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还请公子见谅。”
面对她的冷淡,景安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的灿烂:“在下与小姐在三日内连续遇见两次,说什么也算得上是种缘分,在下平日也时常去相国寺上香,对这奇妙的缘分之说是相当信服的。况且……小姐连续两次帮助了在下,这恩上加恩,在下说什么也得亲自送你们进洛阳城才行。”
此人还真是块撕不掉的牛皮糖不但撕不掉,而且任你揉搓拿捏,他都是那般笑眯眯的样子,偏叫你生气也没法子发泄。
书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这缘分也有好坏之说,我就怕与公子的缘分是段孽缘,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公子自重。”
青巧见到小姐脸色不好,已然乖乖闭上嘴巴,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在小姐与景安之间来回打转。
恰在此时,魏锦荣终于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揪住缰绳,将马掉了个方向,迅速来到书华的马车旁边,冷冷看着景安:“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自持身份不与你计较,是给了你面子,还请你不要太过分了。”
景安侧脸斜睨着他,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意:“这通往洛阳城的官道就这么一条,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难道就只许你们走这条路,就不许在下在这路上走了?”
难得魏锦荣耐住了性子,面对他的巧言诡辩也没发火,只冷哼一声:“既是各走一边,劳烦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在下偏不远一点,在下就爱跟着你家小姐旁边走,你想怎样”
“你”饶是魏锦荣的性子再好,碰上这等死皮赖脸的人,那满口的道理也成了生了锈的菜刀,怎么切都切不下去。
躲在马车里的书华在听见那景安的话之后,一时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虽然用手捂住了嘴巴,那笑容却是已经根深蒂固,任她再怎么恼也挥之不去。
青巧跟在旁边也忍不住轻笑出声,瞧着小姐心情好了些,方才凑过去低声道:“奴婢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您把他比作那撕不下来的牛皮糖了。”
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景安给听见了,他当真又高声重复了一遍:“在下就是那又软又甜的牛皮糖,你们既是被在下黏上了,这下子休想再撕下来”
这帮人还帮出了祸端。
书华收住笑意,示意青巧放下车帘子,懒得再与那块牛皮糖纠缠。这种人你越是与他闹,他就越加得意,还不如干脆将他晾在一边,等到时间长了耐心没了,他自然就会觉着没趣儿,然后自行走人。
那魏锦荣见到小姐已是不再说话,心中也明白对付这种人不该太去在意,便也懒得再与他浪费口水。只不过他并没有驾着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而是就这么紧紧跟在书华的马车旁边,小心盯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景安见大家都不再搭理自己,却也没有多大失落,一时哼着小曲儿唱着歌,一时又摸着身下的黑马自说自话,一时又与旁边擦身而过的姑娘谈笑抛媚眼,到了最后,他竟是摇着扇子骑在马上学着那说书先生说起了书。
书华最开始是真的不想理睬他,原本想要休息的想法在被他那鬼哭神嚎的歌声之中消散之后,便掏出一册话本,准备靠着看书打发时间。奈何那景安与马匹和姑娘调笑的声音又尽数落尽耳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景安的笑声尤为响亮,折腾得书华那一页书愣是半天都没翻动,气得她只想撩起车帘子将话本砸到他的脸上,他能安分那么哪怕一刻钟也好啊。
直到他高声说书的时候,书华只觉得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就好似有一只苍蝇正在眼前飞来飞去飞来飞去……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直接将那只苍蝇捏在手心里,先缝上他得嘴巴,然后开肠破肚……(咳咳,以下内容太过暴力,少儿禁止)
只不过时间长了,书华竟然被景安口中的故事给吸引了过去,那只是个很简单的世俗故事,说的是女主角与丈夫成亲不久之后,丈夫就上京赶考去了,留下女主角带着个孩子苦守,等到她丈夫功成名就回来之时,身边却带着另一个官家的千金女人,于是乎,二女共事一夫……
听到这里,故事基本就要完结了,按照以往的套路,那女主角最好的结局,便是与丈夫后娶的妻子和睦相处,一家人都和和美美。她得到了很好的物质生活,却失去了丈夫原本该有的温情,该是有幸还是不幸?
就在书华满以为故事就此结束之时,那景安却是将话锋一转,竟然说那女人将丈夫告上了公堂。原来,按照当时的律法,贬妻为妾是为犯罪,如果当事人身居官职,那罪名更是再加一等。
故事讲到这里时候,书华没来由地想到了姚氏,她原本也只是个妾,却被扶正为妻,且姚氏的身份也实在不够格作为沈家的当家主母,这本是不该发生在贵族大家之中的事情,为何一向严谨的父亲会犯下如此大的疏忽?
更何况,在她与二哥之前,还有书画的存在。一般来说,妾怎么可能在正妻剩下子嗣之前生下了孩子?当时沈老太爷还在世,为何会允许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情发生?
事情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书华只觉得头有些疼,眉头不由皱紧。
见她脸色不对,青巧赶忙靠过来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书华摆摆手,靠在车厢上尽量让自己放松:“没事……”
青巧还是有些担心,赶紧从旁边的座位底下取出一壶茶,用车上备用的小炉子热了一下,沏了一杯递给书华:“小姐喝杯茶吧,可能会舒服些。”
书华接过茶碗,放在嘴边轻轻吹着,那一口茶却是怎么都没喝下去。
只听见外头的景安又继续开始说:“且说那于氏妇人,虽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仍旧败了诉。她家官人终是娶了后来的官家小姐,只留下一纸休书,将那于氏妇人休于堂下可怜那于氏妇人抱着孩子,在冰天雪地哭喊,呜呼哀哉何其悲愤何其不幸,那官家小姐见其可怜,便收了那无辜孩儿,与其官人和美共度一生……”
书华握着茶碗的手指越来越紧,神色也一并越来越沉,看得青巧在旁边心惊肉跳。
至于那一直跟在旁边的魏锦荣,此刻亦是出奇的安静,而他的神色,也渐渐地严肃起来……
第七十七章洛阳白家
即便百般不愿,景安还是伴着沈家的队伍一道进了洛阳城的大门。
此刻已经时近黄昏,天边阴沉沉的,寒气越来越重,马车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轴痕迹。马匹显然也有些受不住这般的寒冷,加之地上结了薄冰,魏锦荣在进城前就下令将马掌全部用厚布包裹起来,以防打滑摔倒。
进城之后,景安倒是没有再继续纠缠,他全然不顾魏锦荣在的怒目而视,靠近马车与书华说道:“在下的随从还在路上,在下须得再次等等他们,就不再相陪了,还请小姐一路走好。”
书华懒懒散散地靠在车厢上,对于他的告辞连理都懒得理,心中只巴不得他快些滚蛋。
面对她的刻意冷漠,景安依旧保持着贵公子般的优雅笑容:“在下就此别过,在下相信,不久后一定再能与小姐相遇。”
知道书华不会搭理自己,他也没等书华再反应,当即使劲扯了下缰绳,将黑马掉了个头,转身朝着城门方向跑过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魏锦荣若有所思,此人衣着不凡,身上之物无一不是上等珍品,言谈之间虽然轻浮但却不粗俗,家境与背景想来是不错的,只是如此之人,为何非要缠着自家小姐不放,难道他对自家小姐……
魏锦荣的眉头越皱越紧,此事关系小姐的终生幸福,断不是自己一个家奴可以搅合的,这事儿回去一定要报给二少爷,让他好好查查那个男人的来历,也好为小姐的将来做好打算。
他夹了下马肚子,身下之马当即蹬蹬地跑了起来,书华的马车也跟着加快了些速度。
洛阳城内不似汴京城那般严肃大气,但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情意味,据说这儿的经济相当昌盛,其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汴京城。只可惜因着今天是大年初一,街边各处的店面都关了门,感受不到那些商贩们争相吆喝的热闹氛围。但因着要赶去拜年走亲戚,还是有很多穿街走巷的百姓,他们穿着鲜艳的新衣裳,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纸包,面上满是喜色。
还有些顽劣的孩童手里提着炮仗,点燃之后站在路边上吓那些经过的行人,但有时候也会有人追过来骂他们几句,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抱着脑袋一哄而散,可没过多久,他们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
之前因着有景安一直跟在旁边,她都不好撩起帘子观看外面的景色,眼下却是没了那块牛皮糖的顾忌,她透过的帘子的一角肆意打量这座城池。
斗拱飞檐,白雪皑皑,这里就是被称为十六朝古都的洛阳城,无处没有散发出浓郁的古老气息,一如鸡皮鹤发的老者,有种莫名的沧桑感。
白府就建在洛阳中的中心处,车队到达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昏暗。白府的门口早已挑上灯笼,一名管事领着几个家仆正站在外头伸长了脖子观看,见到书华的马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赶紧上前去询问:“请问你们可是从汴京沈家来的?”
魏锦荣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大步来到带头问话的管事面前,这管事年过半百,发鬓之间隐约可见几丝白发,身形也还算硬朗,只那张脸与魏锦荣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在见到魏锦荣站在面前的那一刻,更是激动得唇角发抖,眼眶泛红。他讲魏锦荣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那简单的几个字:“回来了啊。”
魏锦荣却是撩起衣摆,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爹,孩儿回来了。”
老魏管事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身,他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示意旁边的家仆速去向老爷通报表小姐来了,随后便恭恭敬敬地朝马车施了一礼:“老奴魏明见过表小姐,祝表小姐新年吉祥,福泰安康。”
青巧将车帘子卷起,先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后再转身扶着书华从上面小心走下来。等到书华立稳脚跟,那老魏管事又是一礼:“表小姐一路上辛苦了,大老爷与老夫人都在家里盼着您,今下午就一直差老奴在这儿候着,如今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书华一愣,那大老爷可能就是自己的大舅,但那个老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自家娘亲的亲娘,自己这个身份的外婆?
完了……她昨天可是没有为老夫人备礼,不知道王管事有没有为她准备……
不时,白家大门再次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下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一身暗青色的锦袍,头戴软皮毡帽,周正的国字脸,面部线条极是刚毅,整个人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气势。
只见他大步来到书华面前,书华身后那一群丫鬟婆子赶紧屈膝跪下,哗啦啦地齐声喊道:“奴婢见过大老爷,祝大老爷新年吉祥。”
书华顺势也向他屈膝行了一礼:“侄女儿见过大舅,祝大舅身心健康,万事吉祥。”
他先是将书华扶起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开心,许久方才点头笑道:“你们这一路上将表小姐照顾得很好,老魏啊,都将他们带下去领赏。”
哗啦啦地,又是一片谢恩的声音,等到他们都站起来时候,白家大老爷已经领着书华走进了白家的大门。
对于这个洛阳白家,书华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橙心先前对它的面熟,知它富甲一方,家中财富多得不可计量,在生意方面在北周更是首屈一指的,每年就关上缴的税费,就能抵得上沈家一年转上来的钱。
只不过,白家即便再有钱,那也不过是商贾之家,沈家却是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在等级分明严谨的古代,怎么能允许士庶通婚?书华来之前特别旁敲侧击地试探过青巧,得知白家并非普通庶族,白家曾经出过一名皇妃,与皇室沾亲带故。白家虽不曾有功名在身,但因着这一点,被皇帝特别恩赐其脱离庶族,纳入士族之谱。
还在书华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大老爷已经带着她穿堂过院,来到了正屋的客厅。
这正屋的大门建得极为考究,中间一扇大门,高约九尺有余,宽约三尺,红漆楠木,雕花飞鸟,做工极为精致。在大门的两边,还建有两道侧门,宽约两尺,上方是一个镂空的方形空格,最上面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百子千孙木雕图,细细看去,那些人物神态各不相同,生动至极。
白大老爷撩起衣摆从中间大门迈进去,书华学着他的样子,也提起厚长的裙摆跨过门槛,随他一并入得正厅。
这大厅不大,但摆设精致非凡,两方对称摆着八张高椅,两边墙壁上挂着好几副名家字画,正上方是主人座位,后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大的花鸟山水泼墨画,画卷的两旁分别挂有一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