希望可以毁尸灭迹,可惜这种聊天工具和QQ,MSN完全一个德性,泼出去的水压根收不回来。
  我欲哭无泪的呆坐着,唯一庆幸的是没对老板那只将军肚进行讽喻和攻击。
  稍顷,他的电话果然飙来,这回我只能老老实实的聆听教诲,汗如雨下。
  他倒没有生气,只是调侃了几句,又语重心长的重复了一遍这个项目的重要性,终于放过了我。
  老板就是这点好,虽然罗嗦,但不记仇。
  我无地自容的把这个典故告诉了张婷,然后看她肆无忌惮的笑倒在桌子上。心情越发郁闷。
  中午吃饭我照例去的工厂,特意晚点过去,避开高峰,把要处理的文件先塞到几个相关部门,也懒得闲扯,然后领了餐找个无人的角落闷头吃着,味同嚼蜡。
  不知何时,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过来,我一抬头,钟俊海已经再自然不过的在我对面坐下了。
  我没好气道:“没看出来我想一个人静静嘛!”
  他好脾气的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举起勺子开吃,动作缓慢而优雅,一份便当能吃得象在酒店里用大餐似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什么事把你惹成这样?”
  “你管不着。”我赌气的说。
  钟俊海收敛了笑,审视着我,“秀妍,到底怎么了?难道不是你约我谈预算的事儿么?”
  我这才想起来那一茬儿,因为这个项目是计划外的,所以总部没有预算,要到明年开春才有钱,可老板又等不了,怕夜长梦多,再生变故,所以让我找这边的财务谈谈,看能不能先借用一下,到时再还。
  叹了口气,把今天的事情从头至尾向他复述了一遍,包括那个愚蠢到极点的糗事。自出江湖近六载,从没出过如此丢人的低级错误,我真是气糊涂了。
  讲到高潮处,钟俊海一口汤正含在嘴里,不上不下的,他瞪视着我,脸憋得通红。
  我预感不祥,忙遮面对他嚷:“你千万别喷啊。”
  可是已经晚了,幸好他及时低下头去,我才没象花一样被灌溉到,可是自己的餐盘可就遭了殃。
  他连连的咳着,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有些窘迫,一边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纸巾给我擦拭,“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丧着脸看向自己的饭菜,“我还怎么吃啊?”
  “咳,咳,我请你下午茶,行了吧?”一边瞧着我的脸又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
  我闷闷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人。”
  钟俊海终于止住了笑,喟然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至少让你老板了解了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好好把项目完成了不就将功补过了。”
  我叹了口气,“我觉得好难,设施部给我们那里做事,也不过是帮个忙的意思,出了问题都得找我,可我自己又不甚了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给你推荐个人,你可以去找他问问,他原先在美国的时候,曾经负责过这类机器的研发,应该会给你些好的建议。”
  “谁?”
  “Steven。”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他,Steven现在是物流部的部长,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在这间公司呆了两年多了,都没听说过呢。”
  钟俊海得意的一笑,“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所以跟人聊天也是门艺术,我可不像你,光知道傻乐,尽吸取些没营养的信息。”
  我瞪了他一眼,但想想他也算有恩于我,哼了一声,作罢了。
  “下午想吃什么?”他含笑盯住我。
  “嗯?”我回过神来,腹中一点没有饱的感觉,于是也没跟他客气,大言不惭道:“就必胜客吧,一份九寸的海鲜至尊,一份烤鸡翅,意大利牛肉面也不错,来一份,还有,来两份薯格,再配点水果沙拉就OK啦!”
  钟俊海的眼睛越睁越大,“这么多,你吃得了吗?别又什么急性胃炎。”
  “那你就甭管了。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鄙夷的上下打量着他。
  他嗤笑一声,“好,你敢吃我就敢送。”
  下午三点,总台果然通知我有外卖送来。
  我心情略有好转。
  这家伙还是蛮守信用的,我点的东西一样不少,还多了份橙汁。
  和张婷一起,把食物在小会议室的一张桌子上铺开来,喜滋滋的享受。
  原本散落在大楼各个角落的同事闻着味儿就聚拢过来。
  “哟,这是谁这么体贴我们啊,还特地备了如此丰盛的点心。”任伟笑呵呵的活捉了我们。
  其他几个也相继出现,有了他们的帮忙,食物自然消耗的飞快。
  吃完了,张婷面色一变,忽然逼近我,“说,到底是谁请客?”
  那几个吮着手指,意犹未尽,纷纷绕有兴味的看过来。
  “你们怎么这么狼心狗肺啊,吃完了就翻脸不认人?”我连连叫屈。
  张婷狞笑道:“别以为我足不出户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秀妍,有情况可不能瞒着我们呀。”
  周围的几人,哪个不是人精,一听这话,顿时目光锃亮的看向我,“不会吧,秀妍,我们维修部倾慕你的哥哥可不少呢,别便宜了工厂那帮人啊!好歹肥水不留外人田嘛!”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击,“去去去,乱猜什么,吃了我的,就得记我的人情儿,以后一一给我还回来。”边收拾了残骸往外面走。
  任伟严肃道:“看看,这招就叫欲盖弥彰,肯定有问题。哎,你别打岔儿,问题交待完了再走……”
  我哪里听他的,拎着垃圾,一溜烟出了门。

  八

  我打电话给Steven,刚开了个头儿,他就猜明了来意。
  一向跟这个美国老头不熟,因此言语间分外的礼貌周到。
  他倒是很平易近人,“钟早跟我说了,我完全愿意支持。”
  我自然欣喜,他说十分钟后就过来。
  掐着时间,我巴巴的跑到楼外恭候着,以示对专家的尊重。
  没多久,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果然出现在草坪上,Steven步履蹒跚的来了。
  我边跟他扯着家常,边殷勤的领他到了现场。
  原来Steven数年前也是设计师出身,而且是从底层工程师一步一步晋升上去的,桥段不低,我顿时觉得有遭遇深藏不露之高人的幸运。
  在听完我磕磕巴巴的方案陈述后,老头儿一皱眉,随口道:“是谁出了这么stupid的主意?”
  我一愣,遂笑道:“既然是stupid的主意,那自然只能是我出的了。”
  Steven瞟了我一眼,呵呵一笑,故作神秘状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这种机器主体是可以拆卸为两部分的,只是技术要求太高,代价也很昂贵,所以通常我们都不建议这么做,只是整机运入。”
  这个我能理解,通常客户现场都是按要求做好了设备房间才挪机器的,不像我们这里情况这么特殊。
  “如果按我说的只拆机器,不拆房子,这件事做起来也很简单。但是你们要出钱,从美国请两个专业人员过来操作。”
  我大喜,比起担风险,老板肯定宁愿出钱。
  “那个,有相关图纸吗?拆卸方面的?”我谨慎的打听。
  无数次血的教训证明,听和说等于零,只有白纸黑字的东西才有追溯性。
  老头儿爽快的答应我回去跟美国那边的旧友要一份过来。
  Steven言而有信,第二天就发了图纸给我。
  我心情大爽,立刻写了份激情饱满的邮件给老板,同时附上了那张至关重要的图纸。
  我在邮件里调侃的写:我站在一个owner的立场,本着主人翁的思想,终于找到了更好的解决方案。
  老板的电话在一刻钟后打来,自是高兴万分,末了,总结陈词:“你看,当你摆正心态,从一个owner的角度去看问题时,正确的decision自然就会不请自来。”
  切,还真以为是他那老掉牙的和尚念经起的作用呢!
  “秀妍,你看过F1吗?”老板忽然在电话里问。
  我微怔,一时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唔,看过一点。”
  “我们做事就要象F1赛事里换轮胎那样,宁愿多花时间把准备工作做好,然后在数秒内把轮胎换上,所以,接下来的工作,是要不折不扣的把烦琐的准备事项监督好。”
  被老板那么一激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也沸腾起来,当即坐定了好好整理方案。
  我把整个方案做成演示文稿,所有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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