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辛家隆重接待了从苏州赶来的林宇父母家人,林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唯一的儿子要结婚,那是必须重视的,七大姑八大姨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票人。两家人商量着开春要办一个订婚仪式,然后在男方那边办一场婚宴,到女方这边再办一场。小葵一听,一个头两个大,她本来就不喜欢喧闹,更不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被围在中间。林宇自然是顺着她,就跟两边老人商量简化仪式。经过据理力争,最后两边老人勉为其难同意先在女方这边简单办一个订婚仪式,婚礼迁就男方回苏州办,然后两人从苏州出发蜜月旅行。
虽说年轻人一再强调要简化仪式,但辛巨伟那么大的家业,就这么一个怎样疼爱都不为过的娇娇女,再怎么精简,也还是开出九大桌来,取长长久久之意。
“喂喂,好了没,可以走了吗?”一身粉红抹胸小礼服的伴娘梅子走进去,化妆师正把最后一朵小香槟玫瑰插在小葵头发丛中,理了理裙裾,含笑点头示意可以了。梅子轻轻挽着小葵的胳膊走出门,一边在她耳边打趣:“这么美丽的新娘子,我要是个男人我也娶你!”
辛巨伟正有些忐忑地等在楼下,看到小葵走了下来,赶紧迎上去。看着楼梯上身着红色礼服的女儿拾步走下来,他的眼眶湿润了。就在刚刚,他等在楼下的十分钟里,脑海里全都是小葵小时候的样子,调皮的,活泼的,娇俏的,穿着小裙子或者校服,蹦蹦跳跳地在花园里玩,从校门口向他跑来,咧着缺了门牙的小嘴笑。父女俩之间曾经有过很大的隔阂,好在小葵原谅了他,他这个做爸爸的,心里很愧疚,没有给她很多的温暖和爱,转眼她就26岁了,今天就要正式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又是不放心的,怎能不煎熬呢!
司仪正在插科打诨的活跃气氛,调动起来宾的全部好奇与期待。乐声一转,司仪大喊:“让我们欢迎恨不得痛揍准新郎的父亲,和长大了的女儿入—场—!”在来宾的欢笑声里,他挽住女儿的胳膊,紧紧握着女儿戴了丝质手套的小手,顺着玫瑰长廊下的红地毯,缓缓行至礼台。
准新郎林宇和伴郎春生已经等在那里许久了,被司仪捉弄了半天,正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这一环节呢。
林宇满目深情地紧盯着款款而来的小葵,这个场景是他梦想了多久的啊!他深知慢热又受过伤的小葵能和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伟大的进步,就意味着对他的最终认可。
辛巨伟握紧小葵的手,司仪喊了两遍请准新娘的爸爸把女儿的手交给准新郎,他都没理会。底下有人喊:“老家伙,你就放手吧,新郎心里都把你宰了好几遍啦!”大家欢快地笑了。辛巨伟也笑了,知道这一步迟早都要到来的,只是和小葵的感情刚刚恢复,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把女儿交出去。但是再不舍,女儿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也有自己想要依靠终身的人。他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把小葵的手交到林宇手里,压低声音说:“臭小子,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我就跟你拼了这把老骨头!”林宇诚惶诚恐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哪里舍得欺负她呢,她欺负我还差不多,爸爸你放心吧。”这一声爸爸,叫得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神色也缓和得多了。趁着小葵不注意,他凑到女婿耳朵边小声说:“有事没事你就带小葵多回家来。”林宇赶紧点头:“知道的知道的!”
接下来是彼此宣誓,交换戒指,开香槟,大家举杯同祝。
站在一边的梅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羡慕,她把头轻轻地倚靠在春生的肩膀上,喃喃地说:“多幸福啊,多幸福啊!”春生握紧了她的手,有些愧疚地说:“梅子,我没有那么多钱,没有房子车子,也没办法给你买那么多的好东西……”梅子故作失望地垮下脸来说:“那怎么办?小葵的戒指那么大那么漂亮,我也想要呢!”春生更加愧疚:“你跟我在一起四年,真是委屈了。我一定努力工作多赚钱,争取早些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梅子甜蜜地笑了:“委屈什么呢,你心眼好,对我好,我心里清楚着呢!”她回握春生的大手。两个人认识了七八,相恋四年,一起走过的时光,虽然简单质朴,但是风雨共度相互扶持,是真正有情有义苦乐有味的生活,她心里知道春生有多在乎她,所以不会像那些肤浅的女孩子拿青春和爱情去换取物质享受。
“朋友们,大家静一静!”小葵的爸爸手里举着酒杯,站在麦克风前满面笑容地环视四周:“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小女的订婚仪式,虽然舍不得,但是把女儿交给这个臭小子,我多少还是放心些了。”他侧脸用眉毛挑了挑林宇,林宇微笑着一颔首。“今天是喜上加喜的好日子,按照小女的要求,我们还有一对新人在今天订婚!”底下的来宾兴奋得哇哇叫起来,有人大声地冲辛巨伟喊:“老辛,难道是你要再订婚一次?你这是要人生再一春吗?”大家哈哈地笑着,又有人大胆猜测:“难道你还有一个女儿?”辛巨伟微笑着回应:“不是女儿亲如女儿呀!”他把脸转向春生和梅子,亲切地招呼他们:“来,孩子,到这儿来!”小葵也兴奋地喊:“春生,梅子,快过来!”
春生和梅子正说着甜蜜蜜的悄悄话,忽然变成了众人的焦点,一时间有些发懵,两人都疑惑地来回看着小葵和她爸爸。小葵和林宇走上前,小葵挽住梅子的胳膊,俏皮的眨眨眼:“这回轮到我和林宇给你们当伴郎伴娘啦!”
“我们?怎么、怎么会是我们?”春生都有点结结巴巴了。林宇笑嘻嘻的拍拍春生肩膀,安慰的说:“就是你们。没事,都安排好了。”
小葵的爸爸高兴地说:“这一对新人,是小女最好的朋友,多亏了他们,小女获得很多温暖快乐。孩子,谢谢你们!”辛巨伟动感情地看着春生和梅子。小葵从小没有要好的玩伴,难得她交到了这么真情的朋友,虽然他对他们还谈不上多么了解,但从小葵的描述和最近的接触里,看得出他们都是本性质朴的好孩子,春生又是初阳同母异父的弟弟,而且小葵的心结,也是因他们俩得以解开,所以头天晚上小葵提出来要自作主张替他们订婚,给他们一个意外惊喜的时候,辛巨伟立即同意了,马上叫人把所有的用品多安排一份,只要女儿高兴,怎么都好。
春生和梅子犹如置身梦里,被司仪和小葵他们一路拉拽着,把刚刚小葵和林宇走的过程又走了一遍,不同的是,刚刚的主角是小葵和林宇,现在的主角是他和梅子。
春生和梅子听着司仪的指挥,交换戒指,把亮晶晶的指环套上对方的手指。这一对儿戒指,和小葵的那枚戒指是同一个系列的不同款。春生给梅子买过一枚戒指的,是大学刚毕业那一年,第一个月的薪水发下来,除去房租水电,春生用剩余的钱给她买了一枚银质指环。并不昂贵,可那是他对梅子的心意和承诺,是当时的他能够给予的最大的财富。后来还在学校的梅子才知道,春生买了这一枚指环之后,有两个多月中午那一顿都是在公司吃开水泡面。梅子掉着眼泪骂他傻得要死,他却愧疚地说等以后有钱了,再给她买钻戒,现在的他只买得起这样一枚简单的指环。过了一段时间,春生郁闷地问梅子为什么不戴那枚指环,梅子从领口拉出来一根红绳,原来她用一根红绳把指环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她说舍不得戴在手指上,时间久了会磨光了花纹呢,她要他们的爱情和这枚戒指一样,永远保持新鲜的花纹,永远如贴在胸口一般暖暖和和的……现在她为了配合小葵穿小礼服,只得把那枚指环暂时摘下来贴身放置了。
为两人预定好了的旅程套票和林宇他们的也是一样的路线和地点,只不过行程和他们的刚好相反。两天前林宇托春生在他们公司预定套票的时候,春生也奇怪为什么是同样的旅程各一套,旅游路线却是刚好反着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这和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我们就在哪一个城市相遇了呢!好玩吧?”小葵笑得像个偷吃糖果的小孩子。梅子感动地抱着小葵和春生说不出话来,不是贪图小葵为他们准备的这些,而是因为小葵真的把她当作好姐妹。
“别哭啊!你不喜欢吗?”小葵忐忑不安地拍着梅子的后背,求救的目光投向林宇。梅子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抚养她长大的爸爸两年前生病去世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丢下她和爸爸跟别人跑了的妈妈如今也下落不明。春生的爸爸好几年前出了事故也死了,后妈带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知转嫁去了哪里。
他们的经历那么相似,都是苦命的孩子,小葵多希望给这两个好朋友一些温暖,但是她又害怕这样做会伤害他们脆弱的自尊。她着急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你不要多想。我就是,就是一个人订婚好无聊,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么,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必须陪我一起跳啊……你不开心那就不要了,不要了……”
梅子护着自己戴了戒指的手嚷嚷:“那可不行,你别想收回这个戒指,春生都给我戴上了的!这可是归我了!”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挂着鼻涕抽抽搭搭的问道:“我妆都哭花了吗?”大家都哈哈笑了。四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乐声大作,底下的来宾欢呼声响成一片喜庆的海洋。
作者有话要说:
☆、巧识纪老
小葵走进医生办公室,看到对方肩膀和脸颊之间夹着电话,用眼神示意她稍等,小葵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噢,你来不了?那让纪老家保姆来取,对,直接到我办公室……”医生双手在桌上一阵翻找,对着几页纸说:“嗯,……现在看来问题不大,但是要特别注意了,如果再摔倒、再复发一次,瘫痪或者直接挺不过去的几率是很大的。”
医生挂了电话,仍旧低着头在忙碌,把资料整理好了,又取过另一份资料来看。小葵无奈的发现他是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了,只好又说:“左医生您好……”
医生在桌子后面抬起头来,从滑到鼻子尖儿上的眼镜上方看了看小葵,说:“哦。我不是左医生,我是他的助手。”医院里都是这样,有名的医生一般只管看病、治疗,其余的杂事交给助手处理。左医生年逾花甲,是很有名的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现在一般是搞研究、带徒弟、参加会诊,偶尔坐诊也是替头面人物看病,一般人只有走关系加高额诊金,才能预约到诊号。
“哦哦,不好意思。我来取复查报告的,患者叫辛巨伟,麻烦您了。”小葵今天有时间,就帮爸爸到医院来取复查报告。
那位医生助理在一摞资料里找到了辛巨伟的资料,打开来,把里面的片子挂在墙上,指点着给小葵看:“整体来说恢复得还是很好的,你看这里原来是一片瘀血,有很重的阴影的,现在基本看不到了。”小葵其实也看不太懂,医生说恢复的好,也就放心了,笑着接过资料说:“谢谢您!”
医生助理把登记取复查报告的册子递给小葵签字,小葵的眼角无意中扫视到隔着几行有一个很熟悉的患者名字:纪乾夫。她快速浏览了一下,患者八十三岁,家庭住址省立大学。没错,就是画界有名的纪乾夫纪老先生。
小葵想起刚刚听到的医生助理的那一通电话,应该是打给纪老家人的了。她问道:“这位纪老家里没人来帮着取报告吗?”册子上显示报告出来都两个多月了还没有取走。
助理医生摇摇头说:“子女都在国外,以前是他的一个学生来打理这些事,最近那位学生好像也不在。”助理医师大约特别见不得这样的事,很不满地说:“现在的子女都想什么呢?太不负责任了,自己在国外享受生活,把老人丢下不管。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赡养老人了吗……”以纪老的脾气,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不愿意远赴国外和孩子们在一起啊,小葵又想到自己也在国外呆了好几年对爸爸不管不问的,就有些心虚,爸爸那么可怜,想必纪老也很孤单吧。
“我能帮纪老代取单子吗?我是他的学生。”小葵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动地问了。毕竟纪老并不认识自己,就这样取了单子给老人送去,多少有一点冒昧吧。再说,她并不是纪老的学生,只是纪老是画界权威,一向仰慕敬重。助理医生疑惑地看了看小葵,大约被小葵眼里的诚恳打动,他同意了,为了负责起见,按惯例登记了代领者的身份证号和电话号码。
纪老就住在省大最古旧的一批专家楼其中的一幢里。近年来,省大毕业的一些优秀人才回校搞了不少投资,学校的一些老旧设施、校舍都拆除重建,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