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并不需要王夫人被休,只要能一次性踩扁了王夫人,使其再也翻不出花样就行。
王夫人觉得自己胜算很大,老爷要的就是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嫡子,谁生的有什么关系?瞧见老爷时不时偷瞄郁心兰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揣测着老爷是想劝说四丫头,心中不禁大乐,忙火上添柴道:“紫玉,去给老爷添杯茶。”
紫玉忙迈着小碎步婷婷袅袅地上前……芜儿手脚麻利地为郁老爷续上茶,屈膝福了福道:“婢子没及时为老爷续茶,是婢子失职,请老爷责罚。”
郁老爷哪会为这么点小事责罚下人,况且芜儿还是四丫头的陪嫁丫头,他挥了挥手道:“退下吧。”然后装作没看见紫玉眼里的委屈和幽怨道:“紫玉你服侍夫人就行。”……女儿跟夫人斗法,他还是假装不知的为好。
王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芜儿,芜儿、巧儿、小茜三人是她安插到郁心兰身边去的,巧儿和小茜还时常带有消息传回来,芜儿却如断了线的风筝,半点音讯都无,刚才这个举动,明显就是对她的背叛。
郁心兰仿佛还怕王夫人气得不够似的,笑意盈然道:“其实芜儿平素是很机灵的人,人也够忠心,我素来很是重用她,偶尔失误一次,不算什么。”
王夫人重哼了一声:“现在在说子嗣的事!”
郁心兰一挑眉:“哦?象你这样几次三番对郁家子嗣下毒手的人,也配商量子嗣?”
王夫人重重一拍小几案,直指郁心兰的鼻子道:“长辈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郁心兰也不客气的反讽刺回去:“父亲还未审问黄婆子,你还是嫌犯,这里哪有你叫嚣的份?”
王夫人被气得猛喘,“我看你就是个没教养的贱蹄子,对着嫡母也敢这般高声唱叫!”
“闭嘴!你也配谈教养!”门外忽地传来老太太严厉的声音。
“你怂恿太医开假方子,误导我的饮食,是有教养的孙媳妇会对祖婆婆干的事吗?”郁老太太在正厅坐定,立即质问王夫人。
王夫人十分心虚,强撑着恼怒的样子道:“祖母,是不是又有人在您耳边嚼舌根子?您可千万别听这些挑唆之言。”
郁老太太很失望地看了王夫人一眼,转了头对太太道:“你说说吧。”
太太便将姑爷如何请了一位太医把脉,如何查出尿糖症,如何发现李太医开的固本培元的方子毫无疗效,推荐的饮食反而会加重病情等,一一细述,未了怨怪地看向王夫人:“儿媳你找的这是什么太医?”
郁心兰轻笑:“她找的这位李太医,不知是不是上回滑胎时为她请脉的那位。据说那位李太医十分惧内,银钱被夫人管得死死的,自从治了她的滑胎后,倒是有银子养外室了,若给老祖宗请脉的也是那位李太医,兰儿估计,李太医又能再养一位外室了。”
虽然她一个字也没说王夫人收买李太医,可这话谁听不明白?
作假“滑胎”倒也罢了,郁老爷尚可忍受,可一个孙媳妇为了掌后院财权就恶意谋害他嫡亲的祖母,却是他决计不能忍下的!
郁老爷双手抖了半晌,忽地冲过去,抬手重重扇了王夫人两巴掌。
王夫人本就已骇得四肢发软,不知所措,郁老爷暴怒之下手又极重,她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郁心兰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触到郁老爹的底线了!
之前她和弟弟、娘亲几次三番被王夫人暗害,郁老爹都只处罚一下王夫人,一来是家丑不可外扬,二来也是因着这世间的一种观念,儿女是父母的财产,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在他看来,只要儿女们最后没事,王夫人的行为就算不上罪大恶极,有事的话,当然另说,可这次王夫人是独犯了“孝”字,玥国最推崇孝道,何况郁老太太对他有教养之恩,郁老爷终于忍无可忍了。
“林管家,去丞相府递个帖子,请大舅兄过府领人。”待王夫人被丫鬟们掐仁中掐醒,郁老爷便当着她的面吩咐。
“老爷,老爷您这话什么意思?您若是打发我回娘家,我还有何颜面对女儿们,旁的夫人小姐们会怎么看待我,日后我便是去宫中赴宴,也会抬不起头来,到那时失的是老爷的脸面,郁家的体面啊……老爷,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罚我去跪祠堂、去家庙吃斋抄经为老祖宗祈福都可以啊老爷!”
王夫人越说越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地上,死死地拽着老爷的裤角不放。
被打发回娘家是最重的惩罚,这是告诉妻子的娘家人,这个妻子不合格,请你们教好了再送回来!而往往夫家是不会主动去接人的,要妻家人陪笑着苦求夫家收下,这相当于是打整妻家一族的脸,王夫人自是不甘如此。
郁老爷却厌恶地一脚抖开王夫人,咬牙一字一顿地道:“你以为我只是打发你回娘家一阵子?我是要休妻!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夫妻情份一笔勾销!”
王夫人顿时傻了,挣扎着站起来,想揪着老爷的衣襟质问,你凭什么!可站起来后,眼前一黑,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丫鬟们赶紧帮着顺气,掐仁中……
郁老爷被吵得火星乱窜,大喝一声:“闭嘴!”随即吩咐自己的长随忍冬,“派几个人,将夫人和她的陪嫁丫头、婆子送回菊院,你让人守着菊院大门,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出来。”
待打发走了王夫人,郁老爷才扑通一声跪在郁老太太面前,泣不成声:“老祖宗……是孙儿不孝,竟不察至此!”
郁老太太忙使人拉起老爷,宽慰道:“老爷日理万机,如何能得知这些琐事?怪只怪你那媳妇儿太毒!幸亏四姑奶奶机警,否则……唉,已然过去的事切莫提了,先摆饭吧,下午好生与王家大舅兄谈一谈。”
话语间的意思,休妻只怕是不可能,王丞相怎肯丢这么大的脸面?若是王家报复起来,郁家根本不是对手。
郁心兰自是知道这个理,因而便去西厢房寻赫云连城,央求他陪她留下来用过午饭,处理完王夫人的事再走。
赫云连城一寻思,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绕,不由得问:“你想要怎样的局面?”
是啊,若是王夫人不能休离,到底要怎样才能保证我和娘亲、弟弟的安全?
郁心兰想了又想,方小声问:“你觉得抬我姨娘为平妻可行么?”
赫云连城瞧了她一眼,很诚实地道:“不可能!”
是啊,王家怎么会让!除非是在结亲时就说明了有平妻,否则就必须要正妻和岳父家的人同意并签字印章。
可这怎么也是一个机会,要争一争才好。
赫云连城见她拧眉不语,不由得轻蹙了蹙眉,后走至外间唤来贺尘,低声吩咐几句,贺尘领命去了。
郁心兰瞧着他去而复返,心中燃起希望,眼巴巴地望着他。
赫云连城看着她急切又讨好的笑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让他瞬间想起数年前他在秋山围猎时追逐的一只小白貂,也是这般可怜又希冀地望着他。他不禁心生愉悦,故作不解地问,“看着我做什么?”
郁心兰心中的希望又大了几分,忙起身偎进他怀里,娇声问,“连城,你刚才吩咐贺尘做什么?”
赫云连城低头偷了几个香,却不告诉她,只神秘地说,到时自会知晓。
郁心兰只好由着他故作神秘。
用过午饭,郁心兰便将自己深思熟虑地结果向父亲摊牌,“父亲既已打算休妻,那么女儿便厚颜恳请父亲将姨娘扶正,由姨娘来主持中馈,家不可一日无主嘛。”
郁老爷晌午时也在与祖母商量此事,都觉得王家肯定不会答应,但就这么作罢,似乎又极不甘心,即使是关到家庙修行,只要王氏还占着这个正妻的位置,日后就会有变数。
如今听郁心兰提及,郁老爷不由得与祖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赞同。
“此事……着实难办,但你既已提起,为父就竭尽全力一试。”郁老爷摆出一副万分为难的表情道。
“看在瑞儿如此为你争气的份上,达儿你尽力一试,也让兰儿可以安心。”郁老太太从旁叮嘱。
郁心兰忙一脸感激的深深一福,“兰儿谢过老祖宗和父亲!”心下也明白,老祖宗和父亲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种落王夫人脸面的法子,不过是要她开口相求,卖个人情罢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许是担心自己日后飞黄腾达了,不带着郁家。不过,接下来她提的这个要求,怕他们就没有想到了,“兰儿要求夫人喝下绝子汤。”
郁老爷和郁老太太大吃一惊,同时道:“这……这也太……”
郁心兰毫不客气地道:“兴许她服不服用都生不出儿子来,可是兰儿仍是觉得,必须要让她服下,绝了这个念头,免得她以为自己还能生,一次又一次谋害郁家的子孙。兰儿可不相信她能改好,恕兰儿直言,王夫人怕还没这份心机使这种妖蛾子,偏偏从宫中赴宴回来后就会了,这幕后指使者,只怕另有其人呢!若她还有机会,只要有人怂恿,只怕贼心就会死灰复燃。”
这人指的是谁,郁老爷和老太太自然想得到。
郁心兰便继续游说,“三姐对兰儿下毒手也不是这一次了,她可是一直以王丞相的嫡外孙女自居,不知她日后会被指给哪位皇子,也不知她日后为了丈夫的权势想让父亲办什么事,可她想借夫人来控制郁家是毋庸置疑的!因而,兰儿决不赞成由夫人来生育教养嫡子,以夫人的脾性,必定会将嫡子教养成三姑爷的一条狗。”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重了!郁老爷和郁老太太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待回过神来后,又觉得她所言自有道理,要想到那番情景,就不由得汗湿背心。
申时正,王丞相的嫡长子王奔,才姗姗来迟。他是先派人打探了一番,做足了应对的准备,才来郁府谈判的。
这种时候,郁心兰一个女流,又是晚辈,自是插不上嘴,可她又担心郁老爹会屈从于王奔的淫威……那个王奔,任职刑部侍郎,据赫云连城说,只是因王丞相担心王家风头太盛,引来皇上的猜忌,才让儿子屈居副职,实际上,刑部有任何事,刑部尚书都要与王奔商量。
郁老爷与王奔在书房内已有小半个时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是砖石结构的房屋隔音效果不错,郁心兰将耳朵贴在墙上,也没能听出什么。她只好咬咬牙,向悠闲品茗的赫云连城求助,“连城,你能不能来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赫云连城微一挑眉,“不!”见小妻子沮丧地撅起小嘴,才缓缓道:“我在这里就能听到。”
卖关子!郁心兰娇瞪了他一眼,旋即跑到他身边大拍马屁,“原来相公你这么厉害,简直就是千里耳啊,这种武功很难练的吧?你年纪轻轻就练成了,真是武学奇才呀!……他们谈得怎样?”
见屋内无人,赫云连城便捏着她的小鼻子道:“才说几句好话就现原形了?”郁心兰挣扎出他的大手,讨好地道:“想听好话回去说给你听呀,现在书房里的事比较重要。”
赫云连城这才道:“王家不同意,说了不少威胁话,又说可以认下嫡子并由你姨娘抚养,赔偿老太太黄金五千两,并请名医医治。”
郁心兰气晕了,“王家想用钱来抹平这件事?做梦!不同意就去打官司好了!”
赫云连城看了她一眼,没出声,但那意思很明白,若是状告当家主母,郁家这脸就丢尽了。
郁心兰气不过,转身便往书房里冲,被赫云连城拦腰抱住,无奈道:“再等等!”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贺尘飞奔而来,呈给赫云连城一个信封。赫云连城道:“进去吧!”两人便呯呯地敲门。
郁心兰向父亲福了一福道:“女儿心急,便来问问,这么简单的要求,为何谈了一个时辰都无结果,若是王家不愿谈,依女儿的意思,就直接去京兆尹衙门上状纸,让官府来判休离便是。”
王奔大怒,猛一拍桌子,喝道:“放肆!你一个女流之辈也来对长辈指手画脚,还懂不懂规矩,有没有妇德?哼!你以为京兆尹有空管旁人的事吗?”话外之音是,你以为京兆尹他敢管与王家有关的事吗?
郁心兰压根不看他,只当是狗吠,对父亲道:“女儿身为老祖宗的曾孙女,心瑞的亲姐姐,势必要替她们讨回一个公道,京兆尹大人若不敢受理,女儿大不了请出今上御赐的墨玉双龙佩。若是因此而郁府的颜面,待女儿为老祖宗和弟弟讨回公道后,再来向父亲谢罪!”说罢磕了一个头。
王奔被奉承惯了,听了这番话火气也上扬了,“别以为你抓了几个丫鬟婆子就有了证据,我劝你们三思而后行,免得在公堂上丢人现眼,你们若一意孤行,王家也不会怕你们!”说罢斜眼看向郁老爷,笃定他不敢去告,也不会让女儿去告。
赫云连城将信丢到王奔怀中,冷冷地道:“王大人看看这算不算证据?”
……
一行人来到正厅,王夫人立即满怀希望地冲上来,“大哥!”
王奔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怨怒,沉声道:“虽然你日后无法生育,也会多个平妻,但郁家答应了大哥,会为你养老,你就好生养着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