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她们找到那几处地皮,转头却又从别人那儿购买,势必会被她们记恨在心,指不定会被她们在外头怎么编排书华的名声。
地皮的事儿定下来之后,书华赶紧写了封信,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汴京城,将那几块地的事儿都告知于他。
除了地皮的事儿,书雪的婚事也快近了,眼下二哥不在苏州,书华还得代替二哥为她准备一份嫁妆,算作他们这一房的贺礼。
为了这事儿,书华又找机会去回雁园和博园转了一圈,旁敲侧击地打探几位叔伯家准备的贺礼数额。在准备贺礼这件事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跃过几位长辈去不是。
除了这两桩事儿,还有主题书店每月一度的月底查账,书华几乎快要忙昏了。方锦莹好几次找她,都被人拦在了书房外头,如此又过了几日,方家那边终于派人来接方锦莹了。
书华匆匆搁下手中的活儿,与方家来的人客套了一番,并且再三表达了她对方家送来那么多冰块的感激之情。
临走之前,方锦莹拉着书华的手,说是等书华不这么忙了,一定要到方家去玩几天。
书华笑着应下,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等到方家的人一走,书华终于松了口气,她将手里的活儿整理了一下,将书雪嫁妆的事儿交给了书画去安排,自己则专心投入到盘账和买地的事情之中。
等到熬过了月底,书店的账目完全核对清楚,书华将账目交还给书亦。书店的事情一了结,书华立刻就给自己放了半天假,窝在被窝里透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度醒来,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想起蒋家那套古宅,趁着现在有空,她叫来蔡牙婆,再带上几个下人,一起去了城郊一趟,亲眼将那蒋家古宅粗看了遍。
这蒋家老宅修建得的确相当有规模,一进为会客之处与粗使下人住所,二进为客人厢房高等下人住所,三进为主人的正屋,最后一进才是家中女眷居住之处。整个大院的造型不似江南小院,倒更似北方的合家大院,整体造型像个碉堡,依山而建,傍水而依,风水地势极好。
只是这地方的确太大了些,书华有些犹豫,家里现在就只有她、二哥和书画三个人,再过两年,她和书画都要嫁人离家,整个家里就只剩下二哥一人。饶是算上未来的二嫂,以及他们的孩子,这个老宅都未免显得太空旷了。
蔡牙婆说这地方大最好了,等到将来家里人都开枝散叶了,几世同堂,大家都住在一起,不用再另外扩建住处,特别的划算。
牙婆说的话不无道理,依照老一辈的思想,房子越大越好,子孙越多越好。全家人都一起住,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只是……书华不免暗自苦笑,她家里除了一个疯了的姚氏,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老一辈?几个人住在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只怕会更显寂寥。
不过,蔡牙婆的话却提醒了书华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在她和书画嫁出去之前,帮二哥找到一个好大嫂,那整个开国公府就会只剩下二哥一个人。
其实照理来说,一般男人在二哥这个年纪,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二哥为了守孝,至今仍是孤家寡人,眼下还有她在身边陪着,今后等到她嫁了,难道就只能让他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宅子过日子?
她和书画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唯独二哥的婚事还是一片空白,她是真的希望能够亲眼看见二哥找到一个合意的女子相伴终生。
只有确定他能幸福,她才能够嫁得安心。
这件事儿在她心里落了个根,可她又不敢随意乱动,因为她完全不知道二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她心里,二哥一直都是个做事不需要别人操心的人,即便是在父亲去世、家中无所依的情况下,他也一直都是默默站在她的前面,独自扛起了整个开国公府的大梁。
这样一个二哥,该有一个怎么样的女子来配才合适?书华完全找不到答案。
看完宅子之后,在回家的路上,书华意外碰上一支送嫁的队伍。队伍很壮观,光嫁妆就有七八十多抬,另外还拉了七八头牛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东行去。
队伍虽壮观,却不见新郎与吹唢呐的人,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怪异。
蔡牙婆的消息比较灵通,她对书华说道:“这是城中朱家的小女儿朱双宝,被夫君休掉了,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家去了。”
书华一愣:“朱家?哪个朱家?”
“不就是城南河西胡同的那个朱家么”蔡牙婆偷偷看了书华一眼,又小心地提醒道,“朱家长女朱双贝正是回雁园的大夫人,也就是您的三伯母……”
回想起上次朱氏拉着她说过的那些话,书华方才彻底明白过来,心道这朱家过真有钱,光是嫁妆就有这么长的一条队伍。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只要谁娶了朱双宝,就等于把这些嫁妆全都抱回了家。
瞅着那些个扎着红绸缎的嫁妆抬子,蔡牙婆的八卦习惯又来了,她不住地咂舌:“前些年朱家将女儿嫁到孟家,只出了五十抬的嫁妆,如今女儿被休回娘家,孟家非但不心生芥蒂,反倒自己又倒贴了三十多抬的嫁妆。那个朱双宝也真是没用,这么好的男人都守不住,当真是她这辈子没福分。”
这是书华第一次听说,女方被休回娘家,男方还自己掏腰包倒贴钱为女方加嫁妆。这事儿要是放在现代,就只当是男方给女方的赡养费,可眼下是在古代,一个极度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被休回娘家只会被人骂作活该,哪里还听说男方会主动给女方赔钱的?
不过这事儿跟书华关系不大,她稍微在心里讶异了一番,便径自回家去了。
很快,半个月又过去了,书雪的婚事终于来临了。书华与书画都是戴孝之身,按理不得参加此等婚嫁喜事,以免冲撞了新人的喜气。依照书华的意思,只要将自己准备的那一抬嫁妆送到锦绣园,算是她代替二哥给书雪的添妆,其他事儿概不出面。
书雪虽然表示很遗憾,但见家中长辈都表示书华的做法是对的,她便不好再强求,只说待她归宁之日,书华一定要过去喝上一杯喜酒。
待到迎亲前三天,新郎官尹翔身穿大红绸缎锦袍,拿着红纸“知单”,请家中的亲朋好友吃下喜酒。吃完之后,亲友们在红纸上写下一个“知”字。然后便由尹家的长辈准备好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由一对新人各自吃下,为的是讨一个“五子登科”的好彩头。
第二天,由锦绣园派人将书雪的嫁妆抬到刺史府,放到堂屋里,让所有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观看。
书华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也听说大伯这次下足了本钱,送嫁妆的队伍连绵七里路,引来城中很多人的驻足观看。沧澜园中几个丫鬟都跑出去瞧了热闹,回来之后都不住地表示羡慕,说到最后,君瑶忽然冒出一句“咱家小姐将来出嫁之时,排场必定还要风光数倍”,再度引发了小丫鬟们的幻想高潮。
就在整个苏州城都在议论沈家嫁女的事情时,书华忽然接到消息,说是小侯爷已经到了苏州城外,马上就要进城了
书画在旁边凉凉地飘出一句话:“来得可真是时候……”
事实证明,小侯爷来得的确很是时候。
尹家一听说小侯爷回来了,立刻搁下手中的活儿,带着喜帖亲自去到总兵府,极为恳切地说道:“明日便是属下犬子的大婚之日,届时务必请小侯爷能大驾光临。如能得到小侯爷的祝福,必将是犬子与属下莫大的光荣”
小侯爷将喜帖随便看了眼:“尹翔?就是上次在博园拉着我拼酒的那个人?”
此言一出,尹刺史立刻满脸通红:“那一次是犬子的无礼,回去之后属下已经好生斥责过他了,还请小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小侯爷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明天都邀请了哪些人?”
“这个……”尹刺史回想了一下,一个接一个地数来,“有新到任的知州林大人,属下府中的几位幕僚,刺史府中的所有下属,知州府中的主薄福大人,还有您认识的副总兵王大人……”
“沈家的人呢?全都请了吗?”小侯爷忽然打断他的话。
尹刺史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应该都请了……”
“嗯,”小侯爷满意地点点头,他反手将喜帖扣下,“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让人将贺礼送过去。”
尹刺史一喜,本还想客套一下,但见到小侯爷眼中流露出几分疲惫,猜到他才刚刚到苏州城,还没有来得及歇息。尹刺史识趣地提出告辞,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准备婚礼了。
等到尹刺史走后,小侯爷立刻叫来从汴京跟过来的付管事,吩咐道:“帮我准备一份贺礼,派人送到刺史府。另外,再帮我把那身没穿过的新衣裳拿出来,我留着明天要穿。”
付管事在庆远候府干了二十年,亲眼看着小侯爷长大成人,知道他是个不大注重打扮的人,即便是要参加重要的宴席,他也只是要求干净体面就好了,还从未主动在这方提出过什么特别的要求。眼下听到小侯爷的吩咐,付管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呆了一下,然后仔细观察小侯爷的神色,见他一切正常,这才满腹疑惑地走掉了。
小侯爷长大了,也开始学会爱美了?
第31章恭喜
第二天,小侯爷起了个大早,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裳,梳洗完毕,用过早饭,便带着三四个贴身小厮出门了。
小侯爷今日穿得一身青莲色窄绣交领锦袍,玉冠束发,腰间坠以环形镂花墨玉配,脚蹬黑色暗纹锦靴。因着常年随军,使得他随身透出一股子军人特有的硬朗气息,走路时候腰身笔直,目不斜视,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当。
他没有直接去刺史府,而是特意绕了个圈子,来到沧澜园的门口。等了一会子,见到沧澜园的大门一直紧闭着,完全没有看到一丝半点儿的动静。
也许是早就过去了吧……小侯爷想了想,便直接往刺史府那边走去了。
等他到了刺史府,宾客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刺史府前门门庭若市,车马如龙,人人都带着笑脸说着恭喜。再加上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真是热闹至极。
小侯爷的来临,立刻就引来了众多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个当地官员,也不管对方认不认得自己,拉开笑脸就伸长脖子凑了过去。
没一会儿,尹刺史就带着自家长子、次子快步走了出来,挤开那些围在小侯爷身边的官员,恭恭敬敬地将小侯爷请进了刺史府。
路过之处,皆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大红的绸缎,喜气洋洋。
小侯爷的目光扫过每一处有人的地方,可都只能见到些大老爷儿们和一些戏耍的孩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望。
尹刺史将他请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贵宾会客室,亲自陪在身边与他闲聊,几个大老爷儿们能聊些什么?自然是那些个无趣的政治朝事。
小侯爷耐着性子,漫不经心地听着尹刺史对苏州本地治安发表的意见,偶尔“嗯”上两声,显得并不是很在意。
尹刺史见到小侯爷一副淡漠的样子,却也不气馁,只当是世家子弟惯有的高架子。他又另外换了几个话题,间或在话里面将自家两个儿子介绍了一番。
刚才进门的时候,小侯爷就扫了尹家两位公子一眼,长子额头宽阔,面骨较大,加上腮边肌肉肥大,看起来很是显老。又见他一直笑容满面,言语之间透出几分谦卑之气,说话极是圆滑,看起来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这种人容易耍滑头,说话做事两面三刀,关键时刻最是靠不住。
小侯爷立刻给他贴上了“不能深交”的标签。
至于另外一个次子,小侯爷更是连他的样子都没记住,只知道他个子不高,走路的时候总是走在最后一个。大家在交谈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不张嘴,只是一个劲儿地附和。此人看似老实,但却是个没有主见的人,遇事没有原则,非常容易被边缘化。
此人亦被划入“不能任用”的范围之内。
等到尹刺史说得快要口干舌燥的时候,小侯爷慢悠悠地盖上茶碗,缓缓道:“今日是令郎的大喜之日,家中宾客繁多,尹大人陪了我这么久,也该出去招呼招呼其他客人了。”
尹刺史使劲地笑:“那些客人自有属下的内人招呼,小侯爷只管吃好玩好,莫要为这些琐事操心。”
“令夫人只能招呼女眷,那些个官员怕是多有不便吧?”
尹刺史小心地抬起头,仔细看了小侯爷一眼,见到小侯爷眼中既无厌烦之色,又无玩笑之意,一时摸不准他心里的意思。但小侯爷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若再死赖着不走,只怕就真有点讨嫌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属下的两个犬子来招呼小侯爷,属下去去就来。”
他又仔细叮嘱了两个儿子务必要伺候好小侯爷,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等到尹刺史一走,小侯爷就站起了身:“走,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