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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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魍魉-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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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常说的就是“容猪婆我要跟你绝交!”“容猪婆你真的很讨厌!”,哪一句不是真的咬牙切齿。十四岁那年,他父亲的生意突然做大,他们家搬去了更大的宅子,他终于顺利地摆脱了与她的婚约,自此再不愿多见一面。
  至此她也才明白,这份讨厌他一直带到了坟墓中啊,带到了奈何桥前,直至喝下那一碗忘却前世所有的孟婆汤。
  少年啊少年,你为何能够讨厌得那么久呢。
  可是。
  少年啊少年,你的名字就是不回头啊。
  ***
  晚上,酆都突然起了浓雾。白露从义庄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连屋子都看得不甚清楚。
  已经打了戌时的更,这时的街上也已经没有人在走动了,偶尔还能听到鬼狐嚎叫之声。白日繁华的大都此时犹如沉睡般陷入了死寂。
  白露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只觉得寒气扑面,冻得一身鸡皮疙瘩,便靠边站了一会儿。
  雾气茫茫中,却似乎突然有了一丝亮光。隔着白茫茫的雾,白露不确定是什么,只搓着胳膊看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从雾中便跑出一个人影。那盏灯笼的光映着那人影的轮廓也是模糊的,随着那灯笼的光越来越近,才显出那人的轮廓和孤独的灯笼光影。
  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略微清秀而白净的,眉梢微微地上扬,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身青色衣袍被雾气打湿,袖口贴在腕上。
  “在这儿啊。”他说着,便干脆顺着刚才的步覆小跑过来,与她并排同站在一个屋檐下。手中的灯笼左右摇晃着,光芒模糊而温柔。
  “这么晚怎么还在街上?你不是还叫别人夜间不要出门,自己倒乱跑,你知道有多难找吗?”
  白露抬头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刚才碰到一个女鬼,她还说见过你,差点把我哄了去。”
  “嗯。”
  “嗯什么!天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冷……你吃饭了吗?冷不冷啊?”
  白露张了张嘴,却又沉默,灯笼越来越微弱的光映着她的脸。
  “陆子晟。”
  “嗯?”
  “你敢抱我吗?”
  一瞬间,仿佛被定格了般,陆子晟眼中流光闪过,白露身子微微地颤。
  “啪”地一声灯笼落地,弹了两下。陆子晟已经将她轻颤的身体拉入怀中,两人均是一颤,他轻轻地用手臂将她整个环住。她柔软的身体,微凉的体温,就倚在他的胸口,他觉得胸前那个东西几乎都要跳出来。
  白露想,在她往后的人生千千万万的时刻中,或许她会像她所遇到过的那么多人鬼一样,为爱而忧,为爱而惧,为爱而苦,为爱而痛。可是她会永远记住这个瞬间,她欢喜的那个少年提着灯笼从雾气深处跑向她,衣衫被沾湿,发丝零散在额前。
  可他跑向她啊,他手中的灯笼是那样柔和而孤独,他的怀抱那样温暖而温柔。那是她的瞬间,那是她的少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个小清新的青春小故事~~

  ☆、冥婚少年(三)

  那日,白露让翠山去找那齐家公子谈谈,然而他却一直没找到齐绪。但是翠山在齐府附近转悠的时候,却碰巧听到了齐府的冥婚计划。
  “你说他们还在打容珠的主意?”白露一脸不解。
  翠山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似乎还没有放弃找容姑娘做冥婚新娘的主意。”
  白露细细思索了一会儿:“难道容珠的八字和齐绪那么配?还是她其实是难得的旺夫命?”
  翠山道:“或者因为容姑娘好欺负?”
  “也有可能……不过还是觉得很奇怪。”
  翠山挠挠头道:“我再去打听打听……”
  白露点头:“嗯,顺便再找找齐绪。”
  然而,没等翠山找到齐绪,这天下午,白露便碰巧遇见了齐绪。
  那天,她本来是去湖边给一个水鬼送路引,却在离开时刚好看到了独自在湖边的苍白少年。他低着头,在湖边的一棵大树下四处看着,似是找着什么东西。
  白露一时好奇,便悄悄靠近他。没走几步,少年便眼尖地瞅见了她。他似是已经忘记了见过白露,察觉到她能看到自己后,便警惕地躲开。
  白露目光扫过他刚才找东西的树下,少年便脸色一紧,对白露道:“你是什么人?”
  意识到他并不记得自己后,白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哦,我是给附近的阴阳先生,最近在给一个早夭的李公子寻一个冥妻,暂时没什么头绪,就到处逛逛。”
  齐绪听后,并无什么反应,只道:“那你继续逛吧。”
  “诶,公子留步。我看公子身上有喜光,不知最近……是不是也有过冥间喜事?”
  “对已入阴间的鬼魂而言,能有什么可喜的?阳世的人只是折腾罢了。”
  白露见他要走,便走到他的另一侧,似不经心地扮演起了一个话唠:“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呢。我这次要帮的那个李公子,他就很想有个冥妻作伴。而我前几日,刚好看到西街义庄里的一个二八年岁的姑娘,人也挺清白,可惜大限将至,想来过几天待她入冥间之后,找与李公子做冥妻倒是挺好。”
  齐绪的背影一顿,转过头来一脸僵硬道:“你说哪个义庄?”
  “就是西街头的那个,那庄里就那一个女子帮工,小姑娘个子不高,看起来性格还不错。好像叫容……”
  “容珠。”
  容珠那个猪婆、笨蛋,那个被我放弃了两次的,脑袋实在不是很聪明的,我的小媳妇。
  ***
  齐绪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容猪婆的婚约原来是真的。当他从爷爷手中接过那块,传说中订婚的玉佩时,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真真有一种下半辈子都砸你丫容猪婆手里的感觉。
  齐绪十四岁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父亲做生意赚了大钱,全家人搬离了原来的小巷,住进了大宅。
  有了钱,有了梦想的大院,有了数不尽的好看衣服。五个月后,齐绪喜欢上了一个布庄的大小姐,那大小姐长得真好看啊,脸儿白净白净的,身材高挑窈窕,性格也很淑静,简直就是那个年龄的少年的梦中情人。
  又过了一个月,齐绪听说容珠家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了,容父欠了一屁股债。这事他还是从他们的发小王二那儿听说的,王二是个不羁公子哥,说这事的时候对着几个哥们满脸得意:“咱几个中,我没想到容珠最看重的还是我。那天亲自带着她娘上我家去借钱,喊我王二哥,那个语气软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她那么说话,倒挺动听。”
  “那王二你到底借了没啊?”其他兄弟哄道。
  “当然没,她们家那种情况换谁谁敢借啊,借了就跟丢了差不多了。对了,我还以为她会找齐绪呢,她毕竟还是齐绪家未过门的媳妇儿是吧。”他说罢,笑着瞥向齐绪。
  齐绪握着酒杯,手背青筋凸起,默了半天,翻了王二一眼道:“关你什么事。这种媳妇,我家肯定不会要的。”
  后来,容珠终于还是借到了齐绪家,那已经是在齐绪陆续听到三个哥们说起容珠找他们之后。她来的那天,和母亲一起带着礼物,她低着头,不见表情。
  容珠的娘还是说起了婚约的事,齐父的表情不是很好,只道:“这种事是孩子们的大事,还是得孩子们愿意,说实话,我儿最近和布庄的楚小姐相交甚好,两人最近感情甚深……”
  容母惊慌道:“这……孩子们的婚约都是上一辈说好的,不能再负了长者的心意啊。”
  “话是如此……不过,还是让孩子们定吧。”
  容母拍了拍低着头的容珠,齐父也看向身旁的齐绪。
  两个孩子都不说话,容母有些急道:“这绪儿和楚小姐关系好,和我们家珠儿也不差嘛。也考虑一下我们珠儿,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
  “娘!”容珠几乎带着哭腔打断了容母的话,她红着眼看着齐父道:“这婚约作罢吧!就当什么没发生过,反正本来就也只剩不情愿和厌恶了……”
  “别啊……”容母拉着容珠,容珠拽着她往外走道:“娘!算是成全我最后一点尊严吧!”
  容母也喊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齐绪。
  “绪儿,绪儿,你与珠儿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倒是说句话啊……”
  齐绪低着头,从腰间掏出一块翠玉的玉佩道:“容珠,你想与我解除婚约吗?”他把玉佩缓缓伸出。
  容珠揉揉眼,冲上去一把夺下玉佩,往地上一扔。
  玉佩碎裂的清脆声。
  她语气讥讽道:“是要我这样做才可以是吗!齐绪,我们反正也一直讨厌对方,以后见了面也当作不相识吧。祝你早日娶楚小姐入门,到时也无需给我们这不熟的人发喜帖了!”
  那一天,正是齐绪和容珠解除婚约的日子。而他们真如所约一般,再也没有多见一面,多说一句。
  只可惜,后来他和楚小姐见着见着便淡了,最终也没有在一起。
  他和很多发小每几个月便还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谈天说地,可是一个叫容珠的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齐绪十四岁那年,有了钱,有了梦想的大院,有了数不尽的好看衣服。他却永远失去了他的小媳妇容猪婆。
  至死都没有再见。
  ***
  “我记起你了!不就是那天在我家主持冥婚的破道姑!”少年突然喊道。
  “……”白露尴尬笑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们家是想把容珠活葬,差点害了她。这确实是我的错。”
  少年不相信地看着她道:“那你刚才还说要将她介绍给什么李公子!”
  “李公子是骗你的,只是想试试你的态度,其实没有这回事。”
  “那她什么大限将至也是……”
  白露顿了顿试探道:“如果她大限将至,那么她就可以去阴间陪你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少年眼眸暗了暗,扭过头道:“她活得那么辛苦,又那么讨厌我,我是丧尽天良了吗还拉她来地府陪我。”
  “所以,冥婚那天,你闹腾是因为不想她来陪你?”
  少年攥紧了拳头道:“是爹娘他们要杀了她啊。”
  白露不说话了,心里却有些不好受,她叹了口气,想人世间感情之事多如此。我们眼见为实,可还有更多的实,是常人所不能眼见的。
  它们活在夜间的每一声叹息中,活在灵堂的一阵无奈的风中,活在少年眼中的挣扎和心疼中,活在少女夕阳间的彷徨和心碎中,它们是这虚幻人间最后的恻隐和真实。
  而此时,它也是少年的别扭和执着。
  当时听说婚约的小齐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接下了玉佩,却将其放在了自己秘密小柜的最深处,好好地安放着。
  那是人世风雨病亡都不能侵袭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冥婚少年(四)

  风雨大作的夜晚,齐府内灵棚被吹得哗哗作响。齐家老爷夫人的房中,床帐被风扬起,床上的齐夫人紧闭着眼,口微微地张着,似是在喊什么名字。
  她的梦里,是他几个月前刚刚死去的,十七岁的儿子。
  梦里是他最后几个月病重卧床的样子,她一边喂着他喝药一边偷偷地用手帕抹眼泪。那段时间的齐绪性情极其不稳定,时怒时静,两只眼睛都没了神采。
  她这次终于顺利喂完了一碗药,而他没有将药碗拂倒。齐母刚放下碗,便见儿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一时惊喜上头,惊讶道:“儿啊,你怎么喝了药突然有了精神!是不是感觉好多了,谢天谢地……”
  齐绪却拉住她的手,他的手极为冰凉,“娘,我有话要跟你说。”
  齐母双眼含泪,反握住儿子的手道:“只要你好好的,要什么娘都答应你。”
  齐绪眼眸轻垂道:“娘,如果我真的离世,还请你不要给我办冥婚,我已习惯孑然一身,不需要任何人来作伴。”
  齐母突然一愣,颤着声道:“说什么呢,我们还在找更好的大夫,哪用什么……冥婚。不会有那一天的!”
  齐绪抓紧齐母的手道:“娘,这是我的愿望,希望您答应我。您这一生这么疼爱我,我唯有来世再报了。”
  “不……绪儿!绪儿……”
  雨水打在窗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齐府大门前,一把白色纸伞下,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她转身缓缓离开,伞在身边留出一块空间,似是身旁有人一般。她微微侧头面向身旁的空出的地方道:“怎么样,和你父母说了吗?”
  女子不知听了什么,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又突然皱眉问道:“听说你快要去投胎转世了?”
  ***
  最近酆都衙门做了一项新改革——他们招了一些方士来辅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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