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京城的冰洞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又是哪里？
李宝珠心中益发茫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如诉如泣，悠然婉转。
“明月？”李宝珠辨认出这声叹息，忍不住大叫出来，“明月，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白衣银发，眉尖一粒菱形印记，全身散发淡淡金光的明月，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目光带着怜惜，平静看着她。
“明月，这是怎么回事……”李宝珠记起她正在经历产子之痛，忍不住哀求，“你放我回去……我的孩子……”
“他们很好。”明月淡淡的开口，抬手按在她额头，怜惜着说，“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已经升级圆满，成就金身，这就要回去了……”
明月要走了？
可她不明白：“并不是我自己要来……我该怎么回去？”
明月叹息一声：“这都是天意……既然你来了，不了结这段尘缘，我们都得不到解脱……”
李宝珠愣愣看着他。
“来吧……”明月轻轻牵起她的手，引她走向淡蓝色冰棺。
“不，不，我不去……”李宝珠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下意识向后退，“我要回去，阿泽和我的孩子在等着我……”
“聪慧如你，还不明白吗！”
明月眉尖金光大盛，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强烈，刺的她只能闭上眼，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直直的向冰棺中飞去……
“明月——”
在惊惧的大喊声中，她渐渐消散，融入到冰棺中那绝色少女的身上……
……
不知过了多久，蓝色冰棺如冰雪般消融，最终只剩下倾城少女，漂浮在半空中。
明月目光痴痴，看着她的面容，低声问：“明珠，还不醒来吗？”
话音刚落，倾城少女便缓缓睁开了冰雪般的眼睛，璀璨双眸有一丝懵懂。
“尊者……”她的声音如百鸟朝凤，空灵动听，“你……何必为我耗费千年修为？不过得一残缺魂魄罢了……”
明月目光缱绻，深情万种，“即便只有一魂一魄，我也愿耗毕生修为，带你上天入地，去追寻剩下缺失的魂魄……”
明珠仙子沉静了一会，忽又问：“那个小公主呢？她会不会有事？”
“她……”明月沉默了一会，微笑道，“她很好，只是会丧失部分记忆，也许会不记得我，也不会知道在这里发生的事……”
明珠仙子闭上眼，静静回想。
明月和那位小公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光影在她面前掠过。
她睁开眼，脸上浮现一缕绝美笑容，空灵的声音重新响起：“她也许会不记得你，但你恐怕此生再难忘记她。”
“你介意？”
“自然不会……”明珠仙子失笑，“我虽魂魄残缺，但认真说起来，我便是她，她便是我。你喜欢我们两个，也是理所当然。”
“那……我们走吧？”
明月释然一笑，牵起她的手，两个人如闲庭漫步，踏空而去，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
梅园中，震天的鞭炮声响起来。
既为迎接新的一年，也因为沈家有了开年第一件大喜事。
少夫人一生双胎，且是龙凤胎，在这最喜庆的日子里，龙凤呈祥，是最好最吉祥的寓意。
阖府大喜，就连许氏也喜得合不拢嘴，成筐的铜钱撒出去，丝毫也不心疼。
在温暖如春的暖阁中，李宝珠盖着厚厚棉被，安稳卧在床上，微微笑着。
在她面前，沈少泽一手抱着一个襁褓，里面两个雪团似的婴孩睡得酣甜。
“公子，奴婢把小公子和小小姐抱出去。”春杏和秋桃走过来，轻手轻脚把两个孩子抱出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李宝珠和沈少泽，四目凝视。
李宝珠轻声笑道：“这下子，你那名字可好了，两个都用的上。”
沈少泽长长出了口气，叹道：“嫄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以后必不叫你再生孩子了，再受这苦楚……”
想起之前她气息全无，躺在床上的模样，他的世界几乎崩塌。
“还好小花学了你的银针术……”
李宝珠笑笑，“她就是小聪明多……”
她抬起手拢了拢发丝，忽然感觉手腕上似乎少了什么。
“咦……”她愣愣看着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见她发呆，沈少泽也看过去，笑问：“你从不离手的那只碧绿色玉镯呢？”
“碧色玉镯？”李宝珠歪歪头，有些茫然，“我有过碧色玉镯吗？
沈少泽惊奇的笑起来，摸摸她的额头：“莫不是生了孩子，记性变差了？恐怕是什么时候丢了也说不定。”
他温热双手放在她的额头，让她一晃神。
似乎不久之前，也有一只手这样温柔的放在她头上？
“怎么又发呆？”沈少泽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鲁剑星说你伤了元气，不能见风，要好好歇着。你睡一会，我去叫人弄些吃的给你。”
“好。”她乖乖闭上眼。
沈少泽离去关上房门的声音响起，房间里安静下来。
李宝珠静静闭上眼，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了，似乎马上就要想起，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行迹。
总觉得，似乎灵魂哪里缺失了一块。
……
此后再过三月。
莺飞草长，冰雪消融。
身体完全恢复的李宝珠，和沈少泽二人，携手漫步名山大川，在一处山野间草屋外，看到一名穷酸书生，正在执笔作画。
后面地上已经摆着画好了的几幅画。
沈少泽牵着她，走上前，温文拱手：“这位先生，贵作可否让我夫妇二人一赏？”
书生抬起头，看到面前年轻夫妇，男子清俊尔雅，女子清美出尘，还有一丝不属于这凡尘的气质。
“你是……”书生愣了。
他回身抓过一张画，指着上面的仙子，急切问：“你可认得她？你和她长得真像……”
李宝珠凝神看去，果见那幅画上，是两名携手而行的神仙眷侣。
只是远远的侧面掠影，却完全可以感受到，那对神仙眷侣的惊世容颜。
“我不认得他们……”李宝珠看了又看，却只是摇头。
“不认识吗？”书生失望起来，“我也是偶然一次在山上，远远看到这对神仙般的人物，只是一下子就不见了，再也追寻不到痕迹……”
“恐怕是你花了眼？”
沈少泽牵着李宝珠的手离开，指着前方笑道，“前面那处是一片琼花，如今正是琼花开得正好，我们去赏玩一番。”
“好。”她温婉一笑，把手放进他掌心，两个人缓缓离去。
“难道真是我花了眼？”书生喃喃自语。
仿佛世间真的从未出现过，那样一个白衣银发的神仙人物。
（全书正文完）
☆、第730章 番外一：朱莫愁的自白
我叫莫愁，姓朱。
朱是天家皇族之姓。
而我也是皇族之人，是万历皇帝的亲侄女。
在我出身那年，恰逢万历皇帝迎娶皇后，在册封大典上，高兴的皇帝为我赐名莫愁，并封莫愁郡主。
甫一出生就被赐封号，成为有封地的郡主，据说，这在本朝历代，还是头一遭儿。
因此我从小就受尽皇族内外的宠爱。
但是自从我长到十岁以后，这一切就有了一点变化。
并非我不再受宠，而是，我忽然感觉到父亲对我的宠爱有一点点不同。
以前他也喜欢我，但只是会摸摸我的头，给我买许多普通女孩家喜欢的那些东西，当然，我也喜欢他买给我的东西。
但自从过了十岁生辰后，那天他似乎很高兴，把我抱到腿上坐着，用胡子扎我的脸。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摸我的腰和屁股。
我很不喜欢这样，因为女先生教的规矩说了，男女三岁不同床，五岁不同席。
虽然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样还是让我觉得很难为情。
那我那时候毕竟年纪还小，而且我也很少待在端王府里，大多数时间，我都待在皇后娘娘的寝宫玩耍。
所以父亲对我过于亲密的举动，当时我并未放在心里，也没有和母亲以及任何人说过。
我说过了，我是在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那天出生的，因此皇后娘娘非常宠爱我，即便在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出生后，也依然对我视如己出。
皇后娘娘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无论对谁都温柔无比，我对她的感觉，就好像她才是我真正的母亲，而端王府里那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倒像是个陌生人。
因为这个原因，我总是留在宫里不肯离开，除了皇后娘娘，我最喜欢的就是皇后娘娘生的那位美丽可爱的小公主。
她叫嫄嫄，封号是云梦。
从她出生后，她就像是枚巧夺天工的绝世珍宝。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是谁，总是会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住，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我真的很喜欢她，诚心诚意把她当作亲妹妹来看待。
而她也是个真正的小仙女，不但美丽，而且善良可爱。比我家里那个取名无忧的愚蠢弟弟要可爱万倍。
后来直到我十二岁的生辰那天，我回家过生辰，父亲喝醉了，把我叫到他的房间。
我的力气实在太小，我反抗不了他。
那种撕心裂肺的屈辱和痛苦，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我不敢对任何人说，躲到皇后娘娘那里，谁也不肯见。在我夜夜做噩梦，再一次哭着醒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把我搂在怀中，细心安慰我。
我难过极了，忍不住把那件事告诉了她。
皇后娘娘震惊的想要皇帝惩戒端亲王，可皇帝是天子，不但不能因此惩戒他，还得防止家丑外扬。
为了安慰皇后娘娘，皇帝赏赐我一座郡主府邸，让我独自生活，再也不用依靠端王府。
而皇后娘娘也对我倾尽了许多关怀，特意派人寻来武艺高强的世外高人，教我武功，让我以后不被人欺负。
那时候，大皇子和小公主，以及沈家的那个小子，都在一起练武，对外说是为了强身健体。
但我知道，皇后娘娘是为了我，怕我一个人孤独、难堪。
我很爱皇后娘娘，也很感激她。虽然从那以后，我不愿再相信任何人，别人都说我变得冷血、可怕。
但我不在乎。
我唯一想要效忠和保护的，只有敬爱的皇后娘娘，和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公主。
后来我成了内卫统领，因为我铁血无情，因为我武功高强。
甚至比大皇子和沈家的小子还要厉害。
当然比云梦小公主更厉害。
她还是个柔软可爱的小孩子，整天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懒懒散散的。但是我不希望她长大后变得没有自保能力，总是逼她练武。
渐渐的她开始不喜欢我，和别人一样，觉得我是个可怕的魔头。
不过，这些，我也不在乎。
直到后来……那天，同样我永远无法忘记。一直身体不好的皇后娘娘，终于永远的闭上了她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睛。
我很伤心，我在她面前答应她，帮她守护她所在意的东西。
虽然她是个尊贵的皇后，但她在意的，是丈夫和儿女。
所以我只对皇帝效忠，甚至连我那对禽兽父母，如果不是皇帝不许，我一样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们。
我每天在宫里尽心尽力保护皇族，却还是没能保护得了，皇后娘娘最心爱的小公主。
她溜出去游玩，被人刺杀了。
沈家的小子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面色苍白，浑身是血。
所有的太医都来医治她，用了世上最好的药，她还是永远的离开了。
我真的很怕，很难过，很伤心。我答应皇后娘娘要保护她，可是我谁都没有保护得了。
我不想让美丽的小公主和皇后一样消失，所以我去找到一处极其寒冷的冰洞，把小公主藏在那里。
也许有一天，她能活过来呢？
这样我也算留住了她，没有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
自那以后，我在乎的人似乎都不在了。这世间全都是可憎的脸，虚伪的脸。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
如果杀人能够让我恨意平复，我绝不手软。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在杀人和嗜血中过完一辈子。
直到有一天，我在江南的一座小城中，遇到了那个少女，李宝珠。
她的个子实在是纤细的可怜，但一双清澈分明的眼睛，却像极了云梦小公主。
不知她到底学了什么剑术，竟然专门克制我的武功。
那天她把我吊起来，脱光了衣服。
这样一个恶魔般可恶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善良的云梦小公主。
虽然她把我吊起来，但我却很感谢她。
因为她，我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是我生平所见，最好看的男人。长得就像是画里的神仙，声音比最美妙的琴声还要好听。
只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