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木的身体,转过身往家走去。他深深地感激小葵在他灰暗平淡的天空,留下了温暖明亮的痕迹。往后的每一天,靠着回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已足以温暖他孤渴的心。
他捂着自己似乎空了、因而连疼痛也显得麻木迟钝的胸口,慢慢地坐在小葵的房间,张大了嘴,艰难地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好无语啊,这样就涉黄啦?哈哈哈
☆、光明顶的夜
寒假又至。
初阳每天坐在屋顶,捧一本书,冷冷的寒风里裹紧了厚厚的外衣。看到那辆从山外驶来的白色班车,在村口的路上拐个弯,不做停留地扬尘而去。每天都是这样,仿佛在这里守望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今天的班车从山那头翻过来,沿着山里的公路穿进穿出,初阳感到心跳得很不同寻常。他扔下书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拖着他向村口狂奔。
他的小葵、刻在骨头里的小葵,正站在路边,拍去裙角的尘土。她的小脸因为晕车而苍白,带着疲倦的神色,双目却依然清亮有神。
离得近了,初阳反而慢下脚步,全身筛糠一般抖,他拼了命才控制住自己不匍匐在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和胸口都被一团柔软的东西塞住了。
小葵看着他,慢慢地微笑了。左右看看没有人,跑上前来,把脸凑过去贴了贴他的脸,嘿嘿笑着。这是小葵,是他的小葵。
他伸出手,紧紧地牵住她的手,她像听话的小羊羔,温顺地跟着他。
已经嫁给小葵爸爸的姨妈让小葵带来了不少东西,给外公外婆的常用药和城里糕点,给初阳带了复习资料和衣服。小葵掏出自己给初阳买的电动剃须刀,摁住初阳给他刮胡子,得意地欣赏初阳被剃得光溜溜的下巴,十足的小女人神态:“我挑了好久才选定的哦!这么帅的墨蓝色,很配你吧?”
初阳打开收音机,主持人叽叽咕咕说要带大家重温一首老歌,音乐响起来。“你是我最简单的快乐,也让我最彻底的哭泣,我要用什么来说爱你”,听到这么一句歌词,初阳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小葵。这歌词,俗得可爱,用在这时候,恰到好处。
小葵脸上淡去了懵懂的神色,行动间多了矜持与优雅,初阳忧虑她渐渐长大,会淡去他们的感情。不过,她往他身上一黏,露出孩子一般调皮的笑容,初阳就知道了,小葵还是他的小葵。
初阳做好了饭,推开小葵的房间门叫她出来吃饭。她正在换衣服,露着光洁的背,纯白色绣有蕾丝边的文胸摘开挂在一边肩上。她闻声回头,尖叫一声,双手护着胸,脸红得像天边最灿烂的云霞。初阳心跳犹如鹿撞,赶紧蒙着眼睛转过身去,叫着:“对不起对不起……”
初阳心里其实是愉快的,她不再是个孩子了呢,不再纯净无邪大方坦然地把身体露给他看,她已长大。她已懂得男女授受不亲,不再像小孩子一样痴缠着他。有时一阵心醉神迷的亲吻之后,她娇羞地一笑,脸红红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调皮地说:“哥,你嘴里有薄荷味儿!”她的无数小动作都令初阳着迷,令他傻瓜一样看着她,露出梦幻一般的微笑。那句歌词真好,你是我最简单的快乐,事实上,她是他全部快乐的根源和希望的所在。他不明白,在未遇见小葵之前,他算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
那些隐忍的寂寞和夹着一丝丝甜蜜的思念一扫而空,初阳的整个心,又沉浸在了那种惶恐的幸福之中。令他不安的,是心里那种莫名的恐惧还在,它像一个从旁窥伺的野兽,双眼闪着冷冷的光,它伏在初阳心里,慵懒地假寐。不知道为什么,初阳老觉得总有一天,这头小兽会一扑而起,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刻什么时候会来临。这样的臆想时常令他冷不丁的打个寒颤。
小葵说我们去山顶看景吧。初阳愿意满足她的一切想法,于是他们手牵手出发了。初阳收拾了一个大包背在肩上,小葵笑嘻嘻问装了什么好东西,初阳偏不告诉她,两个人抢夺笑闹着往山上去,快乐在风里四散。
玩玩闹闹爬到光明山顶,已是傍晚时分。站在方圆百里最高点,群山叠翠,挨挨挤挤地站立着,百鸟啾啾,翩然归巢。斜阳温柔,织出壮阔的彩虹般的绸缎,铺在百山之巅。
云霞满天,仿佛一片金灿灿的海。小葵坐在山顶平地上,痴痴地看,直到最后一丝光亮的红色也消逝在暗蓝的天空,她长长地呼一口气,回过神来。
“为什么叫做光明顶呢?”她好奇地问。
初阳想了想,大约因为这里是最早迎接光明的地方吧。清晨站在这里,无限的黑暗包裹着你,风大而凛冽,掠过树梢,呼呼作响,风向不定,风声亦变,好像你的周围全是怪兽在呜咽或嚎叫,你感到绝望和恐惧,感到阴冷和孤独。你只能默默地承受,茫然地大张着眼。忽然的,眼前一亮,太阳毫无征兆地挣脱一切束缚,从群山之海奔腾而出,天地迅速光亮起来,黑暗、绝望和恐惧飞快地退去,你虚脱地站在群山的最高处,第一个被阳光抚摸。风那么清新,天地那么阔远,你会感到新生一般的喜悦和纯净。于是不管有多么沮丧,你又有勇气回到冷漠的现实世界,安稳或麻木地过上一段时间。
初阳的声音平静温和,这是小葵听他说过最多的话。她屏息静气,仰脸望着这个眉眼间隐藏了忧戚的男孩子。他一向是沉稳宽厚的大树,温良寂寞地笑着,从不表达自己的疼痛。他一定常常到这光明顶来寻找光明,他一定常常体会到这种惊心动魄的重生,所以才有这样深切的体悟吧。
小葵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眼泪哗哗地流出来,她把脑袋埋在初阳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孤单忧郁的男孩。
夕阳落尽,山风吹在身上已是冰冷。初阳从背包里取出厚衣服将小葵裹在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凉冰冰的鼻头:“冷吗?”小葵瑟瑟抖着笑了,闭着眼睛去寻找他的嘴唇。她贪婪地吻着他,含含糊糊地说:“唔,景色这么美,不留一个光明之吻怎么行……”这孩子,就没办法让人不心疼她。
初阳忽然苦笑起来:“糟了,忘记回家了!我们得快点下山去。山里黑得快。”
小葵扭头看看山下,说:“反正就算现在走,天黑之前也赶不回去了。”她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说:“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待光明,好不好?”初阳有些犹豫,他见过的、拥有的所有美好事物,都乐意与她分享。只是没有带毯子之类御寒保暖的东西,留在山上过夜会很冷。而且,不知道外公外婆发现他们没在家会不会着急寻找。
小葵留恋地环看了一下四周的群山和天边最后的白亮,嘟了嘟嘴说:“好吧,那回去吧。”
初阳不忍心看她失望的小脸,叹了口气说:“那就留下来看光明吧。”小葵的眼睛忽然就亮起来,像两支小火把,初阳忍不住笑了。两个人在山顶随意走了走,天马上就黑了。
他带着她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是个温暖干燥的石头窝,四面是石壁,头顶却有几个天然的眼儿可以交换空气,但冷风却一点都吹不进来,。他打着手电筒,在附近找了一些干树枝和干草铺在地上。他边忙活边吓唬她说:“这地方不是熊洞就是野人住的地方,等老熊或者野人回来了,我就把你送给他们做小媳妇!”小葵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嘟哝着:“切!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你小媳妇!”初阳的心脏一疼,在黑暗里偷偷地笑了。他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食物、松毛茶汁、线帽、手套,还有一件大衣。小葵惊喜地叫:“哥,你怎么想起来带这么多东西?”初阳背靠着大石头坐下来,把背包垫在地上,自己披上大衣,将小葵整个儿抱在怀里,用大衣包严了,给她戴上手套和线帽。小葵呵呵地笑,像个孩子似的缩在他怀里,脑袋左摇右晃:“哥,我像不像个棉花球?”他无声地笑了,给她把煮红薯剥了皮,保温杯里的松毛茶倒出来:“来,吃点东西。都凉了,先喝点儿热水。”
天黑透了。天黑了之后风反而小了些,偶尔有一小阵,也是从树顶吹过,发出一些响动。气温降得很低,天地之间偶尔会突然一下悄无声息、万籁俱寂。凝神细听,远处风声又起。有时风撼动树冠,扯扭得枝干吱吱呀呀发响,树梢打着尖利的呼哨,惊起夜鸟几声细瘦的咕咕声。毕竟是女孩子,胆小怕黑,小葵圆睁着双眼,紧张地瞪着四周的黑暗。
“冷吗?”初阳问。现在是防火期,山上用火很不安全,出来的时候也就没有带火,而且根本没想着在山里过夜。小葵露齿一笑,怕人听见似的小声说:“手有点冷。”摘去手套一握,果然冰凉。初阳心疼地将她小小的手塞进衣服里,将它们贴在自己温暖的胸膛。小葵笑了,眼睛眯起,像小小的弯月,她说:“我摸到你的心跳了,咚咚的。”隔了一会儿,树林里传来不明响动,她缩了缩身子,害怕地问:“会不会有野兽啊?”
初阳无限怜爱地抱紧她:“睡吧,睡吧,我一直抱着你呢。”她的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像小猪一般拱了半天,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梦呓一般叫了一声:“哥……”沉沉地睡过去了。
初阳背靠着石头,用大衣紧裹住怀里的人。他闭上眼睛,脑袋搁靠在背后的石壁上,轻抚着小葵的脑袋,手指滑过她柔软的头发,忽然一阵酸楚。就这样吧,就让时间停留在这里吧,就让这黑暗永存,让光明永不再来吧!就让他一直抱着怀里心爱的孩子,永不分开吧……
沉默而热切的祷告令初阳眼眶发热,眼泪安静地落在小葵闭着的眼睛下方,微弱的星光里仿佛是她在梦里落了泪。每一次想念小葵、看到小葵、抱着小葵,初阳都深深感激生活如此安排,让他遇到他的光明。他用力地、用力地去爱她,所以才会这么恐惧吧。他不知道别的男子会否和他一样,在所爱的人面前,只会微笑、微笑,一直微笑,而背对着她的时候,就会想掉眼泪,因为满满的幸福,因为满满的想念,因为满满的莫名其妙的担忧和恐惧,哪怕正在想念着的这个人,一个转身就可以看到。
小葵睁开眼睛的时候,光明已经一泻千里将万物沉浸其中,她刚好赶得上看到半个太阳在山尖露脸,她直埋怨初阳不早叫醒她。她在他怀里睡得很沉,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安稳的、温暖的、舒适的,睡到自然醒。有他的地方,她才睡得如此踏实。
初阳怕弄醒她,一夜未敢动一动,现在整个人都快成僵尸了。他轻轻地活动活动手脚腰腿,关节噼啪作响。“你睡得小猪似的,我哪里忍心叫醒你。”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早安,我的小太阳。”
刚睡醒的小葵呼吸之间有一股婴儿的甜糯,周身散出一股淡淡的乳香,令初阳觉得像是抱着一个小婴儿,或者哺乳中的少妇睡了一夜,在这种香味里,初阳觉得自己既是一个小婴儿,又是一位丈夫,还像一个父亲。这种奇妙的联想令他目光温柔深沉,如波澜不兴的秋潭。
小葵很快就高兴起来,她扔掉大衣,站在山顶边缘,张开双臂。山腰以下,一片雾茫茫的景致,群山仿佛漂浮在白色的海洋里,白雾海水一般涌过来、流过去,缓慢凝滞,却充满了吞没一切的柔软力量,令人目眩惊心。
风从山下吹来,一路积蓄了力量,将她吹得摇摇晃晃。风把她的衣摆和头发往后吹,飒飒地响,初阳担心她会如鸟一般,翩翩然飞起来。她紧闭双眼,直到风将身体吹透。她嘴唇发紫,快乐地喊:“你抱着我啊!我们也来玩一回泰坦尼克!”
初阳牵着小葵冰冷的手下山,她冻得哆哆嗦嗦,牙齿格格作响:“哥,我们盖、盖一座小屋在山顶,每天、每天看雾吹风,你看怎、怎么样?”
初阳把两件外套都裹在她身上,微笑着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春生和妈妈
回了村,才知道出事了。
前一天下午,有村人看见罗家的古怪小子带着那城里的女孩子一路上山去了。当两个人从山林里钻回来的时候,人们的笑容暧昧不明,那种目光和笑容像是一层粘腻冰凉的鱼腥味,令初阳和小葵厌恶又迷惑不解。
回到家里,外婆把初阳看了又看,不高兴地说:“你带着她乱跑什么?野去哪里了一夜不回?”初阳硬着头皮说:“她想去光明山看看,就去了。”外婆满是褶皱的脸本该是布满慈祥的微笑,但是她疏漠的责怪令他不舒服:“她要是出什么事,你怎么向你姨妈姨父交代?”
初阳这才反应过来,姨妈嫁给小葵的爸爸了,小葵已经是罗蕊姨妈的女儿了,而外婆说的姨父,正是小葵的爸爸。忽然他有一种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