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归梦满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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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青山-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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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微凉的穿堂风在门窗之间懒懒的徜徉,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方才刻意把膝下的软垫撤了下去,现在倒觉得两个膝盖有些冷浸浸的。许是老了吧,不过才跪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竟也略微有些酸痛。取过一旁条案上的铜镜,依旧是那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骨,眉宇间还透着成熟男人的淡定从容。 
  “我就喜欢看你板着脸的样子,带着一种男人天生的骄傲。”一个浅浅的声音从记忆中一闪而过。却仿佛一粒扁平的石子,在心湖中溅起一串涟漪。 
  我轻轻的皱了皱眉,不想再让思绪延伸下去,可眼神却无意间透过半掩的窗户,怅望着那一直也放不下的地方。     
  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是这样的难受,浑身无力,疼痛难熬,身子一半像躺在冰窖里,另一半却又想是架在火上烤。脑子里昏沉沉的,仿佛所有的思绪都郁结在一起,却又什么都不能想。身边的几个模糊的人影匆匆的晃动着,偶尔还会听见一些夹杂着所谓“脾阳不足”、 “寒湿侵犯”、“正气虚亏”之类的叹息。 
  感觉仿佛过了很久,一个熟悉的人影终于停在了床头,温凉的指尖搭在我的腕间,面色沉着的却有些不太清晰。 
  我使出仅有的一点力气握住了他的手指,开口道:“瑞之,我到底病得如何,说实话。” 
  “伤寒。”他的调子平静得有些出奇,随即反握住我的手,加重了口气,“不过,我相信你会挺过去的。” 
  伤寒!周围的空气仿佛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化作一点冰冷,扑面而来。闭了眼,除了对死亡的恐惧竟想不出任何别的东西来。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似乎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我并非是软弱到不相信瑞之的判断,只是那要命的两个字,距离死亡,实在是太近太近了。 
  忽然很想放开喉咙叫喊,想把心里的恐惧大声的宣泄出去,而这绝望的声音让人听来,却只是嘶哑而痛苦的喘息。 
  但这几乎无声的耳语却马上得到了回答,一个轻柔圆润的声音在耳边应承道:“睡吧,好好的睡一觉,我在这一直陪着你。” 
  我紧紧地抓住伸到怀里的那只温热的手,把它稳稳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又想转过头,好看着她的眼睛,可眼皮却忽然间变得沉重起来,心头的各种恐惧也渐渐淡了出去…     
  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寂静的山谷,一个无助的女孩正用她赤裸的体温紧紧包围着我,茫茫的黑夜伴着浓重的雾气,耳畔是她忧伤的歌轻轻的回荡着… 
  “水!”一声低哑的呼唤又从喉咙里冲了出来,我本能的以为会有几滴咸咸的液体从齿缝中渗入。可流进嘴里的甘泉却是温暖而润泽的,我正想兴奋的问声“玉儿,哪里找到的水?” 
  可一睁眼,却正对上芙嘉笑容,欣喜中略带着几丝疲惫。     
  三.素丝染就以堪悲     
  在窗前伫立了一会儿,我终于掀开门帘,迈步走了出去。我从小就陶醉于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然后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心里暗暗的自得。 
  芙嘉的笑容总是温柔而甜蜜的,她扶上我的胳膊,最自然不过的絮叨着自从生病以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小女人的絮叨,甚至偶尔还会学着她的语气反驳两句只是今天,这“亲切”的声音却让我觉得怪怪的,仿佛存着几分探询的意味。而不远处,不知是什么掉落在地上,发出一丝细细的响动。 
  玉儿,她终究还是来了。一抹窃笑飘落到我的脸颊上。不过我很适时地抬起了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仰望着依旧茂盛的银杏树冠,其实,只是为了不让她看见。 
  “我,我有了!”芙嘉的一句话把我想象中的一切全都打碎了,心里有一点懊恼,但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各种情绪冲掉了。孩子,这无疑对我是个喜讯,至少可以封掉那些“雍亲王府子嗣艰难”的流言,还可以堵住那些一心想把女儿妹妹嫁进王府的人的嘴。 
  而在这个时机,这个地点,我最佩服的人还是芙嘉,无论我刚才听见了什么或是想说什么,至少现在,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暂时忘记了。 
  她很聪明,甚至是聪明的有一点点过了。     
  “恭喜王爷和侧福晋,恭喜,恭喜…”对面的一个声音响起,我转头望了过去,看到的竟是一张平静淡漠的笑脸。心底没有来的拾起几分失落,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身边的一只手。     
  银杏树的叶子在秋风中如千万黄绢小扇,犹如缭乱的心绪盈盈坠落。看着她转回身,渐渐走远,仿佛一步一步从我的心上踏了过去。     
  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但是那天夜里,我却又一次梦见了玉儿。一个空旷而陌生的地方,她穿着一身怪怪的衣服,坐在湖边的栏杆上晃悠着双腿,风吹过她乌黑的长发,清澈而忧伤的眼神,映照着寂寞流淌的湖水… 
  有些人生来就是被别人仰视的,所以才会举起一张冷漠的面具,固执的不肯放手。我知道自己不会走过去,歉疚的低下头,凝视她的眼睛。     
  四.小书锦字篆清词     
  果不其然,户部的事情终究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除了希福纳被革职,其他的堂官不过还了银子了事,老八户部的差事依旧照管,太子也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庆幸,若不是生了这场病,万一被搅在里面,岂不平白落了没趣?     
  眼见快到额娘的寿辰了,看见福晋摆了一屋子的珠宝玉器,不禁打趣道:“要是让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家开了当铺呢。” 
  “王爷这个时候到来消遣臣妾,还不是您说的,要替十三叔也准备一份。”静宜抬了抬眉毛,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忙碌。 
  一想到十三,心情突然大好,走到静宜身后,轻抚着她领子上的如意云纹道:“过几天,我倒是要让他亲自来跟你这个四嫂道谢呢。” 
  “什么?”身前的人一怔,呆呆的转过身问,“皇阿玛他老人家真的…” 
  “真的。”我笑着点了点头,“半个月前就派人去接了,估摸着这一两天也就到了。” 
  “怎么,十三叔不是被关在宗人府,哪里用得了这些路程?” 
  “是,是啊…”被她一问,我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因为眼前的人,并非是跟自己分享了曾经的秘密,只好讪讪的挪开眼光,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几个媳妇都给额娘备了什么?” 
  静宜一笑,便开始如数家珍的报了出来,似乎刚才的疑问只是凝滞了一下的空气,轻轻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爷,你看芙嘉给额娘绣的这幅大藏经,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呢。”静宜似乎把什么东西展开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却依旧停留在方才的尴尬里,随便瞟了一眼那精巧的卷轴,啊,浑身一震,整个人却仿佛凝固了… 
  “芙嘉这绣工可真是精致呢,都快赶得上南边贡上来的绣品了。不像明丽和如玉,连针都不知道怎么拿。她如今又有了身子,爷可是…” 
  “是该好好的赏她呢。”我有些不耐的打断了话头。 
  静宜收了手里的东西,转过身一脸疑惑的望着我。 
  “没什么,刚想起书房里还有些事情,我先过去了。”     
  团寿花纹的玄色织锦贡缎,配着香色的玲珑锁边,一个个掐丝金线的小字,无论针脚笔体,劈丝配色,和当初浸在一片湖蓝色中那个圆润饱满的“祯”字,都如出一辙。不是没有猜想过这样的结果,不过是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被我刻意的模糊了。为什么每每当我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去轻视去憎恶的时候,心里却总是提不起任何的情绪?     
  小心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皱皱的宣纸,一行行的墨迹粗细不均,柔软无力,仿佛是在迷乱中散落着自己的悲戚… 
  阮郎归 
  春愁 
  流水落花春日闲,把酒自言欢。玉啸声咽角声寒,相逢醉梦间。 
  思往事,泪痕残,春晓不成眠。五更清月映朱颜,一夜又阑珊。     
  夏末 
  莲叶田田为谁开?怅怏独倚怀。一行欧鹭惊旧梦,心事已沉埋。 
  花踌躇,影徘徊,尘暗旧妆台。凉阶玉露情犹待,凭栏望沧海。 
  秋思 
  暮云收处染秋霜,相思似梦长。愁怅此情无寄处,徒共落花黄。 
  人尽寐,独忧伤。清歌枉断肠。与君别时泪千行,红尘莫相忘。     
  冬寒 
  小楼昨夜破寒初,灰烬暗薰炉。倚窗听罢夜啼乌,红日晓升出。 
  残梦断,枕鸾孤。惆怅对酒舒。思量浑似旧时书,字字却已疏。     
  五.梦残还寄兰花溪     
  “玉儿!”当我把在舌尖上辗转了千百回的名字终于叫出口的时候,却听不到有人用她清脆的声音回应。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而我的眼前,却只有一幅苍白的画面:我的玉儿,湿淋淋的倒在十三的怀里,惨淡的面色,柔弱的呼吸,仿佛绘在风筝上的纸人,恹恹的了无生趣。     
  那羊脂玉的扳指在泪水中浸得滑腻腻的,攥在手里,竟有些拿捏不住。泪人一般的小乔一边从袖子里掏着东西,一边断断续续的哽咽着。胸中仿佛闯入一只猛虎,正肆无忌惮的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而心里的那份悔恨惊恐,却一如附骨之蛆,即使痛不可抑,却也丝毫不能减淡一分。     
  胭脂色的小笺仿佛窗外的桃花纷落,点染着人心中最无奈的怅然。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竟有一滴泪水轻落,打湿了字迹。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离人终不遇。梦里凄凉无说处,不如梦醒方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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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人原谅四四吧,偶想了一个星期,都不知道该怎样虐他。就让他在下一章里好好的补偿一下女主,将功补过吧。 
                  梦外繁花 
  四周的湖水清澈透明,我甚至能看得见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水面折射出的倒影。放松了四肢,随着涌动的水流缓缓下坠,如同一个人陷入了童话的世界里,不见了喧嚣和浮华,却也混淆了真实和虚幻,只有寂寂流淌的水声在对着我浅吟低唱。 
  渐渐的,我看见湖底,那光滑平坦的土地上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植物,它们的枝干和叶子是那么柔软,只要水轻微地流动一下,就摇晃起来,好像它们是活着的东西。大大小小的鱼儿在这些枝叶中间游来游去,仿佛天空上自由的飞鸟。 
  在那最深的地方,一个不大的缺口豁然洞开。几颗晶莹璀璨的泡沫正从洞口裸露出来,朝着我的落下的方向,蜿蜒而来。我仿佛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逝,直到与那些神奇的泡沫融在一起…一下子觉得很悲伤,想起小时候看安徒生故事里的小人鱼,为她美丽而哀婉的爱情滴下人生的第一滴泪,原来一百年前的某一天,王子依旧会住在华丽的宫殿里,依旧有高贵而优雅的微笑,只是依旧,会让爱他的女人心碎。     
  过了很久,我看见自己在一间洁白的卧室中醒来,床头放着一束恬淡的百合花,悄悄的氤氲着屋子里的空气。我的阿真,怀抱着双臂,一声不响的望着窗外,眸子里一抹朦胧的暖意,在透明的玻璃窗上肆意的涂抹着。站起身,顺着他的眼神向外望去,院子里斑驳的花丛中,一个美丽的女人手指着我们的方向,正对身边的男孩说:“弘历你看,阿玛在上面对着你笑呢。” 
  … 
  一下子惊醒,却是淡淡的草药味道在空气里弥漫,茜色的幔帐,花梨木的书案,还有散落在桌面上几张微皱的宣纸…我仿佛有些迷惑了,分不清哪个才是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玉儿?”一个不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落了下来,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喜悦。 
  我的心微微一颤,明明听得出,却仍旧执拗地问:“是谁?” 
  他没有答话,只是慢慢的弯下身子,整个人仿佛垂下的幕布,徐徐降落在我的面前。 
  我定定的看了过去他的辫发有些散乱,仿佛被风吹过却没来得及打理,一向洁整的琵琶襟马褂上,也残留着浅浅的酒渍。只是一对漆黑如墨的眸珠,依旧在日光下骄傲的闪烁着,霸道而有力,几乎是毫无道理的照进我的心里。却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金子一样璀璨的光彩,并不唯一的闪耀在我的头顶。  
  鼻子有一些微微的酸楚,突然很想倾泻所有的泪水,埋进他的掌心。 
  可皱一皱眉,眼底偏偏却干涩如烈日下的土地。     
  眼前一晃,原来是他冰凉的手指抚上了我的面庞。透过指尖的缝隙,我看见一丝自如的微笑挥洒在他的脸上。心底徒然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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