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之同学把那口不顺的气又憋回了自己快气炸的肚子,面色不善的回到姐姐旁边坐下,死活不肯交待刚才究竟在和龙泉聊什么。
林珑乐呵呵的笑道:“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说,肯定是被龙泉欺负了。是吧?”
“是啊!他简直是太过分了,你不知道,他刚才居然……”青涩少年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也算是在套话吧?这两夫妻,都一个样!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面色铁青的问道:“林珑姐,你男人到底做什么的?还有他朋友,是干嘛的?”
“他们啊……暂时保密。”林珑轻轻一笑,继续调戏小朋友。
大家正聊着,石头和冬瓜又接了一个同学上来,于是,林珑大学班上的同学会不怎么准时的召开了。
按计划,原定于大家中午12点在有成都饮食文化一条街美誉的“一品天下大街的文杏酒店吃川菜,然后下午去不远处的茶楼闲聊,晚上去茶楼对面吃鲶鱼河鲜火锅,再然后转战同一条街上的KTV,唱累了之后再去隔壁巷子的酒吧。
实际上,到中午十二点零五分饭局主人归位时,统计后携伴应到的23人中有7个打电话请假说下午或晚上再来,龙少原以为23减去7等于实到16人,结果冷眼一扫包间,包括他两口子和袁媛那一对,居然只来了9个,剩下7人都还在路上!
中校同志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老婆会在出发前磨磨蹭蹭的烤蛋糕,临近十一点了还悠闲自在的喝着牛奶加餐,果真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艺术系人,如果在战时,这群家伙都该被拖出去军棍伺候。
十二点半,还有5个没到,冬瓜开始召唤服务员上菜;十二点四十五,菜品基本上齐了,还有3个没到,并且电话告知各位别等了动筷子吃吧,他们赶得上就赶来,赶不上这顿午饭就算了,直接茶楼见。
龙少着实无语,此刻他很庆幸“扛饿”也是自己队上日常训练中的一个环节,并且觉得要是在战时,对这群人只罚几军棍都太便宜了点。
因为人没到齐,所以大家吃了一顿异常丰富的午餐,散席转战茶楼时,甚至有人抚着肚子打趣道:“我说冬瓜,你该不会是知道很多人都来不了,所以才中午订个贵点的地方,晚上去吃便宜的吧?”
冬瓜感叹道:“我差这点钱吗?是想让你们这帮懒人在一条街上把吃、聊、玩、喝全转一轮,这才选了一品天下,不然还可以去吃更贵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懒得起床连午饭都省了。”
耳尖的龙少听到这话更加无语,垂首看看自己老婆,暗暗感慨,原来,她这样大清早懒得洗脸、懒得换衣服的还算是挺勤劳?至少没一直躺着等午饭,甚至忽略中午直接等晚饭。
到了茶坊,大家闲聊许久之后,渐渐觉得无聊,一看时间,距离晚饭还挺遥远,于是,有人提议打麻将或者玩扑克。
冬瓜强烈反对这建议,他大老远从法国飞回来专门请客吃饭,可不是为了跟石头等人搓麻将的,玩小圈子那袁媛肯定不会跟他同桌,要玩,就得集体一块儿玩。
“集体游戏?难道,丢手绢?”石头一开口就被其他人集体喷了,笑着让他:滚回你幼儿园去。
☆、超越这平凡的生活
几个来自都市的游客在这个破旧的小学足足待了三天,当学生们上课的时候,石头会悄悄偷拍下孩子们认真学习的画面,在他的作品中,没有玻璃的旧窗户、斑驳的墙壁、破朽的桌椅和那一双双专注而明亮的眼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他们欠缺着物质基础,或许只能享受次一等的教育资源,可是,那求知的精神却并不输给任何城里孩子,甚至,他们拥有更强烈的功成名就的欲望:只有好好念书,才能走出大山过上好生活。
严树则会用这时间抱着自己的吉他和记事本在附近的山林中散布,呼吸新鲜的空气,敞开胸襟看看蓝天、白云与远山,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弦,记录自己的灵感片段。
袁媛则时常拿着个本子皱眉写写画画,当俞晨之玩够了游戏,无聊至极地游荡过来问姐姐在干嘛时,她有些苦恼的回答:“林珑为这些孩子拉了一笔赞助,我在帮她想,怎样用最合适的方式花出去。”
“花钱还不容易?”俞晨之在他老姐身边坐下,打了个响指后笑着提议道,“用金额除以人数,一人发一份?话说,有多少钱来着?”
“十万,”袁媛回答之后,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弟弟的额头,“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像那样给钱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冤大头似的施舍,给一次就没了,还很可能就用不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根本就无助于将来可持续性的发展。”
“这里,每个人都很需要钱吧?随便怎么给也是给了需要的人呗!”俞晨之有些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教室里上课的林珑。在他眼里,这学校里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除了林珑,其他全部都是需要资助的赤贫阶级。
而那位龙家太太,此刻正在连蹦带跳的教二年级的学生们学习教材规定曲目《小红帽》,授课完毕又弹着吉他给大家唱了一首课本里要求欣赏的歌曲《永远住在童话里》。
“我常常走进你,和白雪公主、小矮人在一起。我常常走进你,和海的女儿游戏在海底……”欢愉而活泼的歌声在午后的校园中轻轻飘荡,听着这样的快乐歌曲,俞晨之脸上却露出了略带讥讽的微笑。
“如果没有林姐姐讲故事,他们能知道什么是白雪公主、桃太郎、稻草人和爱丽丝嘛?”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学生听着童谣,冲自己姐姐摇头道,“你看这歌词的意思,‘如果世界像童话一样有趣 ,我宁愿不要长大永远住在童话里’在这种地方唱这样的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没看过童话故事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童年生活一定会很贫瘠、乏味,就在山林里跑跑跳跳也是一种乐趣。”袁媛先是笑着反驳,然后又赶紧埋头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一条建议——购买儿童书籍,建图书室。
俞晨之眉毛一挑,敲敲她的记录页面,“嘿,你说没书也能快乐的!”
“能看看书,扩展知识面不是更好吗?现在高考题目越来越灵活,不怎么看课外书的人不好混啊!”袁媛推开那挡住视线的爪子,又笑着说道,“助学也不是充大款乱撒钱,一笔款子帮得了十个、百个,帮得了一次、两次,却不可能长期持续的给下去,钱得花在刀刃上。而且,也不能高高在上用怜悯的姿态撒钱,会伤人自尊。贫穷——”
“哎,我知道!”俞晨之有些不耐烦的回答,“贫穷并不是罪过,爹妈给的‘富裕’也不是我自己值得炫耀的资本。你早说十七八遍了,真啰嗦!”
在这里搭帐篷住了两日后,俞晨之也相当明白袁媛带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他觉得这艰苦环境确实能给自己带来一些触动,可也没打算走过、看过之后就立马脱胎换骨。
对大多数人来说,通常都只是在看到的一刹那感动一下,掏空口袋表示一下,再感慨一下幸好自己不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然后,转身回家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没多久就彻底忘了当时的触动,腐败的人继续腐败,奢侈的人继续奢侈。
等林珑上课完毕后抱着吉他走向树下的两人时,就看见俞晨之在咬着一根狗尾巴花叽叽呱呱的念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橙儿,你干嘛呢?”林珑笑眯眯的俯视着小帅哥。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这位姐姐腾出个空地:“我在盘算,等回城之后,自己能不能克制着永久的不穿名牌、不吃大餐、不开车挤公交,然后,找老爸要的零花钱后面减个零。”
林珑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笑问道:“结论呢?”
俞晨之耸了耸肩,无奈的回答,“恐怕做不到,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确实,由奢入俭难啊!”林珑扑哧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扭头去和袁媛商量捐款的方式,她俩都觉得以“奖学金”的名义挺不错,只是具体细节还得再想想。
“也不用规划太长远,做两个学期的计划就行了。”林珑若有所思的如此说着。
然后,她又解释道,不是因为自己只决定了支教一年,怕在看不到的时候钱被乱花才这么决定,而是,有消息说这所山里的村小大概只会再办一年,明年就会合并到乡镇上新建的寄宿制学校去,具体怎么办,还得到时候再决定。
“那样这些小孩就不用每天走几十里的山路上学了!”俞晨之乐呵呵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好消息,他见过学生上学需要爬的山路,有的简直是连根羊肠小道都见不着,就是那种落脚地都见不着的陡坡,不用天天面临滚下山的危险,也算是一件好事。
“嗯,教学条件会变好,可那样的话,学杂费也可能更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林珑无奈地摇摇头,又带着点期待的说,“消息还没确定,真要搬迁的话,希望国家能有一定的扶助政策吧。”
袁媛突然皱了皱眉,然后一句话就直戳重点:“合并学校了,那老师怎么办?”
“有编制的老师上面会有安排,代课老师恐怕得竞聘上岗,很多学历都不高啊,工作无着落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现在才会人心惶惶的有小道消息流传了呗,”林珑冲着正在教室里上课的一个扎着粗辫子的瘦黑女老师努了努嘴,“那胡美丽老师,据说已经在想法塞钱、走关系搞名额。”
“你又有什么打算?不怕被人挤下去了?”袁媛问自己那一脸满不在乎表情的好友。
“我还没考虑好究竟要不要去呢!”林珑无奈的叹了口气,“最近还没联系上龙泉,真是烦死了,好多事情都得跟他商量,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找不着他人!我得先问他可能在云南待多久,才能决定之后的工作、生活地点嘛。”
听到这话俞晨之乐了,直接笑道:“也是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军官好多都是在一个地方待几年就调动一下,万一你刚在腾冲买了房又确定了工作,他转身就被调走,姐姐可不能直接扔下一堆学生跟着他跑路哟。”
“那是!所以,我只有以不变应万变,车到山前必有路,”林珑哀叹了两声,转而又得意道,“其实,就算现在不去找关系也无所谓,我就不信这山疙瘩里还能找到比我更专业的音乐老师,还是能上专业美术课的音乐老师!到时候想去竞聘应该也能成功,何况……按龙泉的级别,我也不至于被开后门的挤下去。”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这事情她从没做过,但也不排除关键时刻用一用的可能性。
几人正说着话,严树抱着一套迷你架子鼓和石头一起走了过来,牛高马大的他抱膝坐下,将那套粉红色的五头架子鼓搁地上,然后用左脚的前脚掌小心翼翼的踩钗,右脚试踩低音大鼓,调整着将位置放妥当,最后拎起迷你鼓槌甩着手腕带动小臂和大臂敲了敲嗵鼓,向林珑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此刻已经临近放学时间,按照前两日的惯例,他们会在中午给学生讲故事,在下午则会聚集在树下开“演唱会”。
俗话说音乐是沟通人与人心灵之间桥梁,用给大家唱歌的方式比较容易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也能为这个校园带来更多的欢声笑语。
其实,根本不用唱歌,光看着他这么个身高逾一米八的男人憋屈的敲那最大的低音鼓才不过直径30厘米的可爱玩意儿,就已经足够的搞笑,视觉上很能娱乐大众。
“帅琪送的这鼓不错吧?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中看不中用的玩具,没想到还真能用来敲!”林珑看着严树那弓腰驼背的模样,乐得直笑。
“是不错,可这明明就该小手小脚的你来敲才合适,”严树着实无语,来了这么多人,就他这么个身材最高大的会敲鼓,憋屈也只能凑合着,“来来,合计一下,今天唱什么。”
“汪峰的《怒放的生命》吧,励志嘛,”林珑抱起吉他直接拨了个前奏,然后轻轻哼道,“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行行,就这个,歌词挺不错,我也会唱!”麦霸俞晨之直接蹦起来站定,这种摇滚得男人吼着唱起来才够味儿,蜷着身子敲鼓的严树不方便,嗓门最好的林珑音色不适合,于是,也就轮到他这个非专业人士摆足了架势高歌一曲。
已经放学的孩子们渐渐围了过来,石头拎着相机退出“包围圈”,然后静静地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俞晨之蹦跶着高高扬起的手臂,林珑与严树的灿烂笑容,激情洋溢地学生们的面孔……记录着,这四处绽放的青春光芒。
或许,此刻站在这里的人们,总有一些能够在不远的将来拥有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