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措,差点摔倒在地,幸而旁边有个下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待她站稳之时,身旁已不见扶她之人,摊开手心,里面正静静躺着一个简单普通的小锦囊。
不由自主地,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将锦囊塞回到衣袖之中,回头看了眼众人,却见三婶与四婶正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而沈书画则在四处搜寻推她的人。
书华稳住心神,来到三婶与四婶面前:“你们刚才可有摔着?”
这个时候,沈书才那头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差人过来问。书华又看了三婶与四婶两眼,确定她们并无大碍,方才将那人打发了回去,并且喊回了还在怒气冲冲寻找“凶手”的沈书画,一齐跟上了队伍的脚步。
走在队伍的后方,书华一直低着头,想到衣袖里藏着的那个锦囊,她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等下到了九度山,身上的麻衣须得脱下来烧掉,这衣袖里的锦囊必是藏不住的,她此刻一身皆是麻衣素服,若是突然多了个锦囊挂在身上,定然非常惹眼。
该怎么解释?书华开始满脑子思索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解释,这事儿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依旧是个破绽,一旦被抓住,她可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在经过清水桥的时候,她就站在靠近桥栏边上的位置。她悄悄扫了四周一眼,见到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她干脆心下一横,迅速将锦囊从衣袖掏出来,趁人不备扔到了清水河里。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就不要留下丝毫的余地。
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垂首慢行,在经过短暂的紧张之后,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这才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手指。微风拂过,吹过她的指间,吹干了点点的冷汗,而她也在这微凉的感觉之中找回到平和。
也就是在此时,她的眼角扫到不远处闪过一摸熟悉的身影,待她正要仔细看去之时,那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微微地甩了甩头,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下了清水桥,接道旁站了不少围观的人,他们都听说了沈家接连丧了两人,再加上前段时间关于沈家两位小姐的传言,不由更加对这个沈家感兴趣。更是有不少好事的人,还指着沈书画与沈书华指指点点,时而还低头交耳,好似议论很热烈。
沈书画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见到自己这样被人议论,当下气鼓鼓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见到那些人又是一番嘲笑,她的那张脸皮立时就由青转红了。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将气撒在书华身上,又恶狠狠地剜了她好几眼。
书华只管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面,对于别人的指指点全当看不见。至于沈书画的九阴白骨爪,她早就练出了金钟罩铁布衫的神功,完全不用担心被伤到。
就在队伍有条不紊地往前行进的时候,一头牛拉着辆装满了干草的车忽然从旁边一条小巷之中冲了出来,直直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反应不及,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呆在了原地。而那牛车就像是发疯了似地,直接撞向队伍中心的马车。
沈书才心下大惊,赶紧指挥下人往后退:“快点,往左边走,快”
那些个下人大多也是受过训练的,当下背着棺木在沈书才的指挥下迅速往左边跑去,至于扶棺的三叔与四叔早就被吓得脸色发白,不等沈书才发话就跑得没了人影儿。
沈书才此刻顾不上他们,注意力全部放到棺木的护送之上,他甚至与那些下人一起抬着棺木撤退。此时此刻,即便是被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肩膀上的棺木也绝对不能落地。
相比这边的迅速撤离,书华那一头早已被疯牛冲得乱七八糟,全都找不着北,包括旁边看热闹的人,因为被害怕殃及池鱼而四处抱头鼠窜。一时之间,这一片乱作了一团,哭喊与叫骂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书华被人推得头晕眼花,等到她勉强站稳脚跟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至于原本就站在身边的三婶、四婶与书画,全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这眼前这一片混乱的人群,书华有点犹豫自己此刻该不该冲进去找人,她踮起脚尖又往前面看了看,二哥他们的人身影也已经不见了,这一下子真有些茫然了。
就在她为此纠结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伸了出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硬生生将她拖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那人的手里握着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书华挣扎了几下,不时就被迷晕了过去。
等到书华昏过去的最后一刻,迷迷糊糊见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丫鬟从旁边一扇小门里面走了出来,她与那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再冷冷看了书华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疯牛才被官府的人给当场敲晕了拖走,群人的恐慌心理这才稍稍平复下来,现场渐渐被控制住了。
沈家众人重新回到队伍被冲散的地方,沈书才在确保了棺木一切正常之后,方才松了口气,他将在场所有人都清点了一遍,却发现了妹妹不见身影。
他心中又惊又急,赶紧抓住距离书华最近的三婶、四婶与沈书画询问。她们当时都只顾着躲避危险去了,哪里还会注意到书华的动向?俱是摇头称不知。
沈书才这一下子当真是慌了手脚,他先让三叔与四叔带着家中的所有下人都出去搜寻书华的下落,自己单独领着几个下人扛着棺木去九度山。
等到他将棺木安置妥当回来时候,三叔四叔等人依旧没有寻到书华,只有个当时在旁边看热闹的小男孩在一条巷子前瞧见了书华。据他所知,只是看见了书华在那条巷子前面徘徊,后来他转眼看了下其他地方,再回头就不见了书华的踪影。
沈书才心中警铃大作,他了解书华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她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与大家开什么玩笑。既然不是她主动躲起来,那必然是有人在其中作祟。
他将这整件事情的开头到结尾都在心里想了一遍,只觉得这事儿越想越蹊跷,为何那头疯牛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冲出来?为何偏偏就冲向了棺木的方向?为何书华恰巧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为之。
他当下报了官府,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见到开国公府的三小姐大白天就汴京城消失不见了,那顺天府尹亦是觉得脸上无光,再加上他也得知沈书才马上就要入朝为官的消息,向来八面玲珑的他自然不敢得罪这位新得陛下青睐的新贵官员,当下就调派了人手,一面继续满城搜寻沈书华的下落,一面派人从那头疯牛开始仔细查起。
与此同时,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东门,行驶在了城郊的大路上,正朝着左前方的小道走去。
在马车的前面,坐着两个身影结实的汉子,他们俱是一番家丁打扮,乍一看去倒也像是本分人,只那两双隐隐透出猥琐光芒的眼睛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就在他们身后的车厢里,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的书华终于醒了过来,她勉力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此时此刻已被人绑住了手脚,就连嘴巴里也塞满了布,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第33章突遇惊险(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了东城郊外小树林里的破庙之前,这里平日鲜有人迹,偶有几个躲在这里的乞丐也早已被赶走,此时此刻,方圆十里之内都见不到半个人影。
书华安静靠在车厢上,听着外头的声响,似有些脚步声往这边靠近。等到车帘子被掀开的时候,她立时闭上眼睛,一如未曾醒过的样子。
“这就是那人口中所说的沈家小姐?”声音很粗,带着些外地口音,说话时候还可以压低了声音。
原本负责赶马车的两个壮汉跳下车,站在旁边露出得意的笑容:“没错,这就是俺们这回的猎物嘿嘿,老大,俺们哥儿们这机会又可以赚一大笔了”
那个声音很粗的男人随便应了一声,就让他们将人从车上拖了下来,直接扔进了破庙里面的。
这破庙不大,就是一件不足十来平米的小屋子,正中间立着一尊两三丈高德大佛。而书华就是被仍在大佛身后的地方。这里相对比较隐蔽,外面的景象几乎都被这尊大佛给挡住了,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同时也看不到里面,相当于一个简陋的小隔间。
等到那几个男人离开了,书华方才稍稍睁开眼睛,将周遭打量了一遍,却见自己身边也坐着四五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她们也与自己一样,全都被绑住了手脚,不过她们的待遇却比书华要好一些,至少不用在嘴里塞满了几十年没洗过的破布条。
难道是人贩子?书华脑中浮出这个念头,再联想到方才听到的对话,猜到可能是有人花钱雇佣了这群人贩子掳走了自己。到底是谁与自己结了这么大仇?竟是不惜花重金请了人贩子来掳人。
她在脑中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在确定暂时找不出答案之后,便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琢磨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自己松绑。她必须要赶在人贩子远离汴京城之前逃出去,否则她这一辈子可就算是真的完蛋了。
就在她眼珠子四处乱转的时候,那些个少女也在好奇地打量她,此刻的她一身白色孝服,一看便知道是个重孝在身的人。她们不明白,为何人贩子连这种带着不吉之气的女孩子都要抓过来,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书华整个身子都侧躺在地上,全身都不能动,只能勉强扭动一下脖子,眼珠子转来抓去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的地方,入眼都是些干草破布,找不到可以割破绳子的利物。
她无奈地收回有些酸痛的脖子,余光扫过那几个姑娘,见她们面容秀丽穿着简朴,脸上带着怯生生的惧意,想来也是被那些个人贩子给拐骗到了这里。如果临时划分阵营,她们应该可以勉强算作自己这一边的吧……
就在书华心底暗自琢磨的时候,那外头的几个男人走了进来,瞅了又闭上眼睛书华一眼:“药是不是下得太重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醒来”
旁边一个年纪稍轻的粗布蓝衣男子答道:“哥儿们干这档子事又不是头一遭,下手是有分寸的,估计是这丫头平日里太娇生惯养了,这细密嫩肉的扛不住那药性罢了再过些日子若是再不醒来,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嗯,你们都给老子悠着点她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在买拿到全部的钱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出意外”
“是,老大尽管放心”
他们又将那些个姑娘都看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在书华旁边那个容色较为艳丽的少女身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个微胖的男人率先跨出一大步,在少女们惊恐的目光靠了过来,他大手一捞就将那名少女扛到了肩膀上,任由她抵死挣扎,直接与其他同伴一同走了出去。
剩下的女孩子们都瑟瑟地缩成一团,听着外头传进来的哭喊声与狞笑声,更是吓得流出了泪,脸上的惊恐已经到达了极致。
趴在地上的书华自然也是将外头的动静尽数收入耳中,那些衣物撕裂的声音和清亮的巴掌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中冰冷如寒冬。
书华咬紧下嘴唇,那些人贩子此刻正在寻欢作乐,应该不大会顾及到这一边。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翻过身,一路滚到了一个年级较长的女孩子身边,使得那个女孩子注意到了她。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穿得一身农家最常见的淡绿色粗布短衣,模样干净,算不得特别好看,也不算特别出挑,但却是这群女孩子里面除去书华以外唯一一个没有流泪的人。
书华使劲地冲她眨眼睛,直到眨得眼睛都快掉出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从背后用手将书华把口中布团给扯了出来。
书华赶紧活动了下近乎僵硬的嘴巴,然后压低声音与那个女孩子说道:“我先用牙齿将你手上的绳子解掉,你等下再用手帮我们的绳子都解开。”
那女孩子一愣,似乎不大敢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清秀长相斯文的少女会有如此大的胆量,她了解那些人贩子的手段,若是知道她们想要逃跑,定然不会轻饶了她们,到时候只怕是会将她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书华见她还在犹豫之中,不由心中加了几分焦虑,再次低声说道:“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为什么不干脆放手一搏?难道你真打算留在这里被群畜牲糟蹋了才甘心吗?”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响起女子撕裂般的叫喊,尖锐的喊声直直刺到人心里,逼得那个女孩自全身一震。
那些男人们还沉浸在寻欢作乐之中,时不时响起他们的低吼声,放浪的骂喊与血肉撕裂的声音相互交错。此时此刻,即便是书华也不得不为听到的这一幕而感到发指。
她别过脸,咬紧牙关低声骂道:“畜牲……”
对面的女孩子却因为书华这一声低骂而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