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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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不语-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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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小葵带林宇在小村走了一圈。当年的很多人家,或者搬走,或者外出打工,或者破落,房子大多老旧失修,有的干脆关门落锁,门梁上结满蛛网。一些老屋子还有人在,多是儿童或老人,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洒下苞米和麦粒,鸡鸭叽叽嘎嘎叫着抢食,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在旁边坐着,满是茧皮和裂口的老树皮一样的双手不断地忙活,编着一个竹篮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拖着鼻涕,在门边儿和一只小草狗闹着玩,看到有人来,好奇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林宇摸了摸衣兜,对孩子挤挤眼睛,变魔术一样掏出几颗巧克力。小孩子盯着巧克力糖,怯怯地靠近一点,又靠近一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宇弯着腰,笑眯眯地和孩子对视。小葵禁不住莞尔,这个男人笑起来又和煦又亲切,一向最讨老人和孩子的喜欢。
  “小豆子!小豆子!”小孩子擦一把鼻涕,小手向他伸着,小嘴巴吞咽着口水。
  林宇替他剥开,塞在他手里。孩子吃着糖,笑眯眯地看着林宇,手里把玩着那张漂亮的糖纸。
  两个老人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很亲切。
  “阿婆。”小葵叫了一声。
  老婆婆睁着一双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闺女,你长得真像仙女。”小葵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了看那边在和小孩子和草狗玩闹的林宇,轻声的说:“阿婆,问你打听一个人。”她指指远处的小屋子:“那边,罗家有个孩子,叫初阳,记得吗?”她紧紧盯着阿婆的脸,满怀期待。
  阿婆想了一想,点点头:“罗家是有一个小子的,考上了大学的那个吧?”
  小葵的心一阵狂跳,着急地点着头说:“是的是的!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阿婆摇摇头:“这个娃娃命苦啊,爸爸妈妈死得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絮叨了几句,才转回正题:“好些年了,他的屋子空着,旁的人会去打扫打扫,人是没见回来过的。”小葵的心重重的落回去,她失望地张了张嘴,嘴巴里苦涩,什么也问不出来。阿婆仔细辨认着面前的女子,隐约记起来一些,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他小媳妇吧,十多年前,你和罗小子经常一起玩。”小葵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十多年前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也天真地以为会那样一生一世,而今人去屋空,世界这么大,又去哪里找呢!
  小葵不甘心,总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啊,小葵一家一家地挨着打听。小村不大,一会儿就走了一圈回来。
  罗小子天性淡漠,和村人来往不多,倒是当年两个半大孩子不理世俗,神仙眷侣一样四处悠游,在民风保守朴实得近乎愚昧的乡村,惹了不少争议。后来听说考了几次大学的罗小子收到通知书,想必是去城里上大学去了,又或者跟着那个女孩子到大城市去生活,总之没人知道他的踪迹,又从不见回来过。打听到的所有消息组合起来就是这样了。
  倒有不少人依稀记起了她,热情地邀她到家里坐坐,小葵一一谢绝,失望地扶住村旁一棵树。
  那时候,初阳在星光里吻了她,就是在这棵树旁。那时的树,还没有这么高大,枝叶没有这么茂密。是冬天,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枝桠抖抖瑟瑟地伸在夜空里,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好像是结在树枝上的亮晶晶的果实。她缩在初阳温暖的怀抱里,像是一只找到了家的小兽。
  一晃就过了十多年。
  树还在,小葵还在,可是初阳呢?初阳在哪里?
  看到林宇从远处跑过来,小葵擦去眼角的一滴泪,背靠着树,微笑着看他。
  林宇跑到近前,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说:“怎么一声不吭跑了?”他跟小孩子玩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她不见了,赶紧找。村子不大,但村里房屋都是随意盖起来的,占地不规则,道路也就顺着房屋的坐落曲曲拐拐四通八达,又分布着猪圈牛栏鸡舍,林宇头都绕晕了。还好村里基本都铺设了水泥道,小葵记得十多年前小村里的路都是泥地,下了雨之后就得穿水靴,否则一走一脚泥。她也记得,鞋子被她踩得再脏,初阳也会洗刷得干干净净晾在楼上窗台。她抬头看了看那个窗台,空空的,像此刻她的心。
  小葵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往村外走。村子脚是连绵的田地,依山开荒,一级一级延伸下去,一圈一圈往外扩,就像落了一颗石子的一池春水,涟漪荡漾开去。又像是一把巨大的才子扇撑开着,扇子底就是修建在巨石上的村子,居高临下高瞻远瞩。扇面顺着山势往下斜铺,扇子边缘接近山林,八月底了,庄稼把田地涂抹成一块黄一块绿,好看极了。
  旧时常有野猪黑熊一类野兽蹿到地里糟蹋庄稼,为了防范,先人们沿山林修筑了两人多高厚厚的石墙。历经百年风雨,墙缝里长满了杂草,墙洞里有时能看到鸟窝,或者一小窝壁虎蛋。墙与田地之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三五成丛地生长着仙人掌,厚实多刺的叶片上,长着拳头大小的金黄色椭圆形果实,果皮上遍布细小尖利的簇刺。仙人掌桀骜不驯地在蓝天里伸展着大巴掌,那些果实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大巴掌上的手指头。小葵拿石块儿把果实打下来,用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穿起来,像是擎着一串巨大的糖葫芦。
  “干嘛呀拿这个?”林宇好奇死了,用手去拿,小葵赶紧避开了:“有刺!扎死你。”她给他解释说这东西丑是丑些,扒开果皮取出果肉好吃得要命。他掏出手帕给小葵擦了擦满头的汗,从她手里接过大糖葫芦串,小心地举着以免被刺扎到:“这等粗活就交给我吧,你小心脚下。”
  林宇眼中的小葵,优雅安静,才华横溢,就像名贵的猫,举止间自然流露高华,从没见过这样接了底气生机勃勃的样子。他饶有兴致地跟在她后面,对她又多了几分对孩子一般的疼爱。她心里又惆怅又快乐,带着林宇做这些事情,就好像是当年的初阳带着她一样。
  “你干嘛呀老回头这么看我?”林宇笑着问她。她无数次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但是林宇还是林宇,一次都没有变成当年那个安静沉稳的男孩。她在心里悄悄地希望,又悄悄地失望,看到林宇溢满温情的大眼睛,又悄悄地内疚。
  两个人顺着石墙走了一圈,沿田间纵横的小道往上走。过了一条水渠,走到一片苞米地边。苞米棒子十分饱满,顶上的须须已经蔫巴,这个时候的苞米刚好可以煮来吃,早了不饱满,晚了苞米粒太硬。地里隐约有人劳动,衣服和苞米青叶摩擦得窸窣直响。
  小葵一瞬间又激动了,希望像是鼓满了风的船帆。就在这块地里,当年初阳给她种过草莓和蔬菜,十多年过去了田地都没有荒废,肯定是有人在打理。说不定苞谷棵后隐约闪动的人影正是初阳呢!
  苞谷地里的人钻出来,却是一个身材圆壮的中年妇女,头上顶着草帽,一张宽脸红扑扑的,胳膊弯里挎个篮子,装满了刚掰下来的青苞谷棒子。无论如何跟初阳没有一点相像,小葵傻眼了。
  农村大嫂看到小葵和林宇,笑嘻嘻地点点头,大方地盯着这个好看的男人。饶是林宇见多识广,也被这直通通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没话找话地问:“大嫂,这是你家的地吗?”大嫂点头说是,从篮子里拿了好几个棒子塞给他:“给你!清水煮一煮,又香又糯呢。你们尝尝。城里来的吧?城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苞谷!”她自豪地笑着。林宇赶紧接住,连连道谢。
  她继续露着白牙热情地说:“你们是来走亲戚还是度假?这几畦菜地都是我家的,想吃什么自己来拿。”地里种了韭菜,茄子,青菜,萝卜,还有辣椒,长得都很健壮。“真厉害!”林宇由衷地赞道。
  林宇一手抱着苞谷棒子,一手牵着小葵,走回家去。小葵打趣他:“今天可是沾你的光了哟!”林宇自鸣得意地说:“那是,相公我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走哪儿都借脸吃饭!”小葵笑着捶他。
  林宇兴致勃勃地煮苞米,熬苞米粥,炒青菜,忙完了去楼上屋檐下看小葵在画架上涂抹。沧桑石墙,狰狞的仙人掌,无知小儿滚着铁环,一头猪在小巷子里飞奔……一张一张晾在铁线上。笔下的一幅,是一座老屋,屋旁一棵树,今天见到的村子里那棵老树枝叶繁茂,不知为何画纸上的却是冬季里萧瑟的枝桠,树枝后面的夜空黑蓝,缀着几点星光,好像感觉得到风刮过树枝的寒冷。看来今天感触良多,一口气画这么多张。
  小葵作画向来言之有物,都是眼中所见心中所思,画风灵秀自然,清峻忧郁,还在伦敦读书时就是国内圈中新秀,参加比赛获过不少奖项。在一起这么多年,林宇知道她作画的时候断不能打扰,否则要发很大的脾气,他不舍她郁闷狂躁,所以日常专门负责将各种打扰拒之门外,全力为她维护安静的创作空间。
  她落下最后一笔,凝神盯着画上的树,神思不知飘哪儿去了。
  林宇取下她手里的笔,胳膊圈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一吻,笑着说:“怎么了?”她笑着摇摇头,放松地靠进他怀里,努力把神思拉回现实。她一向对自己严苛,以为是又对自己的画不满意,林宇抱着她摇晃:“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你画得这么好,送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抢着买呢!去吃饭吧,一会儿我来收拾。”他替她脱去沾满颜料的围裙,牵着她走下楼梯:“到处跑又站了一下午,累坏了吧?一会儿给你烧水泡澡按摩啊。”
  小葵回头看了看画布上的枝桠,心里想,人要是能变成一棵树就好了,守在你会回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让我住在你心里面

  也许是因为又回到这个爱着、牵挂着却又带来深刻伤痛的地方,夜里小葵做了噩梦,惊叫着醒来,满身的汗水。林宇心疼地抱着她拍着,像是哄一个孩子。她的童年与少年一定有太多的不愉快,才会成年了还时不时做梦,被那些挣扎的往事追着跑。
  清晨醒来,她又没了踪影。林宇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直抓头,最近几天,小葵都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把他丢在这幢老屋里不知所措,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不安。
  他爬起来到处找,屋子里没有,村子里没有,村子边上临山的巨石上没有。这村庄他完全陌生,她的频频消失让他很是郁闷。他收拾干净,早饭做好,追着信号往公司打了几通电话问问近况,又打开电脑处理完好几件事情。出去找小村里的人家买了一些新鲜果蔬,甚至还有一只肥壮的鸡,小葵还是没有回来,打她电话,电话在屋子里唱得欢,究竟是到哪儿去了,电话都不带!
  他呆坐在椅子里,努力把烦躁不安的情绪压下去。回想起来,和小葵的交往,都是顺从她的脚步,小到两个人吃什么、外出游玩去哪里,大到回国、在哪个城市居住、做什么工作,她喜欢怎样,他都尽力去安排妥当,而在他这么多年的付出里,她不知不觉像一个孩子一样依赖他。只言片语的听小葵说过一些关于这个小村,这幢老屋,年少时这片天地里的小葵和初阳,以及初恋无疾而终的惆怅。他都是持包容和心疼的态度,只希望陪着她解开少女时代的心结。他也明白,只能足够耐心,找到那把打开她内心深处最后一扇门的钥匙,他总会带领小葵走出来,也只有彻底从那一场变故里走出来,小葵整颗心才可能真正属于他。可是来了这里之后感觉整个气场都变了,小葵好像总是躲着他似的,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鼓捣什么、想什么,问她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言。他发现初阳带给小葵的影响那么巨大,她似乎又要把自己密密地包裹起来关到厚厚的蚌壳里,回到那个只有初阳和小葵的世界里去,离自己慢慢遥远,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发慌。
  再大方的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吃味吧,他自嘲地咧咧嘴,不得不承认,还是会有一些难以把控的失落和挫败感。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十年前的连情敌都算不上的男孩大吃飞醋?林宇忽然有些好笑自己的小心眼,也对自己的不自信感到不满。再怎么说,那个给过小葵最深刻初恋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有可能都不在人间了,他们曾经的感情再深厚,陪伴了小葵五年、如今依然在小葵身边的人是他,未来也是小葵和他一起去走。他摇了摇头,把不安的情绪甩开,起身去整理小葵这几天的画作,一张一张拍照保存,然后放到晾干架上放好。
  门吱呀一声响,小葵回来了。她戴着草帽,脸上汗津津的。看了看时间,正午十二点。真是的,这么热跑出去,早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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