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了几个来回了,再过几站我们下车,然后去转车。”
“好。”清优挽住他的胳膊,一派小鸟依人的乖模样。而于佑和则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几乎把表情变成了鬼脸。
安静了一会儿,清优突然把目光对上于佑和:“哥,你说一个人为了自尊离开他的爱人五年,他做的对吗?”
“很难说清,”于佑和皱起眉说,“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自尊和爱情有时候人们是都想要的,只是往往不能两全。失去自尊,爱情可能也会失去意义,可离开却又是爱情中最痛苦的事情。恩,你说的是个悲剧吧?”
“是,当他回去的时候,他的爱人已经死了,他们再不可能在一起,只有来生了。”
“真的是悲剧。”于佑和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惊奇的问:“你的梦?”
“恩,我的梦。而且,还有别的,你想听吗?哥。”
于佑和有了兴趣:“当然想,我正在为新漫画找灵感,你的梦很有意思。”
清优把背靠在坐椅上,她的面容在窗外呼啸而过的灯光中寂静一片,然后她笑了笑:“算了,哥,太悲伤了,而且我还没理清,等我能全部完整的说出来,再讲给你听。”
“好吧,我会等着。”于佑和并没有勉强。他们一起坐到站,走下了双层车。
夏清优坐在绿融融的草地上,边吸着酸奶盒子里最后的残渣余孽,边把自己的腿伸开去,舒服的伸展,就好象今天的阳光一样,灿烂而不炽热,温暖而不干燥。
那种舒服,是很纯粹的舒服。
但马上她的偷闲就被丁欣欣的一个拍肩打断,“干嘛呢?一下课就找你不到?”
清优眨眨眼,顺便注目在她招摇的金色眼影上:“找我?干吗?”
“OMG,你居然问我干什么?我失恋了。”这话被丁欣欣一说,倒象喝水般简单。
清优叹了口气:“你恋爱过吗?”
丁欣欣被她噎住了三秒钟,之后差点没笑成向日葵:“果然是我的死党,看的太透彻了,我只恋不爱的,所以才是失恋而不是失爱。You的明白?”
“明白。”清优再次深深叹气,“我为那些炮灰默哀。”
丁欣欣笑眯了眼,“不必,谁是谁的炮灰还不一定呢,现在的人有几个厚道的。”
是啊,说得对,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谈爱情,不再谈纯粹,一切都变得像个游戏,只投入表情,不投入心的游戏。
清优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能随口分分合合,有的人却历尽生死都放不开。”
丁欣欣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哈的一声,很严肃的冲她说:“亲爱的,我怎么觉得失恋的是你呢?难道你哥找女朋友了?”
丁欣欣是见过于佑和的,她的结论是这个男人是祸水型,所谓优雅是刀,眼眸是剑,再加点孩子气的帮衬,看多了,什么时候被他切割,解剖了都不知道。
所以,她的结论是,为了心还是属于自己的,这种男人不要碰。
清优摇头说:“你不会明白的,他不属于我。”
丁欣欣看向她:“你哥真交女朋友了?”
“和那个无关。”
清优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她揪起一把青草狠狠的甩到脚下。“别上课了,我们出去逛逛?”
丁欣欣眼睛都亮了:“清优小姐要逃课?哇,本年度第一大新闻。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儿,小女子绝对奉陪!”
第七章 第三世(上)
第二世的影象消失后,凌冰和神司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水幕,等待着第三世的故事显现。
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喜堂。
在那鲜艳眩目的红色中,还有着一个一身红袍的新郎倌。
这个人凌冰早以熟悉,是那个男人,有着大眼睛和酒窝的男人。
一个英俊的新郎倌。
“易痕,恭喜你终于娶亲成人,承接你爹的衣钵。”一个长者模样的人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面带欣慰地说。
卓易痕转过身,笑而施礼道:“上官叔叔,这些日子家中变故,多亏您帮忙照料,才能这么快度过。一航实在无以报答,只能呈上感激。”
上官云连忙止住他道:“你父亲和我乃是世交,要我不帮都不可能,所以不必如此多礼。”
卓易痕也知上官云不是施恩图报之人,便不再执着,但心中有一问却不得不开口:“上官叔叔,我爹到底是被何人所杀,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上官云的脸上立刻浮过阴霾,他沉沉的道:“那个仇人已经死了,你就不要计较,好好和霓裳过日子才是。”
卓易痕虽仍有不甘,但还是点点头,他觉得心里略过一丝不安定的阴影,可使劲去抓那种感觉时,却什么都没有。
奇怪,好奇怪的感觉。
拜天,拜地,拜长辈,卓易痕牵着红团锦花,拉着自己未来的妻子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仪式。
他知道那红盖头下,是一张美到不属于人间的面孔,秋霓裳,人如其名,如玉如最绮丽的霓裳,纯净而惊艳地让人不敢逼视。
这样一个仙女一般的人儿却爱上了他,甘心做他的妻子,他的确是幸运的,不是吗?
卓易痕淡笑,他该是幸福的,别人都倾羡的幸福。可,为什么莫名的悲伤总是搅上他的心头,一些似有似无的东西萦绕在他脑海中,那般漂浮不定,让他的心好慌好乱。
忽的喜乐被门外传来的刀剑落地声打断,两个家奴被踢飞,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迎入眼帘的是一双狭长的眼,很黑很深,他穿着一身土色的短打,明明打扮的很普通,却遮不住清俊的气质,倔强的神情。
上官云望着那个人,怒火中烧地低吼道:“陆逸,你还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那人的唇在开合间依旧透着倔强,却偏偏有着连贯而优美的曲线,“我来参加婚礼,来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不欢迎?”
卓易痕有点不知所措,面前这个人他好似见过,又说不清在哪里见过,他迷糊地问:“我认识兄台吗?”
“不认识。”陆逸斜眼看他,眼神复杂而带着些许嘲讽。
待他把眼光收回,奇怪的笑浮现,“但我们有关系,我杀了你爹。”
卓易痕惊讶至极,这个人,是我的杀父仇人?他把目光转向上官云,虽然上官云没有说话,但他从他脸上看到了事实。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卓易痕问,杀父之仇已经让他攥紧了拳头,仇恨很快渗透到全身。
陆逸低下头,倔强变成一种无法言传的哀伤:“因为你现在的理由,你爹是我的杀父仇人。”
仇怨往往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它有累积,有传递,处在其中的人,却不知是什么心情?
“那就让我也来你做过的事吧。”卓易痕身形一闪,人已经逼近陆逸。
“易痕,不要。”立在一旁的秋霓裳猛地掀开盖头,用身体拦在两人之间,挡住卓易痕的招式。
她真的是很美,在鲜艳的红色中都能夺了红的色彩,亮的颤动人心。
“你不能杀他,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卓易痕楞住,他杀了我爹,我只是报仇,又怎么会后悔?
空气中有一种叫做隐瞒的气味,他看着所有人的眼神,隐隐品出了些什么。
“你们瞒了我什么?我认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这种沉默的拒绝更让卓易痕心内发狂。他慢慢的点头,慢慢的移动脚步,突然伸手抽出靠近他的一个宾客腰际的佩剑。
武林人士兵器不离身,他这一举动倒把剑的主人吓了一跳,促不及防,仍是让他夺了去。
剑在手中便如寒龙出洞,剑光耀花人眼,直抵上陆逸的脖子。
卓易痕看着他,疑惑而探究,他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和这个人有关,很大的关联,虽然这关联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告诉我,我认识你吗?”
面前的人也一瞬不离的看着他,这个人有双哀伤的眸子,或者说他那般幽深的眸子一旦坦露出哀伤,便能轻易窒息住看他的人。
目光在卓易痕脸上游走了何止几个轮回,最后,陆逸无力的垂下眼,他象融化的雪人,几乎失去支撑的力量。
这时卓易痕才发现他的唇很苍白,寂寞的苍白。
“原来你真的忘了…”说这话时,那唇在颤抖,却生生地吞下了颤音。
卓易痕愣住了,被他的表情不知刺中了哪个地方,心里竟隐隐如针刺般疼痛。
陆逸却抬起眼,嘴唇萌动:“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一个苦笑后,他直直地让开卓易痕的剑锋,不知道是不怕还是根本不在乎那柄剑刺过来,“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以后再来找我,我会让你杀。”
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喜堂。
卓易痕一时间没了主意,所有的头绪涌上心头,整个人蒙在那里,动弹不得。
上官云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上前道:“易痕,不要听这人颠三倒四的话,赶快跟霓裳行礼才是大事,万不可耽误了吉时。”
卓一航懵懂地转头,他听到上官云提起霓裳,便想起似地把头转向秋霓裳,可他想的却不是拜堂,而是心内无法释怀的疑惑,他知道霓裳可以解开这个疑惑。
“霓裳?”
秋霓裳低下头,脸色在矛盾间挣扎许久,最终咬唇道:“易痕,忘掉吧,他说的对,这是最好的结局。”
不对,怎么会对,如果不确定自己经历过什么,认识过什么人,怎能选择属于自己的道路?那是结局吗?是也只不过是偷来的而已。
卓易痕心内一突,他敏感地觉察到什么,立刻抛剑向外追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追到大门外,看到了被围攻的陆逸和上官云身边的十二个贴身弟子。
十二柄剑正毫不留情地攻击着,每一招都毫不留情。
陆逸土色的衣衫上已经道道血痕,他不断抵挡着招呼到身上的剑锋,虽然看的出招式精妙,但弱在体力不支,又单拳难敌四掌,眼看支撑不了多久。
卓易痕走过去,帮他扒开了几柄剑,他不能让他死,那么多的疑惑不能就此埋葬。
十二柄剑停顿了一刻,但马上又开始了攻击,他们并不和卓易痕拼命,但对陆逸却完全不同。
鲜血,剑影,那双在自顾不暇时仍不忘盯向自己的眸子,好深,好黑,目光倏的直窜进自己心底…
卓易痕的脑袋一痛,他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并非第一次经历,他,和陆逸,四周都是嗜血的刀剑。
混沌,巨痛,颠倒…万般滋味在一刻间一股脑地涌上脑海,他痛苦的抱着头,埋藏的记忆竟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第八章 第三世(中)
支离破碎的片段显现在脑海中,一片片割裂了时空,撞击头脑中最薄弱的部分,震地卓易痕的太阳穴嗡嗡做响。失去的记忆似游走了无数个轮回,最终回到它的发源,拼凑成形,一股脑归入灵魂中。
卓易痕清晰的看到自己站在一群人中,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回响,“易痕,他就是杀你爹的凶手。”
“卓少爷杀了他,替老爷报仇…”
“我们一起上,把他千刀万剐…”
他却只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个被众人虎视眈眈的人,那个人的眼睛和他的眼睛一样都写满了恐惧,被命运捉弄后无力的恐惧。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别后的相见竟是如此?
刀光剑影扑向那双眼睛,狭长,幽黑,袒露出无助的眼神,那情形象极了今日。
卓易痕在纷乱迷糊中冲到那个身影前,他感觉到刀剑进入身体的突兀感,却觉察不到该有的疼痛。
那一刹那,麻木是他希望的,遗忘更是。
“走,我不想你死…”他冲陆逸吼着,五脏六腑被掏空一般,无法再继续一个字。
那对眉毛皱起,那双眼睛在闪动,陆逸咬咬唇,他也很乱,乱的天地茫茫一片,乱的他什么也不敢去看,不愿去想,只有逃离这里才是他唯一的念头。
看到陆逸的身影消失,卓易痕松了劲力,才觉一身冷汗。回看所有人哑然盯着他的眼神,有失望有震惊有不信,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一头跌落地面。
在黑暗中,卓易痕又一次梦见了那个美丽的潭,波光粼粼,绿树成荫。那就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逸的地方。
卓易痕站在潭边,俯身下去洗脸,清凉的舒爽感让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于是,在四溅的水花中,他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水中浴水而出。
远远地,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男子的背上,被并不刺眼的阳光照射,金灿灿的眩着光。
是个和自己一般的旅客,在潭水里洗澡吧。卓易痕一笑,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男子背影一抖,竟脱力般整个人向潭底滑去。
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