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稍稍一愣:“可是书娇不是说她昨天傍晚是要去沁园……”
“可我们昨天傍晚并没有在沁园见到华姐儿,这就说明她昨天傍晚并没有来沁园,也没有经过那个荷花池,”颜氏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听到的都只是书娇的一面之词,虽不能说她是在撒谎,但也不能就这么认定她说的就全是真相,这样对华姐儿太不公平了。我知道书娇这一回差点丢了小命,你应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可是这事儿急不得,咱们总不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将强行给书华定罪吧?毕竟,她也是你的亲侄女儿啊”
听他们说完了这么多的话,书华像是明白了个大概,冷冷说道:“二伯,您在怀疑是我害书娇落水?”
二伯面色僵了一僵,却是没有再说话。
颜氏扯动嘴角:“华姐儿,书娇说是你推她下水的,二伯不得不怀疑你。你且放心,只要你没有做过,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说是我推她下水的?”书华怒极反笑,“她有什么证据?难道仅凭她的几句话,二伯就认定了我是凶手?难道在二伯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不等颜氏解释,书华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先纵容春桃偷我大姐的金簪,推倒她摔伤了头,现在又诬陷我蓄意害人。这些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就是变相地赶我们走。”
第117章陷害
听到书华要走,二伯明显一愣,等看清了书华眼底的怒色之后,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话语气太重了。但事已至此,难道还让他一个长辈去向一个晚辈认错?即便是打死他也拉不下这个脸面的。
颜氏与二伯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对二伯的习性自然是极为清楚的,眼下只稍一个眼神,她就察觉出了二伯的心思,适时地为他找了个台阶:“大家都先别急,有什么事儿坐下来好好说,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事情是没法子解决的。华姐儿来到博园的日子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了,每日晨昏定省,皆是彬彬有礼,这么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我相信她不是会害人的。”
书华也没想要真与他们撕破脸,见到颜氏主动放低姿态,便也没有再继续犟下去:“我来到博园住了这么些日子,二伯与二伯母待我亦是极好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可是这两天里状况不断,就拿大姐受伤一事来说,原本想着求二伯与二伯母给我一个说法,可没想到……我最后反倒成了你们怀疑的目标……”
二伯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关于画姐儿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件事儿的确是我处理不妥,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但是书娇的事情却不同于小打小闹,她这一次是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若非正好有人经过,她可能早就死掉了如今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却说是你推她下水,我这……不得不怀疑你。”
“既然是怀疑,又为何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书华微微垂下眼眸,语气满是无奈,“你们在叫来我之前就已经认定了书娇所说的事实,就算我现在说破了嘴皮子也只是徒劳,你们根本不会相信我。”
“华姐儿,你先别急,这事儿咱们可以慢慢说……”
“我不是着急,我只是觉得伤心。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现在孤身一人在苏州,除了你们以外,我再无其他依靠。我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谨守本分,就能够讨得二伯与二伯母的欢心。可我没想到,饶是我这样小心,也还是被人泼了脏水,更让我寒心的是……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说着说着,书华渐渐红了眼眶,倒真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傻孩子,我们哪里会不相信你?可别胡思乱想了,”颜氏又悄悄拽了二伯一把,示意他也说两句好话,安慰一下书华。
二伯方才之所以那么强硬,主要是因为听了书娇的话之后,一时被气昏了头。眼下亲耳听到书华的话,又想到这事儿的确没凭没据,要真是冤枉了她,逼得她搬出博园,到时候事情闹到族里面,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二伯的态度也慢慢变软:“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语气有些硬。你二伯母说的对,现在都是口说无凭,大家都没证据,我绝不会妄下判断的。”
听到他这么说,书华估摸着第一关已经过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仍旧挂着沉闷的表情:“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二伯,我不该急着生气,说话也有些冲了,下次我不会了。对不起。”
侄女儿都已经道歉了,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不能再计较下去,立刻就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都是一家人,就算有误会,只要说开了就没事了。”
书华点头,吸了吸鼻子,深呼一口气:“嗯,我省得了。二伯,听说书娇已经醒了,应该是没事了吧?原本我还打算来看望她的,正好现在我来了,要不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她?”
不等二伯说话,颜氏就首先开了口:“她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大夫说她要好好休息,你暂时就别去打扰她了。等过两天,她的身子好些的时候,你再来看她吧。”
“哦,那我过两日再来吧。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吧,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
书华转身离开,才刚出了堂屋的大门,就忽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影,直直扑向书华。
书华被吓得连退数步,扶着门槛不可思议地看着春桃,眉头拧成一团:“你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此刻的春桃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身上还穿着睡觉用的青色单衣,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皮肤苍白如纸,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面目极为狰狞。她刚刚听到书华到彩云园来了,立刻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原本还以为老爷会为她们母女出一口气,却没想到一转眼就见到书华平安无事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想要抓住她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你这小丫头好狠的心肠,我家书娇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居然都不肯放过?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这个时候,颜氏与二伯都闻声走了出来,他们见到衣着不整的春桃,俱是一愣。尤其是二伯,心目中原本娇柔美好的春桃,居然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简直让人倒足了胃口他的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嫌恶,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在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冷漠:“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这大白天的,你穿成这副样子冲出来骂人,你是想要扮鬼吓人?还是把博园当成你家菜市场?”
颜氏叫来两个婆子:“快将春桃给我送回房间,好生看着,莫再让她跑出来吓人。”
春桃也不是个缺心眼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吓人,之前是被气得忘记了要梳妆打扮,匆匆忙忙地就冲过来了平白挨了老爷一顿臭骂,春桃心里除了惧怕,还有就是委屈。但一想到书娇还躺在床上,而凶手就在眼前,她一下子又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她含着眼泪,泫然欲泣:“老爷,奴家只是个下人,自小长在乡野,不懂得什么家教规矩。要是奴家犯了什么错,您怎么惩罚奴家都没有关系,奴家全都心甘情愿。可是奴家的女儿还只是个孩子,她差点就丢了性命,这不是一件小事啊,老爷,您怎么能够忍心伤害亲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
“你这是在指责我处理不公?”二伯越看她,越觉得她难看。平日里见到春桃的时候,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就好像易碎的瓷娃娃,总能轻易激发他的保护欲。可是现在,她就是棵枯黄的野草,毫无美感,就连多看几眼也会觉得难受。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希望老爷能够帮书娇讨回一个公道。书娇亲口说了,是五姑娘将她推下水的,虽然书娇一直说五姑娘不是故意的,可奴家这个做娘的,怎么能够忍心女儿差点被人杀害?书娇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事儿都不懂,她与五姑娘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会陷害五姑娘的”
春桃说得声泪俱下,二伯的心忍不住又开始动摇了,春桃的话并无道理,书娇根本没理由去陷害书华……
见到二伯沉默,春桃知道他已经开始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当即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五姑娘生在官家,早就习惯了后院里的争斗,奴家曾经就听说过,她亲自叫人打了亲姐姐几十板子,还将自己的继母赶出了开国公府。这样一个厉害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老爷,您一向聪明睿智,不该就这么听信了五姑娘的狡辩之言啊”
说完这些,她还使劲地往地上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皮,鲜血丝丝溢出。看起来倒真是情深意切,叫人心生同情。
二伯的语气立时沉下三分:“够了,华姐儿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让你来说三道四?”
“奴家自知逾矩了,只要能为女儿讨回公道,奴家甘愿接受家法处置,但求老爷能看在书娇自小跟着奴家在外吃了那么多苦的份上,求您为她主持公道”
春桃的哭喊声不低,很快就引来了很多下人的注意,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靠过来围观,但也在有意无意中往这儿瞥过几眼。
颜氏担心这件事儿会成为家里下人们的笑柄,立刻给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们会意,正准备上前拖人的时候,春桃忽然气急攻心,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跪坐在地上,鲜红的血挂在苍白的嘴角,鲜艳如夏花,刺人眼睛。
见到她这般模样,二伯忍不住放软语气:“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歇着,别再瞎折腾了。”
“奴家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但奴家的女儿是无辜的,不该受此委屈的。奴家……奴家只要一个公道……”她开始大口喘气,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二伯犹豫再三,终是心生不忍:“既然你这么想要一个公道,那我就还你一个公道。”
闻言,春桃原本灰蒙蒙的眼中立时绽放出光彩,猛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就晕死过去。
二伯让人将春桃送回屋里,又派人去请大夫,等到春桃被安置妥当之后,他方才面色为难地对书华说道:“书娇是这件事情的受害人,她认定你是推她下水的凶手,可你又说是她在撒谎。现在大家都没有证据,而你原本就不是我博园的人,就算你真做错了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这事儿按照族规,你应该被送到祠堂,交由族长处置。”
第118章先发制人
其实书华理解二伯的用意,他是觉得这件事情比较棘手,无论书华有没有真正将书娇推下水,单就两日来发生的事情而言,他算是已经将开国公府的这两姐妹都给得罪了,为免事情愈演愈烈,他干脆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暂代大族长之职的三叔公。
这样一来,不管今后事态怎么发展,也不会再将这笔账归到他的头上。
可对书华而言,这种理解是出于理智上的,在感情上,她对自己这个二伯已经彻底失去信任。
一个可以因为女人而随便改变决定的男人,或许可以是个好丈夫好情人,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当家人,他心中的是非对错太容易改变,遇到事情只会摇摆不定,可靠度太低。
为此,书华不得不将搬出博园的事情提前搬上日程,再在这儿住下去,她怕自己今后的精力都要用在应付各种麻烦上。
二伯心里对书华还存了些愧疚,他到最后并没有真的将书华送去祠堂,而是发出请帖,将三叔公与其他几位叔伯都请到了博园。
他说这是为了书华作为女儿家的颜面着想,祠堂那儿人多口杂,事情闹大了,对书华的名声不好。
午时刚过不久,该到的人就全都到齐了。
地点是在沁园的堂屋里头,三叔公与一干叔伯都已经按照长幼顺序坐好,书华被带上来的时候,场面静得好似一根针,无人吱声。
二伯作为博园的主人,粗略将这件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此事虽然是发生在博园,但华姐儿却只是借住在博园的客人,按理来说,我是没有资格审问她的。我捉摸了下,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族里,请各位叔伯兄弟来帮忙做个定断。”
三叔公捋了一下胡须,眯着眼睛看向书华,语气仍旧是那般慢悠悠的:“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书华站在众人的视线中心,眉目间一片坦然,不卑不亢:“我若要害她,又岂会给她留下个活口来指认我?这事情太可笑,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蹊跷”
这个时候,二伯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
三叔公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二伯:“你说华姐儿害人,还有证据?”
“并非我说华姐儿害人,而是娇姐儿说的。她被人救起来之后,就说是华姐儿推她下了水,我觉得她没有理由陷害华姐儿,但又觉得仅凭她一人之言不足以服众,这才难以决断,只能请来诸位帮忙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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