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下一学年的升学考试,学校在九月份将高二年级进行重新分班。黄濑和夏依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虽然两人也尽量地挤时间呆在一起,但是愈来愈繁重的学习任务却也让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有些事情,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夏依的腿伤比想象中痊愈得更慢,为此她也只能每天练练基本功,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学业上。毕竟马上面临升学压力,这也是应该的。然而到了高三,功课越来越多,他们的课表又不一样,连之前每天午休见面和放学一同回家都成了奢望。
“我们一定要考同一所大学哦!说好了!”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她对他笑。
这个年纪大多数男生女生似乎都喜欢将八卦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一天她在教室边看书边吃着便当的时候,班上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钻入了她的耳朵。平常她是绝对自动屏蔽的,但是这次的对象却是跟她有关。
“哎,我最近经常看到黄濑君和他们班的小林在一起耶!”
“诶,好像是同桌呢,交流多一点也没啥奇怪啊。”
“说是这么说,但小林明显喜欢黄濑君啊!那么明目张胆谁看不出来啊!”
“但是,黄濑君的女朋友不是……”
“嘘!小声点……”
……
夏依翻书的声音有些烦躁,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夏依自认为是属于比较冷静的人,那些空穴来风的言论她并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当有一天,她看到黄濑和那个女生一同走在她前面,女生肩上的书包带子反了,黄濑很自然地替她翻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她愣在原地,瞬间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在走廊上狂奔,一路带过的风携着路人的杂音在耳边交织成嘈杂模糊的混响,她跑得很快很快,她从来没跑过这么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旁人发现她迅速泛红的眼眶。她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
回到家,她在父母疑惑的目光下直接冲向自己房间,小花在她锁门的最后一刻冲了进来。门外响起父母的敲门声,她一律不理。她坐在床边,双手抱膝,无声地哭泣。
小花不明白,它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凑过来温顺地舔去她眼角的泪,它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就哭了。人类的眼泪那么咸。
“他只是随手帮忙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对不对?”她对着小花说。它仍然天真地看着她。
她抹了抹眼泪,扯出一个笑容,拿出手机开始拨他的电话。她想和他好好见一面,好好弥补一下之前缺失的时光。
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
你会接的对不对,你会接的对不对……
然而在一声又一声苍白的等待音后,她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房间内光线越来越暗,她起身,并没有去开灯,而是走到旁边的练习室,开始疯狂地做着花样滑冰的动作。她那样用力,每个关节的强烈舒张让她感到一丝快意。她练习了好久好久,直到一声刺耳的铃声响起,她一惊,脚一崴跌倒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紧紧捂住自己的脚踝,冷汗不断地从额角冒出。铃声还在不停地响,她缓慢地爬过去都显得无比艰难,终于在她快要碰到手机时,铃声戛然而止。
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的名字,在黑暗中刺痛了她的双眼。
夏依因为脚伤请了好几天假把自己锁在家里复习,她屏蔽了一切外界消息,将自己埋头于题海之中。然后回学校的第一天,她竟然就正好碰上了黄濑和小林。
她停住了脚步盯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黄濑给了女生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走,女生点头会意,自行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当时她多想拥抱他,但是却双手却有着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问。
“我在复习。”她避开他的眼神。
他努力忽视她的冷漠,关切地问:“……你的脚伤不要紧吧?”
“嗯。”她淡淡地回答。良久不见回复,她目视着别处说:“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料经过他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然后听见他说:“我们……还好吗?”
夏依一怔,对他扬起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好啊。”
后来有人问她为何那么要强,那么固执倔强。她只能笑笑说,他们都还是太年轻了。
其实她是内心那么脆弱的一个人。
升学考试之前,夏依都有意地回避和黄濑的接触,只顾着学习,专注到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于黄濑,他也只是忍着不去打扰她,让她专心备考。对于她的这种行为,好友怎么劝都没用。
“夏酱,你和黄濑君在一起不容易的。”她虽然也隐晦地劝过她。
就这样,他们迎来了最后的升学考试。除了前一晚失眠以外,其他一切倒还顺利。
“你要去北海道?”渡边绫惊讶。
“嗯。因为父亲调动工作的关系,我们全家都要搬去北海道。”
“是真的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一震。渡边绫看到来人,很识相地和她先行告别。
她抬头看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才一个月不到,却感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仍然是记忆中高大帅气的少年模样,耳钉在夕阳的光辉下闪着耀眼的光。她眯了眯眼,恍若又看到了最初遇到他的场景,也是这样耀眼的光芒,但却不像现在这般,眉宇间带着一丝忧伤。
她突然感到深深地自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会让这样一个人出现这种表情呢?
曾经说好要让他一直阳光快乐下去。说好他应该是充满正能量的……
她真是差劲!
“你到底要怎样?”久久没得到她的回答,黄濑有些疲惫地低声说。
她深吸了口气,舒缓着有些发酸的鼻子,对他扬起一个温暖而无力的微笑:“对不起。家里已经决定了,要搬去北海道。”她至今都能回想起当时被父母告知这个消息时天打雷劈的感觉。
“好远啊……”他也对她摆出一个笑脸,像是无力的自我安慰,“这样来回不是要好久吗。”
“不。”她摇摇头,强迫自己直视他,“不出意外的话,我已经报了那里的大学了。凉君……不,黄濑君,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黄濑睁大眼睛,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唇:“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夏依的眼泪迅速汹涌了上来,她死死咬着唇,眼睛一下也不敢眨,不然眼泪会落下来。话到嘴边却不忍出口,刚想点头,却被黄濑抢断:
“我们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要上同一所大学的吗?还是因为……是小林?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夏依轻轻摇头,微笑着说:“这不重要。”因为这与任何人都无关。
她看着他怅然若失的面庞,终于懂得了这一切都是那么地必然。有些隔在人与人之间的东西,能轻易地在彼此之间划过深深的沟壑,下过雨,再变成河,就再也没办法渡过去。
“是不是我太幼稚了?”他难过地垂眼望着她,“是我错了!是我太粗线条了……”
“不!”她狠命摇头。幼稚?她又何尝不幼稚?只是明白,这样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你没有错!只是有些东西并没有我们想得那样简单……”
“那到底是多复杂?我想不明白!”
“搬去北海道已经无法改变了!我们等不起的!”她终于带着哭腔大声说。
黄濑愣住了,望着她无言以对。
她有她的倔强,他又何尝没有他的向往?他应该拥有更耀眼的未来。而她这样的人并不配他,她终于明白了。
——是不是也许最初就不应该开始?
即使如此,还是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高中岁月。能让我曾经的暗恋开出花来。
两人相顾无言。像是要把对方的模样永远记住一样。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短短的几分钟却像横渡太平洋一样漫长。
“那么,以后一定要多保重!”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而在她没看见的上方,黄濑琥珀色的清澈眼眸里,慢慢凝结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夕阳的光辉下璀璨耀眼。
她到后来也没有告诉他的是,她的脚踝在之前受伤中落下病根,可能以后再也无法成为职业选手了。也罢,就算是曾经的梦想,也终究抵不过在现实的冲刷下面目全非。
梦想有时候多么像爱情?假若不是痴心相信,是无法坚持到底的。只是,失落了的梦想也像失落了的爱情,始于如此的兴奋与渴望,又终于如此的挫败与荒凉。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都还年轻,有资格去承接未来无限的可能。
她向他挥手告别。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直站在那里,站成一种模糊而氤氲的姿态。然后随着夕阳,一点一点喷薄成眩晕的色泽,最终暗淡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鸢尾物语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再加上冬末仍旧严寒的天气,大多数人更愿意蜷缩在温暖的屋子里。但是这天,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个带着期待与兴奋出行的日子。因为,世界著名男子歌唱组合Westlife将会在东京都举办一场演唱会。
夏依的亲戚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张票给她,让她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她看着手里的票,想起了曾经约定要一起去看他们的演唱会。造化弄人,如今,在搬去北海道的前一天,她思忖了良久,还是带着两张票独自一人出发,也算是了却了半个心愿。
天暗得很早,深灰色的路灯沉默地矗立在街道的两旁,投射出昏黄而柔和的光束,残留的积雪被清洁工人扫在马路的边上,堆积着,等待融化。
叮铃铃……一阵风铃随着门的打开而轻声呢喃,携带着一股凉风,一个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身影走进一家西餐馆,他摘下连衣帽,室内的温暖让他舒了一口气,目光穿过不断朝他投来的惊艳目光,在室内不断搜寻着。
突然,他目光定格在餐馆的某一处,琥珀色的眼睛瞬间明亮了不少,他笑着朝那边走去:
“Hi~~,前辈们!”
“太慢了!”热情的打招呼却换来笠松不满的吐槽,“把我们叫出来的人竟然自己迟到,才多久没见胆子大了不少啊,黄濑。”
“欸?我都算好了是准时到的啊。笠松前辈和森山前辈是什么时候到的?”
“大约十分钟之前吧。”坐在笠松旁边的森山说,然后撑着下巴一脸揶揄地看向旁边面色阴郁的人,“因为笠松这家伙对这次见面太期待了,一早就拉着我来了~”
“森山你这家伙别胡说!”笠松差点炸毛。
“哈哈哈前辈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呢!”黄濑笑着在两人对面入座,“话说小堀前辈没来吗?”
“啊,那家伙最近正在负责策划学校的一个节目,脱不开身啊。”
“诶,大学也不见得多轻松嘛~不过前辈们能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真是羡慕啊……”
“喂你这家伙。”沉默了良久的笠松突然开口,“你不会把我们叫出来就是为了拉家常吧?”
黄濑翻着菜单的手一顿,随即只是笑笑,“好久没见前辈了,顺便也了解下大学的生活啊。”
“得了吧。”笠松侧脸看着他,“两年过去了演技还是没什么长进啊,模特还行演员还是算了吧。”
黄濑轻笑一声:“果然还是逃不过笠松前辈的眼睛啊。”
演唱会还没开始,体育馆外就已经人山人海了,各种年龄段的,其中以年轻人居多的男女,成群结队地在场外等候进场,相比之下夏依的形影单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静静地独自等候在人群中,看着偌大豪华的体育馆,眼里映着明亮的灯光,没有丝毫不耐。
“听说Westlife要宣布解散了啊。”
“真的吗?那今天这场岂不是告别演唱会?”
“嗯不过之后还有世界巡回好几场呢。”
“不管怎么说,感觉好难过啊。。。”
Westlife也要散了啊。夏依听着耳旁的其他观众的交谈声,低头看着手里的门票,上面印着他们四个人的照片,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笑脸,却也承诺不了永远。开始入场,夏依将票护在怀里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去。
……
“所以说,你是被甩了吗?!”森山的声音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
“前辈你的重点竟然在那?!”黄濑瞪着眼睛,一脸不开心。
“天哪!笠松!你听见了吗?!黄濑竟然会被女生甩!竟然!会被甩!还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事了吗!!”森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