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有多好啊。
年少总是错把瞬间当成永恒,把片刻当作一生。
一阵猛劲的风迎面而来。
光是只觉着眼角太阳穴边眩晕的疼痛。
她下意识用手捂住那半边脸,痛从边缘迅速往里蔓延,一时间光矢捂着的眼睛睁不开,她慢慢地蹲了下去,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背过脸,眼泪痛得酸涩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耳边也嗡嗡作响,隐约里听到人群炸开了锅,有人起哄地嚷起来:“啊,砸到人了!”
一个男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捡球:“同学,没事吧?”
光矢摆了摆手却说不出一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溢着,她极力地想要抹去,却将眼泪和头发揉成了一团,那刺痛感让光矢在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眼里流下的是血还是泪。终于,她将那右边的眼睛睁开了,视线却是模糊地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光线在眼睛里辨不清明暗,光矢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北辰,这个举动就像一个孩子对糖果的依恋,仿佛那一刻只求得到他的一句安慰,那伤痛便会像吃完苦药的味蕾下一秒被那蔓延在舌尖的甜味抚平了似的。
然而,北辰双手抱胸,那俊美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他冷冷地扬起头,阳光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仿佛未曾留意到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亦似乎,从不曾认识光矢这个人一样。
彻头彻尾,他如同在看一个小丑自演自娱独角戏的陌生观众,甚至,他连看都不屑看。
光矢只觉得有什么被生生地抽了去,撕成了漫天的碎片,在光里肆意回旋,她慢慢扭过头,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再也没有看北辰一眼,擦肩而过,她的脚步摇摇晃晃,北辰没有看见她咧开嘴,好像是痛得龇牙,却又像是用尽了力气对那虚幻的空气笑着,她看见北辰在金色的光晕下一字一句地说:“光矢,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受伤害……那认真的模样,让人一不小心就相信了呢。
北辰,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的话一点也不算数,一点也不算数啊……
只是光矢也没有看到北辰那攥紧了拳头,以及一把拽住那个男生的衣领用极低的哑音:“还不滚去送她去医务室。“
阳光下,那个少年目送着那远去的背影,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打球的男生又开始嘻嘻哈哈地跑起来,一切恍惚像尘埃散在了光里消失了痕迹,不知过了多久,北辰的嘴角动了动,风中带着热闹的声音拂过——“对不起。”然而等待他的,连回音都被风吹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
收到光矢短信的时候,正是这年下第一场雪的那一天。
北辰开了窗,纷扬的雪被风吹得寒冷。
秋天终是过去了呢,北辰瞳眸微敛,看不出表情,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开了,雪顺着风落在脸上,然后轻轻滑落,仿佛比羽毛还要轻盈。
——北辰,你说过,会在天街公园陪我看第一场雪,让我最后再自作多情一次吧,我会在那里等你一夜,你来或者不来,随意。
北辰用指尖轻轻拂去脸上冰冷的雪,低头将手机翻看了几遍。
连语气都是故作强硬,也不知道她发这条信息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
北辰无奈地笑笑,他这样明显,甚至……刻意的表态,她仍然是不相信么?
说起来,他的确是低估了她了,想想之前她一次又一次的表白,那样的百折不挠,这次,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闭上眼睛,北辰仿佛看到光矢在雪地里,那样独自一人站着,风里夹着雪,呼出的空气都化成了白雾,单薄的身影直直地挺着,就好像不肯屈服的英雄似的,明明冷得嘴唇直哆嗦,却还站在空荡荡的天街公园里,看着雪一点一点地覆盖了地面,覆盖了鞋子,风呼啸着,路灯在雪里映地明灭……
北辰猛地真开了眼睛。
那瘦小的身影在寒风里……不……这样冷的天……他砰地关上了窗。
光矢,你怎么这样不懂得爱护自己?北辰低骂了一句,好像是在气光矢,却又好像在气自己。下楼刚好撞上了买菜回来的北璇,北璇只听见弟弟说了一句:“姐,有事,晚饭不在家里吃了。”北璇反应过来时,他已走远,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喃喃:“真是见鬼。”
光矢抬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将衣领往上拉了拉,身后呼啦啦的传来一阵声响。她回头,眸中的光亮瞬时暗了下去,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伞,伞柄的小帽不见了,大抵也因如此被人扔弃,风将它吹得到处乱跑,像是站不住脚,破旧的伞架碰到地上的石头发出嗞拉拉的声响,就像是在雪地里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痕,将那纯白分的支离破碎。
光矢看了看天色,因为下雪,天空被映得有些发亮。有几颗星辰从云后散出隐约的光来,一阵冷风拂过,她打了个激灵。时针已然指向了深夜。
她叹了口气,北辰,他不会来了吧。
果然,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浇灭了呢,北辰,那个无情又讨厌的骗子。
不知怎么的光矢忽然想起了那天北辰疲倦的模样,声音里有着她听不懂的情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许,有些人本来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喂,北辰,你怎么了啊?”
……
没有哪一刻比光矢现在记得更清楚,那时候北辰的表情……是哀伤的,是一个根本不像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表情,这样的神情在光矢的脑海中反复闪过,北辰后来说他并没有说过那些话,当时她也傻傻地以为自己做梦了,光矢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还真是傻得可以啊,这样真实的画面,分明是存在过的啊,梦哪能记得这般清楚。
“光矢——”身后传来了隐约的唤声。
☆、(十)
“光矢——”身后传来了隐约的唤声。
光矢回头,她看见北辰站在雪地里,雪花飞舞落于他的发间,他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无声的笑意,宛如纯白的美玉,仿佛比以往更加俊美,皮肤在雪间白皙得有些分不清,光矢看着他,大声笑着叫起来:“北辰,北辰……”
他站在那里向她招招手:“过来。”
光矢走到他的面前,她听见北辰说:“怎么那么不听话?跑到雪地里来,还穿这样少,生病了怎么办?”
她笑起来,像个孩子:“你说你要陪我看第一场雪的……”
北辰看着她微笑:“好。”
雪花如绽放的礼花,天地间白茫茫连成一片,光矢仿佛看清楚了那雪花精致的形状,在星光的反照下晶莹剔透,闪着亮亮的光。
“光矢。”看着她那冻得通红的脸颊,用手轻轻抚过,“以后不许穿这么少不来,知道吗?”
“没事,不冷。”光矢用手接着雪,捧给北辰,“看,好看吗?”
“好看。”
那雪的模样在手心中渐渐融化,光矢有些失望:“哎,怎么化了。”抬头,看见面前的北辰,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地笑着嚷起来:“北辰,你看你都满头白发啦~!”
他抬头,雪幻化着晶莹的白色,仿佛时过经年,两人真的已经白发苍苍,华发如雪:“是啊。”
“北辰,北辰,这算不算白头偕老呢,白头偕老,哈哈……”
彼时北辰被光矢的笑容晃得出神,那样眉眼灿烂,清澈无忧。
“喂,北辰,听见没呀?”光矢将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恩,白头偕老,我喜欢这个词。”北辰的嗓音低低的,俯身,薄唇轻轻地覆上了光矢的红唇,成功地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唔……”光矢睁大眼睛,无措地像小鹿看着北辰放大的俊脸。
脸上浅浅染上了潮红,不知持续了多久。
“呼吸,笨蛋。”北辰放开了她,光矢缺氧地咳起来,一如鱼不小心离开了水一样,大口喘气。边喘边好像有些生气地嚷着:“喂,北辰,你个流氓!流氓!骗子……坏人……!”
白雪衬得她朱唇殷红。
北辰亦如往常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光矢回过身,见北辰那样安静,甚是不满:“喂,给点反应啊。”
不知是雪落覆盖,还是因为天冷,北辰的唇似乎失了血色,那唇扬起自豪的弧度仍是完美地让人无法直视:“嗯,我流氓,我是骗子,我是坏人……”
这声音在雪里渐渐淹没,光矢看着天空被雪映得显出了诡谲的光泽,仿佛将整个公园,都笼在了这宁静里,雪仍在飘飘悠悠地下着,亦如白茫茫的看不见尽头。
光矢的睫沾上了雪,北辰从侧面看她,面容皎净,睫如银蝶,那样清澈的瞳眸在风里,恍惚尘世间的一切雾霭散去,湖面的涟漪晶亮亮映出她的笑靥如花——
她说:“我原谅你了,笨蛋。”
仿佛只是一句话,便将之前所有不好的伤害都一笔勾销,他们,还是他们,雪地上那破伞架划出的痕迹早已被后来的雪覆盖上,光滑平整,圣洁纯白,如同新生。
北辰抬头,那美少年的轮廓宛如虔诚的星辰,明亮的掩饰住了渐渐散失的温度,他笑:“好。”
(十一)
时针静静地走着,光矢看着分不清昼夜的天空,迷迷糊糊看见北辰将大衣披到了自己身上,摸摸她的头:“光矢,你要一直都那么开心,知道吗?”
“嗯……”在睡意里,果然时间空间都是错连在一起的奇怪呢。
“光矢。”北辰继续接着说,“要照顾好自己,不许生病。”
“不许老闷在家里。”
“不许被别人欺负。”
“不许哭,不许总是那么固执。”
“要好好的。”
“不许……想我。”
雪纷纷扬扬如同末世冰纪。北辰看着光矢安静的睡颜,像个孩子。
这算是……默认了吧,光矢。
“北辰……”
“嗯。”
“北辰……”
北辰回头,光矢含糊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如同梦呓。
他终是听清楚了,她颠来倒去的重复那一句话——
“北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雪落似乎有什么温润的东西从脸庞滑落,大抵是雪融化了吧。
当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公园林间的鸟开始发出声音,光透明地穿过覆雪的长椅,北辰微笑着低头,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轻盈如纸,渐渐地在光里变得透明,慢慢如同雪在光里,一点一点地消失,晶莹的光亮就好像清晨的露珠被风吹着,朦胧光晕染在他清澈如星辰的眸子上。
要结束了吧,他想。
他轻轻地用虚幻的指尖想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庞。
光矢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恍惚间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看见,那个少年笑着看她,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说着话。
就如同做梦一样,那光晕在变淡,像是有什么在流失,光矢叫起来:“北辰!北辰!”她伸手想抓住他,然而,那少年还是安详地笑着,静静看着她张牙舞爪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如当初那样的波澜不惊,仿佛他只是在给她变一个好玩的魔术,连笑都是那么安心。
风吹过了他的声音,那样清晰,
好好活下去,光矢,原谅我,不能真的陪你白头偕老了。
不许哭,你永远可以看见我的,我是那颗最亮的星星啊。
我会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光矢怔怔地站在原地,空气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剩下,雪地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她回头,天上似乎有颗星辰忽的亮了一下,又好像,那只是眼睛在光里产生的幻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矢揉了揉眼睛,忽然明白了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像一个迷路走失的孩子,面对着阳光,面对着还尚未融化完的雪,无措地,放声大哭起来。
出来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只听见一个小姑娘用尽力气似的哭喊。
“北辰,你回来——你回来——”
☆、(十二)尾声
同一时间,抢救室的灯灭了。
北璇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医生,带着沉重的表情。
抱歉,我们尽力了,节哀。
北璇愣愣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她猛得似疯了一般地冲了进去,她看见,那白色的尸布盖在北辰的身上,那个她最亲最爱从小养大的弟弟身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不应该会死啊,她的预知从未出错过,他不应该会死于这次车祸啊——
她颤抖地掀开了那白色的布。
北辰,嘴角的血还未凝结,他的睫毛静静地垂着,北璇看的清清楚楚,北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他在笑,笑得很满足,很安详,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
北辰,他竟然,用了禁术。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