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中校,早!”吕姨在院中拨草,笑容里多了丝暧昧不明的示好。“今早做了韭菜合子。”
“吕姨,对不起,首长想吃豆浆油条,要我陪他去永和豆浆吃早饭。”诸航脸不红心不乱地栽赃首长,在走廊上伸伸胳膊踢踢腿,做了几个深呼吸。
吕姨的笑挂在脸上,收不回,又绽不开,滑稽得很。“哦,那。。。。。。我去叫唐嫂来抱帆帆。”她一大早起来,巴巴做了两大盘。两个主力军都走了,韭菜合子就是要趁热吃,看来是要扔了。吕姨那个心疼哦!
诸航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一回头,卓绍华宠溺地看着她,“孩子气!”
她挤眉弄眼,恶狠狠地亲了亲帆帆。今早,就是不想吃吕姨做的早饭。有时候,做个孩子气的小人很快乐!
两人真的去了永和豆浆吃早餐。咸豆浆、油条、水饺。许久不吃,别有一番滋味。吃完,诸航搭卓绍华的车去国防大。还没到大门口,诸航就要下车。
“到里面再下来。”卓绍华说道。
诸航挺严肃地回道:“我不想被别的同学看见我们在一起。这样他们会说,我为了什么什么,被你潜规则了。”
小喻忍笑到嘴巴都抽筋了。哪里需要潜,分明很明很亮。
卓绍华摸摸鼻子,“你原来这么胆小呀,我以为身正不怕影歪,你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首长,你别激将我。不然,我心血一来潮,在课堂上来个捍卫主权。”
卓绍华轻叹,他还真怕这个。“小喻,停车吧!诸航,马路中央是给车用的,行人要走林荫道,嗯?”
诸航默默流泪,在首长心中,她绝对不是帆帆的妈,而是他的妹。
其实诸航这样做,真的是避嫌疑,虽然看似顺理成章的事。国防大里的应届生不谈,来受训的军官们,许多级别都非常高。首长进大门,哨兵敬礼,她在里面怎么能心安理得坐着。她不能搞特殊化。在这里,她就是诸航中校,要忘却自己是卓绍华少将的妻子的身份。
偏偏有人就是不配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着诸航。
下课后,诸航去见了宋大校。宋大校选了几篇海南之行的报告,准备在国防大的学院报上刊登。被选中的学生都去了,赵彤也在。
出来时,赵彤喊住诸航,特别热情,要请诸航出去吃午饭。
诸航不想和赵彤有交集,直接给拒了:“我一会要去趟书城买几本书。”
“那也要吃饭的吧,咱们就吃个商业套餐,很快的。”赵彤不由分说挽着诸航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如果有事就在这说,不一定要吃饭的。”赵彤的八卦天性,就是满汉全席摆在前面,诸航觉着也提不起胃口的。
赵彤娇憨地丢了个眼波过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古板呀,一顿饭而已,我还能把你怎的?你和佳晖是亲戚,我和佳晖是朋友、同学,按道理,我们也不是外人。”
这是什么原理?诸航不懂了。
赵彤扭扭捏捏半天,说了实话,“我是有件小事找你。我这不是要毕业了么,你和卓将说说,让我留在北京。我不想把我青春的尾巴再牺牲在哪个沙漠、荒滩、鸟不拉屎的山区。我每学期都有奖学金,这次报告我也被选上,不为难卓将的,只是举手之劳。”
诸航第一次意识到少将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意义,这就是传说中的枕头风么?她想到自己要是和首长说这些,场面一定非常搞笑。
“你笑什么?”赵彤一头雾水地瞪着傻笑的诸航。
“不是,我想到了别的事。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
“你肯定能帮的。”赵彤不死心地说道。“分配的事虽然不归卓将管,但是他在国防大很有话语权。”
“那何必要把话传来传去,你直接去找他说。”
“你。。。。。。”赵彤脸黑了,“算了,我本来也没真的指望你。我找佳晖,只要她开口,卓将就会放在心上。”
诸航点头,所以走阳光大道去吧,不要挤她这座独木桥。
30,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六)
一踏进书城,再粗线条的人也变得细腻起来,不文雅的也文雅了。微微轻笑,细声交谈。
知识的力量是巨大的,诸航提醒自己动作幅度不要太大,要斯文点。
正午时分逛书城是种享受,又能吹到冷气,又能看到心仪的书。楼上还有咖啡和小西点供应。有一种小饼干做成了各式动物形状,又可爱又好吃。诸航准备离开时买一点带给帆帆玩。
诸航今天要买几本计算机编程方面的书,还有买一些适合学龄前孩子读的童话。
那天在驰骋,她一开始并没有向马帅妥协,但马帅后面的话让她有点心动。
马帅说,许多作家原先的文笔犀利、冷酷,后来有了孩子后,文风大变,有些甚至为了孩子而写童书。你不想为你的小首长做点什么?
马帅对网游市场有着敏锐的直觉,他坚决抛弃了少年、青年市场,在这一块,太多的商家战得头破血流,就是分得一匙,也赚不得什么利润。他能看到《俪人行》的潜在效益,就证明了他的眼光。这一次,他打的是学龄前孩子的主意。
马帅继续说道,除非让你的孩子穿越到一百年前,活在当下,就必须接触到电脑、接触到网游。如何防止孩子不沉迷又能在网游中学到东西,游戏必须浅显、有趣、益智、画面立体丰富。把童话改成网游,或者你自己写个童话网游。我会找国内最好的美编负责美工,做出宫崎俊动画片中那样的效果。这样子,妈妈们就不要发愁无从选择了。
诸航被震撼到,于是动摇了。
只是有个问题,诸航没看过什么童话。她的童年是放养的,姐姐在外求学,爸妈为生计奔波,从没有什么床前故事。
诸航虚心地向书店的店员请教,学龄前的孩子通常爱看的书有哪些?店员笑了,学龄前的孩子还不认字,她们爱看的书都是些画报。一般都是家长读童话给孩子听。《安徒生童话》有点深奥,读小学时看差不多,《格林童话》挺好的。
“咱们中国有么?”诸航问道。
店员苦笑,“国内的有些历史名人故事,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李白磨绣花针。。。。。。。”
诸航打断她,吃不消了。她还是自己写个吧,为了帆帆,献上自己的处女作。“那有妈妈给孩子写的有深度、有教育意义的书吗?”
“有呀!龙应台的书就非常好。”
一看那书名诸航就喜欢上了,《亲爱的安德烈》《孩子,你慢慢来》《背影》。诸航一口气全买了,以后每个晚上她都要给帆帆读上一段,让那些幼稚的书滚一边去。她的孩子她作主。
提着两个大大的书袋走出书城,对面是几家画廊。有一家今天有个画展,参观的人很多。画家原先是电视脱口秀主持人,后来修身养性,改行画画。一画就成名。捧场的明星、学者很多。来参观的多数不是为看画,而是来看明星。
诸航不敢充风雅,瞟过一眼就收回,不提防撞到了迎面走来的路人。
抬起头,两人都一愣。
诸航在心里叫了声苦,其实也不意外,这条艺术街,出入的就应该是艺术人士,是她走错地了。
“小姑姑好!”硬挤出一丝笑,恭敬地招呼。
强烈的阳光都盖不住卓阳周身散发出的漠然、怨恨、冷淡,“哦,是你呀!”
诸航晃晃纸袋,“我还有事,小姑姑再见!”多待一刻,诸航怕冻着。
刚迈了一小步,卓阳叫住了她,“既然遇到,就一起去喝点东西。”
诸航讪讪地笑,站着不动。
“怎么,你不愿意?”卓阳凛冽地问道。
“没有,没有。”诸航无奈地叹了口气。
卓阳不是个随意的人,喝点东西,不是哪家店都可以。两人走了大半条街,找到一家咖啡馆。阳光那么好,诸航拎着两大袋书,汗像下雨似的从额角落下来。都没看店名,急不迭地冲进去,狠吸了一口冷气,才觉活过来了。
店里没有多少客人,头发灰白的老板在吧台里默默地刨冰。柜台上搁着一架老式唱机,后面的架子里排列的不是CD,是从前那种LP密纹唱片,约莫有上百张。一曲终了,唱针自动弹起,拾音臂退回到臂架上。老板来到唱机旁换唱片。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举起唱片迎着灯光时,眼微微眯了眯,眼角的细纹一根根像刀刻般。
侍应生问卓阳几个人,卓阳说我要六号桌。
六号桌很大,适合朋友聚会,能坐五六个人。桌子在角落里,上面有盏百合状的水晶灯。
“他家的清咖不错,我每次来都点。咖啡还是不要加奶加糖,原汁原味,才叫咖啡,别搞得像四不象。”卓阳说道。
诸航只要了一杯冰水。不管清咖,还是奶咖,她统统不喜欢。
卓阳好像是专程来这里品尝咖啡的。咖啡一送上来,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对面坐着的诸航。
“这里不允许抽烟,不然,再来支烟就更好了。”卓阳喃喃说道。“他不喜欢我抽烟。”她终于抬起头来。
诸航微微耸肩。
“他也不喜欢我远游。一般盛夏和酷冬,我都不愿呆在北京。有时想想,他是真的对我不错,虽然不喜欢,但他都会顺着我。我说不想生孩子,他不强求。当他知道他在这世上有个女儿时,那种失态、狂喜,我才知他是那么喜欢孩子。”
诸航沉默不言。
“你们可能都觉得我较真、不通情理。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你自然的就会变得自私、狭隘,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你不要说话,”卓阳阻止了诸航的发言,“我们现在坐的这张桌子,当初佳汐和绍华就是在这里相亲的。我陪绍华过来,佳汐和她妈妈坐在对面。他们几乎是一见钟情,第二天,绍华就主动打电话给佳汐,两个人一起去看画展。听到这些,你的心情没有一丝波澜么?”
诸航表现得很镇定。也许在她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晏南飞给了她生命,为了晏南飞,她终究要承受面对卓阳的仇视怨恨。首长和佳汐的故事,她不陌生。佳汐活着时,就曾经无数次向她讲述。首长娶佳汐,一定是因为喜欢。在感情上,首长很挑剔。
“佳汐死了,你可以尽情大度、宽容。可是你有没听说过,死去的人是无敌的。活着的人在思念中,一日日将她美化,她会完美如圣人。佳汐去得那么突然,绍华能轻易把她忘记么?如果在绍华的心里一直有佳汐,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从前是一张白纸的人,能笃定日后就从一而终?谁先遇见谁,谁先为谁心动,都是经历,重要的是现在谁牵着你的手慢慢变老。
卓阳笑了,嘴角荡出一抹讽刺,“呵………绍华一直都能顾及别人的感受,他是负责任有担当的孩子,他心里面再苦,也不会在你面前流露。他做得很好,所以你才敢这么回答我。上周,绍华陪佳汐的妹妹来画廊看画,那里保留着佳汐生前的一幅作品。他就那么痴痴地站着,一个多小时,不说一句话,没动一下。你说这是什么?”
诸航明白了,卓阳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戳痛她,不然不会罢休的。
“你介意,说明你爱上了绍华。你不介意,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在利用绍华,你图的是名和利。不要装得像天高云淡的仙人,事情一旦落在你头上,我看你如何无动于衷?”
“小姑姑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向左向右都不是个东西,诸航坐得笔直。
卓阳冷漠地低下眼帘,杯中的清咖已冷。“以前我傻,拼命地把事情闹大,仿佛那样才能发泄我心中的恨意。现在,我想通了,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我无需做什么,你嫁给绍华,一切就已尘埃落定。我的痛,他日,会加倍地给你。从前、现在、将来,绍华只爱佳汐。”就像晏南飞,他轻易地就和她断绝了联系,但卓阳相信,他时刻牵挂着诸航。这口气如何能平?
“那样,你就算赢了?”诸航问道。
“至少心理是平衡的。”卓阳坦白道。
要不是把诸盈给的那张纸条扔了,诸航现在就要给晏南飞打通电话,问问他当初娶卓阳是不是想走裙带关系,不然那十多年的婚姻怎么忍受的。她和卓阳只呆了几分钟,就想抓狂。卓阳不只是被家人宠坏,她习惯了踩着别人的肩膀,高高在上。
御姐,呸!诸航在心里骂了一句。
诸航没说再见,是真的不想再看卓阳一眼。无故地添了一肚子气,推开四合院门时,诸航像中了暑,头晕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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