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青巧撩起帘子的一角,书华见到不远处的城门口站了好些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身穿官服,面容看不大清,但那气场却是开得很足。在他附近的那些人全都微微躬身,头不敢多抬一下,想来是对那人存着几分惧意。
在他们面前停着十来匹骏马,从马上翻下数十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手执一柄银色红缨长枪,虽然面容被头盔遮住,仍旧难掩那份惊人的英雄气概,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将风范。
青巧自然也看到了他,不由激动地说道:“那就是庆远侯?”
想来她还记着在茶楼里听到的故事,庆远侯在北周的名声非常响亮,他的存在还真有那么几分像现代明星,特别是在这些懵懂无知的怀春少女,对他更是存着犹如偶像版的崇拜。
书华点点头:“应该就是他。”
比起庆远侯,她倒是更加注意那名身着官服站在队伍最前的男人,他必然就是那奉命迎接侯爷的丞相杜知秋。想到他与沈家的恩怨,书华这心里总免不了犯愁,这个传闻中的大*OSS不但位高权重,且极受皇帝的重用,相比没有任何实权的沈家,那可是站着绝对的优势这沈家怎么就这么倒霉,惹上了这么个难对付的家伙?
“庆远侯这一仗赢得漂亮呐”景安的话打断了书华的思路。
书华转动视线,却见他正好就站在窗户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姿卓越:“这一回返京,皇帝必然大加赏赐,杜知秋那只老狐狸这段时间怕是连睡觉都要睡不安稳咯”
听着他庆灾乐祸的语气,书华又不免多望了那个庆远侯一眼,确实,在当今朝野之上,能与权重的宰相相抗衡的,便只有这位手握兵权的庆远侯。
就在此时,又从杜知秋身后走出一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着一身深紫锦袍,脚蹬黑色软皮靴,青丝高束,虽看不清面貌,但光从气度上而言,就丝毫不输给身边这块牛皮糖。站在那群卑躬屈膝的官员之中,他那挺得笔直的摇杆尤为醒目,甚至还有那几分那么突兀。
景安又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样?这小侯爷生得不错吧?”
书华一愣,那人就是庆远侯的儿子?
那小侯爷来到杜知秋的旁边,朝庆远侯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庆远侯似与他说了几句话,但见那气氛很淡很平常,丝毫看不出是在战后的父子团聚。
书华撇了撇嘴,难怪自家父亲生得那么清冷,想来这都是贵族之间的传染病,越是冷淡越是表现得出身份与气度。
景安将书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那眼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因着上次独闯敌营的事情,被庆远侯禁足与京中,命他好生思过,并且令他两年都不得再上战场。不过皇上倒是对他很看重,不但没有责怪他的莽撞,还大加赞赏他的英勇,并赏了他府邸金银,还琢磨着要把西王府的平安郡主指给他。呵……这家伙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书华瞥了他一眼:“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有这般八卦的本事”
景安丝毫在乎她的揶揄,又是神秘一笑:“这些事情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如今让你晓得了,可得替在下保守秘密,不然铁定在下会被那小子给揍死。”
“……你认识那小侯爷?”
景安又摆正了身子,摇着扇子笑得高深莫测:“能认识在下,是他此生最大的福气。”
每次只要一扯到正经事上,这家伙就会立刻变得不正经。
直接无视掉他那张欠扁的脸,书华忽地想起一件事情,脱口就问:“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庆远侯会在此时回城,算到我们这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城,就故意由着我们先走的吧?”
景安用折扇遮住嘴角,一双眼睛早已弯成细细的月牙儿,笑得眉目如画。
兴奋了半天,结果还是被人给算计了,书华赌气似地让青巧放下车帘子,直接缩回到被子里,又让青巧翻出事先准备的零食,就着温热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要化悲愤为食欲,将这些糕点当做是某块牛皮糖,全部拆吃下肚,半点渣渣都不给留下
如果过了一刻钟,外头的人声渐渐散去,魏锦荣驱马走了过来,说是城门已通,可以进城了。
书华方才放下手中的糕点,掏出帕子擦去嘴边的点心渣,道:“那便走吧。”
马车再次驶动,青巧忙着将点心盒子收起来,书华靠在车厢上,这才想起方才好像都没听到某块牛皮糖的声音,不由好奇地撩起窗帘子往外瞄,却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难道他识趣地自己回家了?书华暗喜,正欲放下帘子,却不慎瞟见马车前头有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瞧瞧那晃眼的白色,瞧瞧那风骚无比的笑容,再瞧瞧他身下那匹油光发亮的大黑马,书华抽了下嘴角,这人怎么到哪儿都这么扎眼
等等,在他身边怎么还跟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那马上的人看着也有几分眼熟,深紫的锦袍,笔直修长的身影,这个人……不是方才出现在城门口的小侯爷吗?
书华手一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块牛皮糖在什么时候把人给勾搭过来的?他还嫌这场面不够乱吗?
瞅见书华的异样,青巧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姐,外头风大,快些把头收进来吧。”
书华这才反应过来,外头街上有不少人都将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脸上,既有惊奇也有嘲笑,吓得她赶紧缩回身子,随手将窗帘子给放下。
这趟马车是直接回沈家的,景安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带着小侯爷一起?书华弄不明白他的想法。
从城门口到沈家的路程并不远,花了一顿饭的功夫,马车车队就到达了沈家的家门口。
书华没来得及将提前回家的事情通知给二哥,这时候的沈家门口见不到半个人。魏锦荣率先走进大门,准备去唤人通知二少爷,顺便叫些人过来搬行李。
书华扶着青巧下了马车,余光瞥见家门口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看着有几分眼熟,好似曾经在哪儿见过。眼尖的青巧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指着那马车说道:“这不是柳家的马车吗?怎地停在了这里?”
今天柳家有人登门拜访?书华暗暗思量了一番,等下进门直接去向二哥打招呼,等晚饭时候再去见夫人,希望能借此错开柳家的人。
景安带着小侯爷走过来,摇着扇子一脸的春风得意:“在下可是为你带了个贵客,你该怎么感谢在下呐?你若觉得这恩情太大,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哦”
换做平常家的女儿,早就被臊得一脸羞红,偏生叫他撞上了书华,面对他的调笑,也只是淡淡笑道:“等下给你多上一碗茶,让你喝饱了再走便是。”
说话期间,书华还不忘偷偷瞄了瞄景安身后的小侯爷,他看起来年纪很轻,估摸着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面皮白皙,星眉朗目,紧抿薄唇,五官不似一般武将那般英武坚硬,倒更有几分儒将的书生味道,只可惜他一直绷着张脸,生生将这份难得的温和之态给破坏了。
他与景安站在一起,一个笑若春风,一个面无表情,对比还真不是一般的鲜明。
“茶水就免了,在下想着讨顿晚饭就成”
这人不大难缠,而且脸皮极厚,书华随口道:“都是些粗茶淡饭,你若不嫌弃,咸菜萝卜管饱。”
“呵……只要是佳人所赠,莫说是咸菜萝卜,即便是草根树皮,在下也吃得香呐”他侧身用扇子在小侯爷的敲了敲,笑得一脸促狭,“在下可是听说沈家的大小姐生得美丽动人,不知比起那西王府的平安郡主,哪个更标致些?”
却见那小侯爷仍旧岿然不动,淡淡说道:“你府中那一群姬妾还不够?连平安的主意都打上了。”
姬妾?书华若有所思地望向景安,见他这会儿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肯看向自己。也是,像他那般放荡不羁的性子,家中怎么可能没有丫鬟侍妾?至于他口中所说的尚未娶亲,只怕指的是还没娶正室而已。只不过,正室都还没进门,就先娶了一大堆小老婆,这让日后进门的正妻该如何想。
书华暗自为这个将来要嫁给景安的女人抹了把冷汗,碰上这么个不把女人当回事的相公,只怪她上辈子没多给菩萨烧香。
就在此时,魏锦荣回来了,二哥随后也走了出来,大步来到书华身边,面上又惊又喜:“你怎地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第九十八章提亲
见到二哥,书华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温暖起来:“担心家里忙不过来,就提前回来了,走得太急,也没来得及让人提前回来打声招呼。”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书才只能无奈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余光瞥见景安与小侯爷,见二人穿戴皆是不凡,不由对他们的来历感到几分诧异。
迎上二哥疑惑的目光,书华只得不甘不愿地介绍:“这位是白家的贵客,姓王,说是希望能见你一面。”
景安顺势上前半步,拱手笑道:“如不嫌弃,可唤在下景安。”他又用折扇指着小侯爷道,“这是庆远侯府的公子,你可唤他子墨。”
书才一愣,随即恭敬地作了一个揖:“原来是小侯爷,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小侯爷亦是回了一礼:“未递名帖就擅自拜访,唐突的是我们。”
这人倒比那景安要知礼得多,言谈有度,看来这庆远侯的家风相当严厉呐
书才不知这两人忽然拜访是为何意,但对方身份不小,都到了家门口,这不请进门怕是会徒惹嫌隙。他稍稍侧开身,上身稍欠:“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二位还请进屋喝杯茶水。”
景安很高心地点点头,笑道:“方才你家妹妹还说要多请在下喝杯茶,你可要将这话记住了。”
书才亦跟着笑了笑:“一定一定。”
在书才的带领下,一群人陆续走进沈家大门,穿过前院,来到正屋的偏房之内。待他们都坐下了,书才就让书华先回屋歇息一下。
书华应了,看了景安与子墨一眼,道:“可是要准备客人的晚饭?”
书才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先准备着吧。还有,回去之后不要乱跑,晚上我有话与你说。”
“嗯,那我先下去了,”书华也不管景安如何的递眼色,也当做没看见,径直离开了偏房,领着青巧回到兰苑。
那几口大箱子都已经被人搬进屋里,君庆几个丫鬟正在整理,书华见她们都忙得紧,自己此时站在这儿也只会碍事,她随口嘱咐了几句,就独身往厨房走去。
这才离开了三日不到,书华走在花园间的小路上,就有种莫名的归属感,身旁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让她的心感到很踏实。在沈家待的时间也不长,但却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想起二哥让自己不要乱跑,书华心中微有诧异,在联想到在大门口见到的柳家马车,难道真是柳家来人了?
看来自己还真不能瞎跑,她暗自打定主意,径直来到厨房,刚一进门就瞧见偌大一个厨房都不怎么见人,只有富友在切些备用的姜蒜,因着背对着自己,倒也不曾注意到她。还有个面生的妇人与兰儿坐在角落里择菜。那妇人生得一张圆圆的脸蛋,眼睛比较大,生得较有福态,下巴处还生了一颗惹眼的黑痣,身穿浅青色圆领窄袖衫襦,手里还揣着个芝麻烙饼。
因着书华进来时也没人看见,而兰儿与那妇人坐的地方比较偏,不扭头的话是不会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只见那妇人此刻时而咬一口芝麻饼,时而与坐在对面的兰儿说话:“那柳二公子定了大小姐,如今连着三小姐也要一并娶进门,夫人定然不会答应”
她的嘴巴一直没听过,那颗黑痣随之一上一下地跳动,很是生动。
兰儿手里忙个不停地,嘴上随口答着:“可老爷还在床上躺着,二少爷也还年轻,未必就顶得住柳家的压力。三小姐如今又还没回来,这亲事谁能说得准。”
那妇人又啃了一口饼子:“你说那三小姐生得真有那么美?硬是让柳二公子二度提亲?我在这之前可是听说他很不喜欢三小姐,之前三小姐可为了这事儿还闹得差点丢了命”
“谁知道呢”
“我还听说,你家小姐自打那次醒来之后,人就变了许多,竟为了个丫鬟跟夫人与大小姐顶嘴唉,你说……是不是在她快死的时候,被什么鬼魅给附上身,中了邪,才忽然变了性情?”
兰儿手下一顿,脸色变得有些不大好看:“三小姐虽然变了不少,可人还是好好的,你凭地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被二少爷与老爷听了去,非得拔了你的舌头”
“你少拿老爷与二少爷来吓我”那妇人抹了一把嘴巴的芝麻,显得很不以为然,“我可是夫人介绍过来的,是她的远房表婶,若将关系梳理了来说,我的辈分可是比你家老爷还高点儿。眼下就算是三小姐也得给我几分薄面,谁敢将这些话传到二少爷与老爷的耳朵里?”
“你……”兰儿有些急了,腾地站起身,端起择好的菘菜与青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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