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方印,在上京的途中,被弟弟偷拿着玩时给摔坏了,崩了一角,再印不出完整的兰花来。
温氏笑了笑,从女儿手中拿过印章,眼底里都是炫人的幸福之光,脸儿微红,“这是你父亲重新替我刻的。”
郁心兰有些惊讶,“居然刻得跟以前一样?”
温氏只笑了笑,“嗯,我也没想到呢。那时老祖宗说将内务交由我管理时,我就说没了印章,你父亲说帮我刻一个,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说还是喜欢以前那个,结果,你父亲就真的刻了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她收好印章,上了锁,将匣子归于原位,随口道:“其实,以前你父亲很喜欢篆刻,收集过不少名石,做的印章也漂亮,还送了几枚给你外祖父,你外祖父拿去送礼,人人都喜欢呢。不过现在公务繁忙,早就没再玩了。”
母女正絮叨着,郁心和和郁心瑞进来请安。
温氏笑着让人搬椅子,“也该来看看你们四姐。”又问郁心和,“跟衙门里请了假?”
郁心和恭敬地回道:“请了,王大人很开明,立时便准了假。”
郁心瑞盘算着时辰道:“皇上应当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才能驾临,不如我和姐姐先去说说话儿吧。我都有两个来月没见过姐姐了。”
上回见面就是小外甥们满月的时候,可那时姐姐还在坐月子,他只在床前问候了两句,就被温氏给拉开了。他平时学业紧张,有机会自然是想黏着姐姐。
温氏哪里不知他们姐弟的感惜,却拿眼瞟了心和一下,郁心和端了茶,低头喝着,却看不清表情。
温氏略带责备地道:“你就想跟姐姐亲近,你五哥就不想么?”
郁心瑞立即明白了娘亲的意思,忙笑道:“自是和心和哥哥一块儿说话啊。”
郁心兰抬眸看向郁心和,郁心和忙放下手中的茶盅,欠身道:“是,小弟也许久没见过四姐了。”
郁心兰便笑道:“那就在小厅里聊好了,也免得挪地方。”
丫头们忙将一旁的小厅收拾好,椅子都垫上锦垫,沏上了新茶。今日事多,温氏自去忙碌不提,姐弟三人便携手围坐到小圆桌旁,聊起闲天。
郁心兰有心要试试郁心和的态度,便提起了他的亲事。郁心和只是恭谨地道:“但凭父母亲作主。”神情一点儿也不热络,听着这意思,是不大想与王家结亲的。
这事儿正好也戳中了郁心瑞的心事,不由得撅起小嘴道:“姐姐,你帮我跟父亲和娘亲说一说,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定亲,尤其还是……那家的女儿。”
郁心和也忙看向郁心兰,他其实也是一个意思,他想娶个高门之妻,却不想娶王家的女儿。一来是生母秋容的死,多少跟王夫人有关,二来是王家的门槛太高,若是妻子的性情如同嫡母,以后他如何振夫纲?
郁心兰见他如此,心下大安,就怕郁心和心气儿高,想攀丞相家的门第,如今王家已经是风头太劲了,若是跟王家再有什么牵扯,只怕王丞相落马之时,也会拖累郁家的。
她笑了笑道:“父亲自是会思量,哪家求亲不是先使熟人上门试探,私下先说定了,再令媒婆正式上门的?既然王家的保山还没上门,这事儿也不过就是大娘一个人的意思罢了。”
两兄弟听了,顿时舒了口气,尤其是郁心瑞,小脸上笑得得意,他在姐姐面前,素来是不装模作样的。
郁心和笑了笑,看着郁心瑞道:“你不是说要给四姐看你新得的砚台么?”
郁心瑞这才想起,忙起身去外面,唤个小丫头去他书房拿来。
厅里只余下了郁心兰和郁心和,郁心和忙乘机道:“这几日小弟下衙回府的时候,发现父亲总是先往三多胡同去,然后再回府。”
郁老爹每日下朝先去三多胡同?那里是商户聚居地,以郁老爷户部侍郎的身份,就算是有事要寻这些商户问话,也可以使人传唤,并不一定要亲自去的,除非是见什么人。
想着上回郁心和告诉自己黄柏偷炭的事儿,郁心兰自然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便道:“我知道了。”
郁心和也没多说别的,端起杯子,轻啜一口,仿佛只是随意提及。
正说着话儿,就听郁心瑞在外面扬声唤道:“姐夫来了,姐姐在里面小厅。”
又听到郁玫的声音道:“瑞弟好象总是叫四姑爷姐夫,叫我们王爷却只是王爷,也太生分了些。”
郁心兰听着就不喜,若是心瑞托大叫三姐夫,只怕还又会被郁玫说是不懂礼数。那厢赫云连城已经说了,“王爷身份尊贵,自不能随意攀附,瑞弟也是谨守祖制。”
郁玫讪讪地一笑,郁心兰迎了出来,给郁玫见了礼,见赫云连城身后并无其他人,不由得问道:“怎么你独自进来了?”
赫云连城作势扶了扶额头,“有些头晕,向岳父大人告了罪,先进来歇一会儿。”
郁心兰就乘机向郁玫告了罪,扶着赫云连城去槐院休息。
赫云连城躺到软榻上,还真的阖眼小睡了一会儿,郁心兰为他盖好薄被,就寻了本书,坐在他身边翻看。
好半晌,他终于动了动,睁开眼睛,却不起身,只躺着看向郁心兰。郁心兰轻轻一笑,问他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丫头们我都打发出去了。”
赫云连城垂了眸,声音有点闷闷的,“子恒刚才问我闵老头的事。”
郁心兰眨了眨眼,“闵老头有什么问题吗?”
赫云连城摇了摇头,不是闵老头有没有问题,而是子恒问他的话……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问,偏要那样拐弯抹角?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只是他不想说出来,他感觉得出,小妻子其实不是太喜欢子恒,虽然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子恒什么坏话,可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不希望自己说出来后,更加深妻子对子恒的恶感。
郁心兰还在想着闵老头的事儿,“难道他真有什么问题?”
赫云连城道:“我派个人去查查就知道了。”
以前不查,是因为象闵老头这样,喜欢紧巴着他的人有很多,他也就没多想,可是子恒既然会问……
正说着话儿,紫菱进了外间,站在门帘处回话道:“侯爷和长公主来了。”
这么说皇上也快到了。两人忙起身拾掇拾掇,到前院正堂里拜见父母亲,顺便等消息。
不多时,皇上带着皇后和淑妃一同驾临郁府。郁老爷带着家眷和几位宾客,在正门外跪倒迎驾。皇后最爱睡莲,自是想来温房赏花,而淑妃听了讯儿,立即跑到太安宫中撒娇,建安帝便允了她一同前往。
众人自是随着皇上转,淑妃好不容易寻了空档,将王夫人拉到一旁,小声道:“姨母手中可还有白鹿胎?”
王夫人一愣,忙道:“娘娘,上回的白鹿胎是仁王殿下孝敬您的。”
淑妃心下奎怒,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乜着眼道:“谁不知道姨母手下有个药材铺子,专进些名贵的药材?”
王夫人听了这话儿,不好再说什么,她的陪嫁药铺里的确是刚来了一副白鹿胎,可那是要给玫儿用的。玫儿自上回滑了胎,也是伤了气血的,淑妃怎么就不肯为自家的表妹想一想?虽然她自个儿是年轻,可是皇上毕竟老了,怎么可能个个妃子都能传喜讯?
王夫人强咽下这口气,挤出笑容道:“那白鹿胎可不比雪鹿胎容易寻,我这就让手下人好好地找,若是有了消息,一早儿就会给娘娘送去。”
淑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暗示道:“姝儿和玫儿都是我的表妹,我自是一视同仁的,只看谁与我亲近些,我自当多帮衬一点。”
王夫人忙欠身道:“玫儿日后要仰仗娘娘的地方还很多,娘娘有什么话儿,只管吩咐我们母女便是。”
淑妃扬高了尖尖的小下巴,正要赏她几句好听的,身后传来一名女官的声音,“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赏花。”
淑妃忙提了裙,扶着蔡嬷嬷的手走了。
女宾这边,皇后正与长公主和温氏等人闲聊着天,其他的女眷陪笑着坐在一旁。皇后也年过半百,目力却好,一眼就瞧见个不熟的,笑问道:“这是哪家的丫头,生得真是水灵,过来让本宫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温丹的身上,把她吓了一跳,忙低眉顺目地走过去,行了大礼。温氏忙介绍,“这是我娘家兄长的女儿,闺名温丹。”
皇后笑道:“你父亲是个正直的,皇上前几日还在夸呢。”又细看了温丹几眼,小小的脸儿既娇且媚,却又不显轻佻,很是端庄,心里就十分喜欢,让女官赏了温丹一对翡翠镯子。
温丹忙磕头谢赏。
皇后便赞道:“这郁家和温家的女孩儿都生得俊,清容,你说是不是?本宫帮你挑的儿媳妇,你还满意吧。”
长公主笑道:“皇嫂挑得极好,我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众人便陪着笑。
淑妃便在一旁笑道:“其实我倒觉得温姑娘更漂亮……赫云少夫人听了可别生气。”
郁心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道:“娘娘说得极是,臣妇哪里会生气。”接着又道:“其实臣妇还有一位堂妹也生得极美,只不过其父是白身,不敢来拜见皇后娘娘。”
提也不提淑妃一句,把个淑妃气得倒仰,偏又不能跃过皇后质问,难道就不用拜见我?
皇后那样的人精,哪里不知道郁心兰忽然说这句话的意思,便笑道:“既然都来了郁府,就让你们家的姑娘都出来见一见吧。”
温氏忙使了人去西院请几位妯娌和小姐,待得郁府的女眷都跪在皇后跟前,皇后才问郁心兰,“你刚才说的妹妹是哪一位?”
郁心兰指了郁珍出来。皇后听了她的名字,便笑而不语。
皇上正好带着男宾们走了过来,见状便笑道:“这些都是谁?”
郁老爷忙回了话,建安帝也颇有兴致地看向最前排的郁珍,笑睇了韩建一眼,韩建极难得地红了脸,南平王却扭了头,看也不看。
皇上和皇后便问了郁珍几个问题。郁珍虽然紧张,声音发抖,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回答了。
帝后心中也算颇为满意。
明子期跳出来道:“哈哈,上回见到这位珍姑娘,就觉得她与众不同,难得的是见了谁都不卑不亢。”
皇后笑道:“就你有惠眼么?韩世子眼力也不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郁珍的脸顿时便红了,羞得差点将脑袋埋进胸脯里。南平王见状,倒是没那么排斥了,至少她没故作谦虚,也没乘机表现一番“不卑不亢”。
韩建一直在一旁观察父王的脸皮,此时见到一丝松动,立即替心上人进言。
皇上忍不住笑骂道:“哪有你这般猴急的!”南平王也斥道:“正是!”
不过,皇上又接着道:“爱卿不可一叶障目啊,有时可得好好跟你儿子学学。”
皇上发了话,南平王自是不好再端着架子,连连称是,过后便同郁心兰的二伯父谈了谈,渐渐觉得这家人并不象他想象的那般趋炎附势,对儿子的请求,自然是又松动了几分……
赏完花,恭送皇上等人回宫后,已经是快掌灯时分,郁老爷有意再留客人们用晚饭,客人们都一一婉拒,各自回府了。
赫云连城真的让人去查了闵老头的身份,还有那处宅子的户主,得回的信息,他随手交给了郁心兰,自己抱着儿子女儿亲热去了。
郁心兰边看边念,“鹏城商户江家的家仆?这宋元又是谁呀?闵老头既是江家的家仆,怎么会在纪元的宅子里当管家?”
赫云连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得派人去鹏城打听打听。”
琉璃帘子清脆地晃动,明子期不请自入,先扑过来一把抢过了悦姐儿,猛猛地亲了几口。赫云连城看不过眼,轻踢了他一脚,“打住!男女有别你懂不懂。”
明子期哈哈大笑。郁心兰偏了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笑道:“今日怎么不见韩世子?”
明子期哂道:“他老子终于同意了他的婚事,抱得了美人归,哪还会理我们?”又看着郁心兰手中的纸条,一瞧就是侍卫们传讯儿用的,便问,“在看什么?”
郁心兰拿给明子期看,明子期蹙着眉头道:“鹏城不知有几户姓江的商户。”
赫云连城抬眸问,“怎么说?”
“父皇早年忘故的那位雪侧妃,就是出自鹏城江家。”明子期说完也没当回事,“不过雪侧妃的陪嫁都被打杀了,这人应当是别的江家的。”
江在玥国是大姓,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不过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还是去了宜静居,问母亲。
长公主回忆道:“嗯,她的闺名是叫江雪。而且怀孕后,皇兄特意另置了宅子安顿她。”
郁心兰的八卦因子立即活跃了,忙问道:“为何不在王府中安胎啊?”
长公主笑了笑道:“皇兄妹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