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已核对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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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已核对完整版)-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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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川从画面上收回了目光,补充说:“这两个人都有些身手,在城门口抓他们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的。洪福客栈的掌柜有可能是得到信儿了。我们的人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我转眼去看介子迁,他倒是没看我的大头画像,端着茶杯正在出神。良久,才幽幽的说:“看来,韩姜已经对东瑶城主已经动了疑心,画像送来无非是要确认——他的动作倒比我预料的要快。”
  “韩姜最近频繁调兵前往鬼神沟一带侦察,”一直沉默不语的风尧目光注视着地图,手指在鬼神沟一带划了个圈,“有几次,已经很接近厉山营地了。”
  “依先生看呢?”我转脸望向介子迁。
  介子迁双目圆睁,爆出两簇极锐利的光:“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而我的机会来得要比预料之中的更快:就在小竞驰过完百日的第四天,歧州兵变了。
  事情的起因是刘云海手下的两员副将借巡逻的名义出关打猎,被韩姜捉住在轩辕台斩首示众,以正军纪。等刘云海得到消息赶到轩辕台时,他的手下爱将已经救之不得。刘云海因此跟韩姜发生了口角,韩姜原本就对刘云海等人对他心存轻视而耿耿于怀。此时正被他捉到了把柄,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双方人马的唇枪舌战愈演愈烈,最终导致了一场骚乱的发生。混乱之中,刘云海被韩姜的副将误伤至死。而他的死则彻底激怒了楚帅的旧部,军中彻底分裂为水火不容的两派。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介子迁大张着双臂,站在地图之前眉飞色舞:“连老天都站在城主这边了:今晚戌时,必有大风暴。恭喜城主!”
  原本晴朗的天气,到了午后就开始变得有些灰蒙蒙了。站在厉山山麓远眺歧州,只能看到城市的方向笼罩着一团阴霾。
  风声飒飒,墓地周围的枞树也开始发出了低沉的呼啸。
  不知道是谁先来过了,梦驰的墓碑前面摆放着整齐的烛果。
  我的手轻轻抚过梦驰的名字,一种奇异的安宁从指尖一直传进了心底。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异样气氛,竞驰一直苦闹个不停,直到把自己哭累了,才昏沉沉的偎在奶妈怀里睡着了。但是梦驰就让我感觉很安心。
  “申时一过,我们就要出发了。”我轻声说:“宝贝,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吧。”
  微风拂过我的脸颊,柔软的象宝贝的手。
  一股存在感沉沉的由背后传来,带着丝丝莫名的熟悉。我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风瞳。他站在枞树下,黑色的身影看上去消瘦而挺拔。
  我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但是平时刻意不去想的种种过往却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涌上了心头。忽然之间就有些愧疚。那一天,我为什么非要用那么激烈的言辞呢?我为什么要把他生生的气走?在我已经开始习惯了转过身就能看到他的时候?
  也许是梦驰的离开让我变的脆弱,我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温暖。即使是理智已经警告过自己那是不应属于自己的温暖,我也想要。我也想紧握住不放手。
  我已经什么都不能再失去了。
  不论那是什么。
  我想说声对不起,可是一句对不起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我当日的作法才是正确的,他这样的人,应该放手让他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风吹起了他黑色的大氅,他明明已经走得很近了,可是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耳边却清晰的传来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我都知道了。”风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伤感:“我应该早回来的。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希望,在你每一次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我都能够出现在你的身边。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他低下头,温柔的拭去了我脸上的润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最会气人的,我竟然还是没有忍住。”他停顿了一下,唇边浮起了淡淡的一丝苦笑:“以后,你不爱听的话我不说就是了。”
  从这个曾经嚣张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嘴里听到这样温柔的话,让人不知怎么就生出一点异样的心酸。他的掌心里带着让我贪恋的温暖。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就把手收回去。
  他的手到底还是慢慢的收了回去,“是要动手了么?”
  我点了点头:“申时一过就出发。”
  他的眉尖微微一跳,现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来。还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劳烦你给我找一副盔甲吧。”
  “你要去?”我惊讶的抬眼看他。他也惊讶的看着我,很无辜的反问了一句:“你不想带我去了?”
  我被他的问题绕得有点糊涂,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带他去?
  不等我回答,他就一本正经的将头摇了两下,“你这女人有时候糊里糊涂,武功又不怎么样。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找谁去收利息呢?还是带着我吧。”他的唇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
  我是应该板起脸赶他走,还是该放任他留下来?他要的我给不了,可是有他陪在身边的日子,在我的心底里又隐隐的有些期待……
  他走出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着我,理直气壮的说:“你快点啊。我已经饿了。出发之前来得及让我吃顿饱饭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却有一丝淡淡的喜悦悄然漫上了心头。
  酉时一过,西南方向果然起了大风暴。
  天空已经变成了一团浊重的浑黄,即使头盔外面蒙了防沙网,大颗的沙粒扑打过来,仍然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在这样的天气里御风而行,连我们自己都听不到前进的马蹄声。
  队伍在预定的地点停了下来。夜色浓重,狂风还在荒原上肆虐。
  虽然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歧州城,但是那种沉沉的威压感还是飞快的袭上了心头。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着黑色头盔上镶嵌在眉心处的那枚金黄色宝石。它象一只神秘的眼睛,不知道已经见证了多少次的厮杀。这冰凉的触感此时此刻让我感到安慰,它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充满我微微有些麻木的四肢。
  左前方的三百精兵悄无声息的下马,一个瘦小的人影奔到了我的面前,轻轻捉住了我的手掌。然后用力的捏了两下,微一停顿,又按了两下。
  我按照同样的顺序捏了捏冥川的手。
  这是出发之前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出发!”

  七十五

  在我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肆虐咆哮的黑风暴。
  狂风卷起了砂石,一下又一下的扑打过来。我仿佛沉入了一个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魇里,所有的感官都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明知道一万精兵就在我的身后等待着进攻的命令,我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感到了轻微的惶惑。
  忽然就有了一刹那的动摇。
  冥川带着她前锋营的四百精锐迅速的融进了铺天盖地的大风暴之中。他们穿的不是牛皮铠甲,而是清一色的夜行衣。除了刀,他们的身上还带着阴阳爪、攀索以及报信用的流光弹。尽管对他们的身手有着充分的了解,但是这样的天气,还是让我感到异样的紧张。
  天地之间除了风暴的呼啸,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在这风暴的掩护下,我们象是集体捕食的兽群,向着惘然不觉的猎物一步一步的逼近。
  歧州城墙上高大的雉堞透过了风沙,影影绰绰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在风暴停歇的间隙,似乎有隐隐的厮杀声传来,侧耳去听,却又只听得到风暴的的呜咽。而我的心跳已经压过了风声,一声声的在耳边轰响,连带着我的身体都要抖起来了。
  从旁边伸过一只手,带着我熟悉的温度,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他握得很用力,仿佛要通过这一握,把他的力量传递过来平息翻涌在我身体里的焦灼一样。尽管黑暗之中我什么也看不见,这温暖的一握却仍然让我满心的紧张奇异的松弛了下来。
  就在此刻,歧州的上空突然爆开了一团极耀眼的红光,紧接着,又一枚红色的流光弹爆裂开来。
  城门已经打开了!
  爱你一万年猛然向前一窜。与此同时,在我的耳畔轰响起千军万马的呼呵。这声音冲破了风暴的呼啸,宛如一股气势恢弘的激流,向着歧州城席卷而去。
  热血在冲锋的一瞬间涌上了头顶,又极迅速的褪向了四肢百骸。我的心在这一瞬间变的静如止水,而身体的感觉也迅速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敏。
  城门洞开,暗红色的大门和马蹄下的石板地带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而远远近近的厮杀声却又让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层陌生的气息。东区的仓库已经着火,火借风势,将大半个东区都笼罩在了熊熊的火光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烧灼东西的呛人烟味。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人影憧憧,厮杀的声音已被风暴所吞没,听在耳中,万分的不真切。
  穿着土色铠甲的歧州士兵从四面八方向着城门的方向蜂拥而至。乍遇夜袭,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没有来得及穿戴整齐。跳跃不定的暗红色火光,给出现在夜色里的每一张脸都染上了狰狞残忍的色彩。
  一段残肢带着灼热的鲜血紧擦着我的鬓角飞了过去,就在我侧头一让的瞬间,看到半条街外的人群里,一个身披红袍的武将骑在一匹黑马上,手中挥动着金色的长刀,正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士兵向前冲。
  我用刀砍倒了扑到马前的几个士兵,迅速从背后摘下弓箭。瞄准之后,一箭射了出去。
  长箭闪电般穿透了他的咽喉,红色的身影象大海里的泡沫,悄然无声的消失在了人潮里。
  风尧的两只分队已经沿着左右两翼冲进了前街,土色的阵营终于开始了后退。
  将近寅时,从后城杀进来的冥奇在轩辕台和我会合。而韩姜则带着自己的一支亲兵从冥奇的包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沿后城逃出了歧州。
  大风暴渐渐平息,紧接着一阵短暂却来势汹汹的骤雨从天而降,很快就浇灭了东区的大火。
  空气中仍然充满了浓浓的烟雾,但这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却让我感到了由衷的欣喜。对于我来说,它更象一场洗礼,我希望它能把沾染在我心头的阴霾和沾染在盔甲上的鲜血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尽管寒风料峭,却已经透出了一丝丝属于春天的清新的泥土味道。我抖了抖手中闪烁着寒光的玄武刀,小心翼翼的撩起大氅的一角将它擦拭干净。我的手上已经再度沾满了鲜血,却没有象我所预料的那样,在心底里产生过多的自责。也许是因为经过了太多的变故让我的心真的变硬了。
  冥川已经分派忍受开始处理善后工作:伤员、俘虏和后城居民的安抚。
  雨早就停了,外面的街道上反而有种异乎寻常的安静。
  在歧州,最好的住所就是驿馆。所有的伤员都被安置在了这里。
  风秀秀带着她的医护队在给伤员们做治疗。尽管对药品和救护人员都有充足的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显得有些慌乱——人手不够,于是,轻伤的开始相互帮忙包扎伤口,或者帮助医官救助伤重的伤员。另外,还要专门拨出地方来安置战俘中的伤员。
  从伤员那里出来,我除了感到累,还有些微的沮丧。
  看到了眼前真实的伤痛,我心里坚定的决心忽然又有了几分动摇。我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值得的吗?
  刚立春的天气,在这里还是寒风料峭。
  我沿着驿馆后园的彩石小径慢慢的步着,自从离开歧州,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够重新站在这里,总觉得这里留下了一些来自记忆深处的沉甸甸的东西在等着我去采撷。
  可是放眼四望,驿馆终究也只是座驿馆罢了。它跟我记忆中的驿馆明明一模一样,却分明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低头看着脚下拼成了梅花图案的彩色碎石,忽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什么都不同了。
  无论我怎样的努力,终究还是不同了。不管这里曾经见证过什么,那些我曾经拥有过的,此时此刻都已经结成了心底的一块不能触碰的伤疤,不能想,亦不忍去想了。
  池塘已经开始化冻,几块突兀的假山石依然耸立在那里。我的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浮现出一个无月亦无星的夜晚。隐约记得那一夜遇到风瞳的时候,他就是躺在这里自己喝酒,后来还摔了一个酒壶还是酒杯什么的东西。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表示“会站在我这一边”。想到这里,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他正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情,神色显得不大自然,可是刻意侧过去的脸上却也分明带出了几分笑意。
  冷寂的心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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