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和硕裕亲王保泰之母(福全福晋、康熙嫂子)薨。特派胤裪率侍卫内大臣公鄂伦岱负责经理丧事。
康熙六十年正月十三日,特派雍亲王、贝子胤裪、世子弘晟往盛京祭三陵。
康熙六十年五月夏至、八月秋分祭胤裪代父皇往行礼;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太庙,五月夏至、八月秋分祀月,胤裪代父皇往行礼。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今年已经是康熙六十一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千古一帝就要在这个年头驾鹤西归,九子夺嫡的风波也即将要走到终点,四爷会成为雍正,胤祥是怡亲王,这个胜负既定的结局,没有什么人能够改变。
一直默默无闻地充当着配角的胤裪,终于在康熙朝后期,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辉煌,从五十年到六十一年中整整十年的时间,他都得到了康熙的重用。树大招风,前来巴结的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原本冷清的十二皇子府突然间宾客盈门,让我这个自认为活在了世外桃源的人也不免要开始遭受世俗的纷扰。
面对这些荣耀和光环,我一方面为胤祹感到扬眉吐气,可另一方面我又始终担心这些身外之物会蒙蔽了他的双眼,毕竟他郁郁不得志了这么多年,一下子从谷底被人提上了高空,难免会被冲昏了头脑。
一天夜里胤祹很晚才回来,我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等他,“忙完了?”
“嗯。”他点点头,脱了外衣就钻进了被窝,伸了胳膊紧紧环住我。
“咝——”我被他冰冷的体温冻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去哪儿了,怎跟个大冰窖似的?”
“就在书房待着呢,皇阿玛吩咐了一些事儿给我做,就坐了半天也没动换,方才冻着你了?”正说着,他忽然松开了我,脸上带着一丝歉疚。
“没事儿,你继续,过了这么会儿也缓过来了。”我不安分地往他怀里挤了挤,他失笑,原本松开的手复又听话地环了上来,“你有心事,嗯?”
我很纠结地绞着手指,“我……皇阿玛如今愈发器重你了,我怕你会……”
“我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我不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安安分分做个臣子就好,况且你不是说过,四哥是个好皇帝吗?”
我开心地笑着,“有你这话,那我就放心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心病一直缠绕着我,自四十九年小产以来,到如今已经有十来年了,我竟再也没有过身孕,我也曾私下偷偷找过太医诊脉,太医说我生弘是的时候难产本就身子虚弱,再加上那一次的小产,已然再难有孕。为了尽快治好我的病,我坚持喝着那些难以下咽的苦药,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按理说胤祹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子嗣,应该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声讨我这个妒妇才是,然而我的生活跟以前一样平静无波,每次进宫给定嫔请安的时候,她还反过来劝我要放宽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记得定嫔应该是活了很久才对,也许只有这样看得开的人才会长命百岁吧。
甚至有次蕴秀还疑惑地问我,“皇阿玛那么崇尚多子多福的人,居然没有出面干涉,给十二弟配几个小妾啥的。”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了她一把,“你是看不得我过舒心的日子是吧?”然而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却琢磨出了几分端倪,要是胤祹有了儿子,那康熙还会那么放心的把众多事务交给他吗?所以这没有儿子,才正是合了康熙的意,他又怎么会上赶着给胤祹张罗小老婆呢。
胤裪这么些年来一直无怨无悔地陪着我,竟真的再也没有纳过妾,他对我的感情忠贞得无以复加,却让我时常觉得愧疚难安,一个没有子嗣的男人,他真的会活得开心吗?我的心里开始打鼓,等到再过上十年、二十年,我们都老了,总有一天他会看我看腻,却没有一男半女在膝下承欢,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怨我?
半夜辗转难眠,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让我自己都无比震惊的决定——替胤祹纳妾。想到做到,胤祹走后,我吩咐菊芳把整个府里年轻的丫鬟们都集中起来,聚在院子里供我甄选,我似乎从没有像现在这般雷厉风行过,因为怕万一耽搁了一会儿自己便会后悔。
小丫鬟们恭顺地在院子里站成了一排,我缓了步子挨着个儿从她们跟前儿走过,熟料她们一个个都胆小地低下了头去,只是一味专注地盯着自己脚下,我不得不撒开嗓子吼了一声,“都抬起头来——”
她们闻言抬了头面面相觑,似乎没有搞明白我的意图,我转回头去没好气儿地瞪了菊芳一眼,吩咐她办个事儿也不跟人家说清楚了,“嗯哼——”我清了清嗓子,“你们也都知道咱府上没个阿哥,这添丁进口儿的事儿还需要新人来办,我想在你们之中选出几个伶俐妥帖的来伺候爷,往后能不能当上主子,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一时间院子里就像炸开了锅,小丫鬟们都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我清咳了一声,她们就识相儿的立刻安静了,“当然了,家里有相好的,或是无意伺候爷的,我也不想强求,这些人可以先行离开。”
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挪动步子。我继续着刚才的动作,穿梭于众丫鬟之间,半晌后,我停了下来,眼前的女子低眉顺眼,一脸乖巧,见我停在她面前,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我,我开口问,“你姓什么?”
她的声音因兴奋紧张而有些发颤,“奴婢……奴婢姓李……”
还是老实点儿的好,我不想给自己找个麻烦回来,无力地点点头,“就是你了。”
我喊着,“菊芳——着人在偏院儿收拾个屋子出来。”然后又对着李氏道,“你……待会儿洗漱洗漱,先去屋里候着吧。”
遣散了一群人,眼瞧着胤祹快下朝了,我便站在府门前迎着他,“爷——”
他见到我便爽朗地笑着,“岚儿,今儿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屋吧。”
在府门口不比自己屋里,守着规矩,只好爷啊爷啊的称呼他,让我觉得不甚别扭,“也不知道爷今儿个忙不忙,您办完了正事儿,到偏院儿来一趟吧,我在那儿等您。”
“偏院儿?”他有些疑惑了,“冷不丁的跑那儿去做什么?”
我十分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也甭问别的,您去就是了。”
“好。”他顺从地答应下来,一如平日里的种种,只要是我说的,他总是选择无条件的信任,我快速的转身,竭力把腰直起来,留给他一个挺立的背影。
直到天快要擦黑了,我才在偏院儿里见着他,“你来了。”
他歉然一笑,“等很久了吗?今儿个事儿多了些。”
我的目光转向亮着灯的那间屋子,“我还好。可是里面这一位就不一定了。”
“嗯?”他疑惑地看过去,“谁在里面?”
我压着心口涌出的憋闷,一字一顿的吐出,“您的侍妾。”
我看到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却似乎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春梅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缓慢地摇摇头,“不是她。”
他忽然急了,“我不管她是谁,岚儿,她是谁都跟我没关系,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还是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你怪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如果是那样,对不起,岚儿,我向你道歉,别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胤祹,我没在跟你闹别扭,真的,我只是很理智地认清了一些事实。”我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的子嗣……我帮不了你……”
他倾身过来想抱住我,“别这么说,太医会治好你的。”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都十年了,胤祹,咱们都别傻了,要好早就好了。”
他无所谓地道,“那也没事儿,我不在乎。”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年轻不会这么想,那将来呢,等到你垂垂老矣,膝下无人,我怕你以后会怨我。”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天,带着满脸虔诚,“不会的,我发誓我不会!”
“我不信你!”我捂住耳朵,终是狠下心来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耽误了爷这么些年的大好光阴,妾身是不能也不想给爷生儿子了,等着给爷生儿子的人在里边儿候着呢,爷快去吧,您要再没个儿子,咱这阖府上下都得跟着您一块儿丢人。”
他颓然闭了眼,喃喃道,“跟我一块儿丢人么……福晋既是为我好,我自然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说罢,他一撩衣摆,便推开门进了屋。
我飞快的跑回自己屋里,关上门后整个人靠在上面,背部沿着雕花木门缓缓滑下,最终坐到了地上,泪水适时地喷涌而出,“胤祹,我不能这么自私,是我自己没福分,不能也一并耽误了你。”
两难境地
九月份儿的时候,从偏院儿里传来消息,李氏怀孕了,我不知是该感到悲哀,还是该松口气,毕竟这是我要的结果,不是吗?
我随即召集起人手开始忙活着张罗起来,“天儿渐渐凉了,给偏院儿屋里陇上火炕。”
“把庄子上送来的时令蔬果都拿到偏院儿去。”
“偏院儿里有什么缺了短了的,全部过来报给我。”
“调上十名丫鬟和有经验的嬷嬷去仔细伺候着,李格格有了孕,身边儿不能离人。”
我面带严肃地作着最后总结,“爷的孩子要是有任何闪失,都给我小心你们的脑袋!听见了吗?”
“是——”众人皆恭恭敬敬地答了,这么一趟折腾下来,累得我是身心俱疲,只能颓然摆摆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可弄完这些我也不能歇着,抬起头看见菊芳正在一旁沏着茶水,我叹了口气,把她招呼过来,“菊芳,跟我去瞧瞧她。”
“哎。”她小声应了,跟在我身后便出了门,观察了她这么久,终于发现菊芳和素荷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来不会对我的吩咐发表意见,只要我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格外地听话且顺从,她这样的性子,固然是好,可太过如此,倒像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人了。
李氏由位老嬷嬷扶着缓缓蹲了下去,“妾身给福晋请安。”
“快起来吧,如今你身子重,自当免了这些虚礼。”我上前一步伸手虚扶,然后径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原本就是咱府里的,府里的情况你自然也知道,爷的子嗣单薄,连着几个小阿哥都没活下来,所以你这一胎若是个阿哥,生下来便是长子,到时候母以子贵,给你晋封个侧福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当然了,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把心放宽了好好养胎,其他的事儿有我替你操持着,有了身子不比从前是一个人儿了,万事都要小心着来,给你配的几个丫鬟仆妇还满意吗?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你就告诉我,咱府里虽没有什么家财万贯,但只要是有的,都紧着你用。”
她的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差点儿就要感动得哭出来,“妾身承蒙福晋大恩,才有这个机会得以伺候爷,您对妾身的好,妾身都牢牢记在心里呢,来日您若有什么需要妾身的,妾身定当……”
“诶。”未等她说完,我就等不及打断了她,“我能有什么用得着你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生下爷的长子,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着便站起来,准备告辞,“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希望李氏这次能生个儿子吧,同样的事情,我可不想再做第二回了。
折腾了一整天,晚上躺到床上早早地就睡了,因为知道胤祹连续几个月都留在了李氏那里,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不等他。
等到我朦朦胧胧快要入睡的时候,听觉系统还未停止工作,于是忽然听到门扉轻响,有人进来后和衣躺在了我身边,霎时间,我只觉左耳一热,原来是他在我耳边轻轻道,“我这样做,你可满意了?”
还未等我做出反应,就听到了他平稳的呼吸声,这些日子康熙的身体状况直线下降,有什么事情能托付的都交给了几个儿子,近日来的忙碌,他该累坏了吧,我往里面挪了挪,扯过自己身上的被子给他盖上,要是我还和以前一样健康,我们何必需要这样的相互折磨?
怨只怨,我自己命不好罢了。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按照历史的发展进行着,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殡天,遗诏皇四子胤禛继位,是谓雍正帝。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召抚远大将军胤祯回京奔丧。诚亲王胤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雍正帝胤禛即位后,为避名讳,除自己外,其他皇兄弟都避讳“胤”字而改为“允”字排行。又因“祯”与“禛”字同音,因此胤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