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生- 第5部分

　　　　如此美景，在洛白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翻翻白眼，任凭一滴晨露落在额头之上。

　　　　他被卢先生点了穴位，如今非但动弹不得，甚至连说话都不可。

　　　　九公子终于摘下了裹在头上的夜行帽，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与洛白年岁不差，只是那张细腻的刀削脸，看上去更加白暂年轻。

　　　　九公子正侧身和卢先生讨论着什么，洛白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还是感到一股英气逼人，仿佛一柄出鞘利剑，靠近便可伤人皮肉似地。

　　　　“瞧那小摸样，想必是某大族的小白脸贵公子。”洛白暗暗猜测九公子的身份。此人能得到卢先生这等高手的誓死保护，应该来历不凡。

　　　　那身细皮嫩肉的，这样的人在大风关可不能找得出一个，甚至连胖关守方通也不能比，肯定是养尊处优惯了。

　　　　“公子，江湖人心险恶，不怕明处的敌人，就恐yīn险小人，何况现在你又修为暂失，所以~~~”卢先生瞥了一眼洛白，略有担心劝道。

　　　　“卢先生，他方才拼死救我一命，绝不可能是大哥的人。”九公子不可置疑的口吻反驳道。

　　　　“即使不是大公子的人，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卢先生的眼光之中带着一种yīn冷，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知晓人心险恶，今rì若是心软，他rì死的便是自己。

　　　　“先生，要对付我的人无非就两种，一种如大哥，图我命，这种可能xìng已经证实为零；另一种就是图财，你觉得用钱能摆平的事情，对我来说算个事吗？”

　　　　九公子望向洛白的眼神之中显露出一种友善的神sè。他因家族原因，自幼无交心的朋友，今rì见到洛白，或许是因救他一命之故，也或许是看洛白与他年岁相仿，生出一种结交的想法。

　　　　卢先生很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九公子，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叹了一口气说：“也罢，在江湖上，你是生面孔，无人识得，而我已经是老油条，现在又中了毒，跟着你，反而招来杀祸，就留他给你做个伴吧。”

　　　　“你是说，不杀他了？”九公子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之中溢出一股兴奋之情，手舞足蹈，与之先前的冷傲完全相反，一个十足的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模样。

　　　　卢先生看着九公子一改往rì的冷傲，不禁会心微笑。五年了，自从知晓大公子有心除了这个九弟，就没见过他再笑一次，所以想要看到此刻的九公子模样也是万分难得。

　　　　卢先生轻轻一弹，解开洛白的穴位，趁他开口说话之际，手中一颗细小丹药飞入其口中。

　　　　“这是七虫腐骨丸，一个月之后便会发作。这一个月之内九公子若能安全回到盛都，我便赐你解药，不然，便会全身骨烂而死。”卢先生说得轻描淡写，在洛白耳中却是毛骨悚然。

　　　　洛白不知道此二人究竟是何来历，只知这样强大的修为绝对不是他可以对付。

　　　　他当然不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知道了又能怎样，对方杀他如捏死蚂蚁，现在卢先生喂他这样可怕的毒药，自然也不敢表露任何不满。

　　　　卢先生像是要独自离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洛白说道：“这丹药虽说只有七种毒虫，但世上毒虫千万，至于哪七种毒虫，是何比例，怎样顺序，只有我这个配制者知道，所以你也不要妄想自己解毒。”

　　　　洛白站在那里，心道：“这老头也太狠毒了，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还救了你小主子一命，用得着往死里害我吗！”

　　　　九公子拍拍洛白肩膀，笑道：“兄弟，没事，卢先生向来言出必行，一个月之后一定会给你解药。”

　　　　“兄弟？”洛白莫名其妙看着九公子，更是大惑不解这主仆二人演的是哪一出。老仆人刚刚唱完白脸，小主人立马就开唱红脸。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若是得罪这位九公子，只怕自己的解药就泡汤了。

　　　　“可是，我没有一点实力，怎么保护你？”洛白很奇怪这个强大的九公子竟要自己保护。

　　　　“没关系，只要我们做个伴就行了。”九公子已然没有了平rì的冷酷，更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纯粹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

　　　　若是可以选择，洛白实在不愿跟这位九公子同行。这个人就像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弄不好哪一天就碰上追杀他的那些人，那自己就要跟着倒霉。

　　　　如今不跟都不行，还要死皮赖脸跟着，一个月之内碰到杀手只是随机，拿不到解药，一个月之后毒发腐骨却是必然的事情。

　　　　洛白嘴角抽搐，本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不想刚出虎穴，又入龙潭，死亡的威胁就在一月之后。

　　　　“悲剧啊，这条可爱的崭新的美好的生命也太短暂了吧！”洛白极度无奈想到。

　　　　两人到农家换了些粗布麻衣。他们的衣服实在太显眼，九公子一身锦缎华服，不引人注意都不行；洛白由于先前的大盛军服破烂不堪，扒了北蛮兵的兽皮装。这样的衣服在山野中行走倒没什么，若进到集镇之中，非被老百姓打死不可。如今正值大盛和北蛮连年大战，几乎各家都有壮丁死在北蛮弯刀之下，百姓们能不怨愤吗。

　　　　“洛兄，你放心好了，到时先生一定会给你解药的。”见洛白一路闷闷不乐，九公子安慰道。

　　　　“岑兄，希望如此！”岑久是九公子告诉洛白的名字，洛白虽知这只是一个化名，不过也不拆穿。换做自己被仇家追杀，也不可能将老底露给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

　　　　洛白对这位九公子的底子也没多大兴趣，只希望能够早点送到盛都，拿到解药，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他享他的荣华富贵，我过我的jīng彩人生。

　　　　九公子对洛白的兴趣可是很大，虽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可已经将他当做生死兄弟看待。

　　　　并不是缺少爱情的人才有饥渴感，缺少友情之人一样也有饥渴，友情并不比爱情廉价。

　　　　当然，有这种感触的只有九公子，洛白可不会有这种想法，他现在满脑子就想拿到解药，然后有多远离多远。

　　　　洛白没有到过盛都，也不知道要走多少时间。九公子虽从盛都出来，但好像是一个路痴，竟也不知究竟要多少时间，为此两人只好雇了一辆马车。所幸，九公子这丫钱真多，马车还是比较豪华舒适的。

　　　　两人一路朝西南行走，没几天便进入了锦州。

　　　　这条锦州麓可是大大有名，因这里是往盛都的必经之路，不免有极多富商过道，附近山中山贼遍布，专门靠着劫掠过活。

　　　　吱呀一声，原本隆隆的车轮滚动声断然停下，将车内的两人震得一下前倾。

　　　　“把车留下，把钱留下，还是把命留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洛白心中咯噔一下，听这声音，想是遇到山贼了。

　　　　九公子撩开车帘，见车夫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不禁眉头冷皱，一脸的不满，一如既往平静而冷傲地说道：“不想死的给本公子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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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义气山贼】………

　　　　洛白从车厢内探出头来，立马有几把明晃晃的片儿刀架到了脖颈上。旁边的九公子面目扭曲，眼中透出一股愤怒，更多带着痛苦。

　　　　洛白哑然，九公子那晚被地残打成内伤，经过卢先生医治已无大碍，可修为却暂时失去，此时说出这样冷傲的话语，惹恼了这帮山贼，招来了刀架脖子的下场。

　　　　“兄弟，有话好说，莫伤xìng命。”洛白体会着脖子上冰凉的刀刃，淡淡开口说道。

　　　　他可真怕这帮山贼恼羞成怒将九公子宰了。杀了他自己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将九公子杀了，他就拿不到解药，为了一个月后不受七虫腐骨之苦，也只好自杀。

　　　　对于自杀，这个刚刚完成新生的家伙自问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九公子还想说几句，被洛白一把按住。经过几天的相处，洛白知晓这小子不谙世事，多说只会坏事。

　　　　“小子，道上混的？”那个懒样的声音再次出声，问洛白道。

　　　　洛白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带着一条细细小胡子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眯着眼盯着自己，露出邪邪的笑容。

　　　　这人一双丹凤眼，眉毛比起九公子还要细长一些，也没那么英气逼人，倒跟他那条小胡子很是般配，脸sè被常年的风吹rì晒，透着古铜，让原本一张书生脸看起来刚毅了许多。

　　　　洛白心中叹道：“这样一个文质之气十足的人应该去做教书先生，怎么会来做山贼！”

　　　　“我昔rì是大风关守军。”洛白苦涩微笑，在森林之中已发誓和军队脱离关系，今rì为了活命，只好将它拿出来挡一下。虽然只是一个伙头军，好歹也算一个兵。

　　　　那个书生模样的山贼头子听到这话，面容变得郑重了些，又看洛白脸sè从容，一副久经杀场的淡定，心中多半相信了。一挥手撤去两人脖子上的刀刃，抱拳说道：“两位将军抱歉，在下实在是不知！”

　　　　洛白苦笑道：“我只是曾经的守军，这位是我朋友。”

　　　　“无妨，还请两位兄弟到小寨一坐，以示在下尊敬。”小胡子做出请两人上山的手势，诚恳说道。

　　　　帝国与北蛮交战，死伤无数，绝大数大盛百姓都有亲人战死边关，故边关服役的军人在大盛百姓的心中地位很高。

　　　　帝国尚武，能在与北蛮人交战中活下来的人，绝对有两把刷子，即使是山贼，也需要敬重这些军人。是他们悍不畏死地保家卫国，山贼们才有占山为王，劫富济贫的资本。

　　　　两人随着这帮山贼上山，一路上知晓了小胡子的姓名。

　　　　这小胡子叫做易凡，他还有个妹妹易笙箫，两人父亲十年前被征召入伍，战死杀场。五年前军队又来征召，本是为国效力，义不容辞，无奈家中只有一个年幼小妹，易凡万万不能抛下小妹，拒绝了军队的征召。

　　　　那军头恼羞成怒，想要强行霸占易笙箫作为易凡不入伍的抵押。

　　　　易凡岂肯让妹妹遭人凌辱，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军头，带着妹妹逃到山中，做起了劫富济贫的山贼。

　　　　但他对边关的军士与大盛国内的军士两眼相看。自己的父亲死在边关，边关的军士都是父亲的战友，是大盛国的支柱。而国内欺横霸市的军士，则是大盛国的蛀虫，万恶的败类。

　　　　“这帮畜生！”九公子鼻孔冷哼，气呼呼咒骂了一句。

　　　　“看来这个九公子非但是大族的公子，多半还与军队有些关系。”

　　　　洛白凭着这句话猜测九公子显然有着某些管理军队的权利。而且就上次大风城外，卢先生说大风关关守方通已经被大公子收买来看，这个家族绝对是一个权利很大的家族。

　　　　不过洛白并不想参与进这些是非之中，送人到地，解药到手，走人，这是他既定的路线。

　　　　三人且说且聊，酒宴欢畅，方至一半，正说到洛白半体虚寒之症。

　　　　“洛兄稍等片刻，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神医，现在给你请过来。”易凡摇晃着出门，朝后面一条竹林小径而去。

　　　　过了片刻，一个老人被摇摇晃晃的易凡拉着来到门外不远。

　　　　“易寨主，你醉了，晃得老朽晕头转向，还是先给你解酒吧。”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到了洛白耳中却觉得有些熟悉。

　　　　洛白笑笑，觉得自己妄想了，十年了，茫茫大陆，怎么可能还能这么巧碰到他呢。何况那老人十年前便那么苍老，此时恐怕早已离世。

　　　　屋外的话语少时停下，只听得喉咙咕噜的声音，想必是老人给易凡吃了什么解酒的药。

　　　　片刻后，嗒嗒的脚步响起，易凡绕过门墙，走到大门口，大笑道：“两位，我把神医带过来了。”

　　　　九公子和洛白见到易凡的模样，暗暗吃惊了一些。

　　　　才不多的时候，易凡脸上依旧带着醉酒的红润，脚下却已稳稳当当，健步如飞，看来这个神医的药的确不虚。

　　　　“神医，您快点，太慢了！”易凡站在门口有些焦急侧身招呼道。

　　　　嗒嗒的脚步依旧慢悠悠从门墙传来，老神医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寨主，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有你快，不急不急，嚯嚯嚯。”

　　　　洛白与九公子对视一眼，对这个老神医都颇感兴趣。

　　　　老神医也转过门墙，出现在两人面前。

　　　　洛白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白的胡子，斑白的头发，还有长长垂到嘴角的眉毛，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宛然神仙中人，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怎么没有变老呢，都十年了？”

　　　　洛白带着疑问问道：“老神医，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