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大家都各自道了晚安,陆续去睡了。从夏换好睡衣,正打算关灯的,看见梁橙开了门走进房间,挥动着手中的罐装啤酒,“闺蜜之夜?”
从夏笑着接过啤酒,把一个枕头扔给梁橙,自己又拿着另一个靠在背后,坐在床上。
“今天很开心啊,玩了这么久,自从毕业以后,很久没有好好玩过了。”她拉开易拉罐,大喝了一口,“唔……啤酒还是第一口最好喝了,再喝就觉得苦了。”
“那跟人和人不是很像吗?初见总是最美好的。”从夏也喝了口,看见梁橙微微兴奋的神情,她说,“那句古诗怎么说的来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嗯?”
像是被道破了心事一样,梁橙脸颊上微微有些发红,可爱的梨涡仿佛要流淌出酒似的。“是啊。”她又喝了口啤酒,接着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双手环抱起枕头,“那不如,说说顾铭吧,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哦?”从夏打趣地说,“这么急不可待。”
梁橙于是笑着抓住她的脖子摇,“你倒是说是不说。”
“我坦白我坦白!”从夏举起一只手,作投降状,“他啊,对别人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我从来没见过他沮丧或者生气,这样的表情他几乎不会流露。看起来很有礼貌又很和蔼,但是别人反而很难走进他心里去。所以虽然相处久了,我对他也不能算很了解。”
“他有女朋友吗?”
从夏稍稍迟疑了一下,说:“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梁橙说,
“那你不介意多一个嫂子吧。”
第八节 真心
顾铭。顾是回头看;铭是在器物上刻字,表示纪念,永志不忘。
所以整个人,大概就是让人频频回首,念念不忘的意思吧。
从夏不自觉忆起往事,他在黄昏的余晖里出现,好像沾花微笑的天神,用光和希望赶走所有孤单和寂寞。她觉得有哥哥真好啊,孤独童年里多了一抹亮色。
那时候他跟爷爷奶奶住在上海,偶尔来看从夏,总是带着大包大包的零食和他的猫——比利。有时候会讲些生活里的琐事,还会讲笑话,可是每每都还没讲完,自己先笑起来了,笑个不停。
他的笑声是“哈哈哈”的,发自内心的一种明朗的笑声。这时候从夏也会跟着笑,或许因为笑话使人捧腹,或许觉得他的声音让人心暖。
有年暑假,他到家门口的时候满头的大汗,格子衬衫也湿透了,薄薄的贴在他的背上。可是脸上却有着兴奋的神色,“夏夏,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呀?”从夏探头看他伸出来的手里的东西,正好奇是什么。当看到一只虫子坚硬的黑色外壳就大叫起来,“怎么是虫子啊!”她吓得往后一缩,神情里满是戒备。“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什么虫子,这是蝉呀,蝉。”他说着抚摸了它的翅膀,它突然鸣叫起来,发出单调刺耳的“知——了,知——了”的声音。炎夏越是无风,蝉鸣越是聒噪,要叫破苍穹似的。
“门前的大树下捡到的,好像翅膀受伤了吧,飞不起来。”顾铭找了个无色的玻璃罐子把它装起来。
从夏从冰箱里拿出盐水棒冰给他,自己也啃着一根。两个人各拿着一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
“我们男孩子啊,小时候经常捉蝉来玩,就玩死了。后来知道这家伙寿命虽长,可是大部分的生命在阴暗的地下度过,觉得太遗憾了,所以之后捉住总是放生。可是没有蝉,夏天哪里还够味呢!”
“是啊是啊”从夏吃得津津有味,唇齿清凉爽口,很是开心。她不能理解蝉对男孩子有什么特殊意义,于是嘴里随意应和道。
顾铭抬起头,眸子里亮了,“你要不要来摸摸它?”
“不要!”一下条件反射,从夏从小凳子上滑下来,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冰棍,又马上站起来跑开两三米远。
顾铭拿着玻璃罐子,脸上无害地微笑,“没事,它很可爱的。”说着追上来。因为抖动,玻璃罐中蝉差点跳出来。
“你别吓我啊!”从夏一边说一边后退。“妈呀!”于是又听到顾铭在笑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追逐的身影,与四围里此起彼伏的盛夏蝉鸣融为一体。南方的夏天很长而且太阳很亮,即使天气热得快要爆炸,蝉声又恼人,可那些闷热、聒噪,都一瞬间变成了很纯净美好的东西。
可是总听人说,即使捉住了蝉,也捉不住蝉鸣。
虽然这么久了,她却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正如他也不了解她一样。
……
“所以,你觉得我当你嫂子怎么样啊?”梁橙看她发呆,以为她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觉得不怎么样。”本来还开开心心的,突然从夏脸上笑意褪去了一半。
“为什么?”梁橙为遭到反对而感到不可思议。
“你是认真的吗?”从夏反问她,却看她抿着嘴保持缄默,“看吧,你什么时候认真过,随随便便就爱死谁了。可是顾铭是我家里人,如果你不是认真的就不要招惹他,以后见面会很尴尬。”
“我就是想试试他是个怎样的人。”梁橙还想说什么,可是没说出来。
也许这次是认真的也说不定啊。她心里想。
从夏抬起一只手在光洁的墙壁上摸索着,“关灯,睡觉!”
寂静里听到“啪”得一声。
黄色柔和的灯光一刹被熄灭,无边的黑暗瞬间涌上来。
就像突然的失明,就像火车刚进入冗长的隧道,就像剧场里开幕前场内灯光骤灭,要花很久时间才能适应黑暗。于是便发现窗户外面其实有璀璨灯光照进来,所以黑色,并不那么纯粹。
连黑色,也不是那么纯粹的这个世界。
……
孟从夏仰躺在床上,撇过头就看见梁橙脸颊的轮廓,觉得有些闷闷的,于是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睡。
心里反复咀嚼她的那句话:“我就是想试试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句话,似曾相识。
大学刚认识的时候还不太熟,关系还不错。梁橙知道从夏有个男友,就热心地跟她说:“你男朋友叫孟从安,建筑系的对吧,要不要帮你试试他?”
“试试?试什么?”
“试试看他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对你真心啊!”梁橙明媚地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完美到位。
“哦,好啊。”从夏不是很明白梁橙的意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虽然已经跟从安在一起了,但如果内敛如他当着众人表达对自己的真心,那自己的少女心一定被大大的满足。一想到这,心里就像吃了蜜饯一样,甜的发腻。
第二天听说,梁橙向孟从安表白了。她吓了一大跳。
与其说怕从安误会,不如说她对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没有自信一定能比过漂亮活泼的梁橙的大胆表白,于是马上跑去和孟从安解释清楚,结果被从安说了一句“无聊”。
虽然之后相处知道,梁橙就是这样个人,并没有其他想法,纯粹只是心热。
孟从夏还是心存芥蒂了很久。
不染尘缘的真心,难道是要被试验才能知晓的吗?她不置可否。
第九节 约会
孟从夏醒来的时候,梁橙还睡着,就没叫她。吃好早饭,出门去面包坊。
结果中午的时候接到梁橙气呼呼的电话:“你怎么不叫醒我,害我出糗!”电话还没挂断,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那人在她手机上拨了个号码,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你昨天不在呢,我找不到你。”陆玦把手机还给从夏,“熬了几个通宵,第一个想见你。”他下巴上稀稀疏疏几根青色的胡茬没刮干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看起来慵懒随意。
“走吧,已经跟范请过假了。”
“去哪?”从夏一脸疑惑地说。
“约会。”
……
梁橙一步一步下楼,心里尴尬极了,毕竟在别人家里,还起得这么晚。
还好家里人都出去了,只有叶萍在。
“橙橙起来啦,饿不饿,阿姨给你弄点吃的。”叶萍放下正在看的杂志,起身说。
梁橙笑得讪讪:“那真不好意思,麻烦阿姨了。”
“没事的。”
梁橙坐在餐桌旁,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些下午茶点,“阿姨,是有客人要来吗?”
“是啊,约了些朋友喝下午茶聊天。”叶萍便系上围裙边回头应她,突然看见餐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啊”得叫出声。
她快步走过来拿起那个文件夹,“这是顾铭的吧,他晚上还要加班,好像挺要紧的。”她马上打了几个电话给他,可是都没接。有些急了,“怎么办呀,电话不接。等会朋友要过来呢,我也不能给他送去……”
梁橙眼睛一眨一眨地说:“阿姨,我帮你去送吧。”
“可以吗?也只能这样了,那谢谢你哦。”
梁橙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个一个简报,法文的,粘贴地整整齐齐,旁边不时有黑色水笔的印迹,字体简单好看。难道顾铭是处女座的,她想。
……
顾铭的公司在市中心,坐车两个小时才到。一路上梁橙一直在心里抱怨,怎么还没到呀,还要多长的路啊。她还在车上睡了一觉,下车后又颠颠簸簸地走了一段路,把文件夹交到顾铭手上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可是所有的抱怨,在看到顾铭以后就烟消云散了。
他今天西装革履,还系了一条不花也不沉闷的领带,敲到好处。整个人看起来笔直修长,深邃迷人。梁橙自称阅人无数,还是不自禁地泛起了花痴。
看到她时,他露出惊讶的神色:“橙橙,你怎么在这儿?”
橙橙,他居然叫自己橙橙。
她本来想好了很多话要说,可是那一刻,她却羞红了脸,有点结巴地说:“阿姨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皱着眉翻看了一会。她等着他跟她说话,可是他没有。于是有点失望,“那我回去了。”
“等一下,”他突然说。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温柔地说。
她抬头看他,有一丝诧异,马上快乐地忘乎所以,笑着说:“好啊。”
“那走吧。”
他给她开了车门,等她完全进去后再关上,然后回到驾驶座。
一路上车里冷气十足,舒缓的音乐在小小的空间内流荡。梁橙在副驾驶座偷偷看他,他大概很疲惫,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笑容,只是专注地开车。她觉得有些紧张,心里砰砰跳着,努力从脑海里找话题,可是没有成功,于是也沉默着。
……
陆玦说是约会,其实是带她去街头逛街,她才感受到巴黎的街头艺人们,也是法国非主流文化的典型代表。
远远听到悠扬的萨克斯,顿时来了精神。街头也有嬉皮士表演着行为艺术。
有个画家前来用英语热情地和从夏打招呼,希望她同意他为她作画。她笑着以自己不够漂亮为由,拒绝了他。
可是他还是不屈不挠,从夏只好继续微笑着向他摇头。
结果陆玦忙招呼她,“这是中国人的特点吗?漂亮也说不漂亮。”他付钱给那画家,“请把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分不差地画下来吧,谢谢。”
从夏拗不过,只好坐在长椅上被当成模特。陆玦站在画家旁边观看,有时还看着看着笑起来。她不时观察那画家,亚洲人的模样,蓄着络腮胡子,看起来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吗?
她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吃过晚餐,陆玦送从夏回家。离家还有段路程的时候,从夏就让他不要送了,想自己走走。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正要告别,陆玦站在从夏面前,他或许是想问“下次约会什么时候”,但迟疑了一下,没有问,只说:“路上小心。”
夜风吹来,倒是很舒服,从夏拘谨了一天了,从她被陆玦拉去“约会”以后,就觉得有些拘谨。这陆玦,不会在追自己吧?
她又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一定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走着走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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