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翎初把他当做棋子,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将他亲手送下黄泉。
魅翎初看着那渐渐看不清楚愈行愈远的木棺,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随着风的呜咽声,刮去很远很远。
后侧上来一个人,站于她身后,将她纳入怀中,柔声安慰了几句。
“他为了爱你罔顾家中亲人性命,夜夜受噩梦侵袭,即使如今犯下了错,也是你欠了他的。”
魅翎初苦笑,“或许,从一开始知道他的身份,我就该杀了他。”
“既然没有,就赎罪吧,那刑罚便免了,你若不想再见他,让他做我的暗卫便是了。”
魅翎初看着十未央护送的送葬队伍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言。
十七诉情
美人楼玉阁内
一个身着暖玉色衣衫的男子立于桌案旁挥毫即墨,丝毫没察觉有人进来,魅翎初挥退了欲行礼的侍女,缓缓走至桌案旁,看男子画下的景致。
画面上,一个着青色襦裙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手执香扇,双眉微蹙,脸上微有怒容,眉间一股淡淡的忧愁,身前,是一个五岁的孩童跪于地上,头颅轻垂,双手奉茶。
魅翎初看着陌十七,眉头轻皱,不知道这画上之人是谁,却见陌十七放下画笔,轻轻道:“我娘是青楼女子,虽出于风尘可才情甚好,得父亲怜惜,给娘赎身做了父亲的妾。父亲也爱舞文弄墨,时常与娘秉烛夜谈,两人的感情羡煞旁人。”
“大夫人是个很好的女人,怜惜她的出身,经常对娘加以照佛。可二姨娘看不起风尘女子,时常言语讥讽,但都是在父亲没有在场的时候,父亲若在,她对娘便体贴入微,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很是让我讨厌。父亲过世后,她就更加乖张,即使夫人对娘百般照料,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娘每次都忍着,为了腹中还未出世的我。”
“大夫人怀中的孩子比我早几个月,将临盆时,后院一切都交给二姨娘打理,娘的生活可见多么…”
“不知道为什么,娘说,自从大夫人生下了大哥后,便很少与娘见面,大哥也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故而我与大哥,虽说是兄弟,却从来未曾见过。”
魅翎初想起雪未央说,为了隐藏他的身份,一直都是被锁在屋子里。
“那日,二哥骂我是婊子生的女人,是贱种。那时我已习武,气愤不已,便动了拳头,他自小就被二姨娘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是我的对手。若不是被人看到制止,我想,我会打死他。”
“那日二姨娘拿了这个理由兴师问罪,娘只能默默忍受,后来她竟要请家法,还好被夫人及时赶到。娘命我面壁思过,我那时年幼,不懂娘为何受二姨娘给的委屈却从来都不反抗。如今才知道,她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青楼女子,如何和二姨娘那种出身世家的小姐抗衡。”
“那日我思过后从房中出来,看到娘一脸的哀思,眉间的那股忧愁我怎么样都看不懂,如今想来,应是想父亲了。”
“我想,如果那日我懂,给娘奉一盏茶,她看到我乖巧,眉宇间会不会少一些愁思?”
说到这里,陌十七看着画上的女子轻轻笑了。
“夫人去世了之后,二姨娘就更加变本加厉,动辄就拿娘出气,而我一个孩子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娘被她折磨的愈加战战兢兢。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突然就死了,那一日,我在她的灵堂前狠狠的吐了一口,心里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也就是那日,有一个和娘房中画像上的男子长得很像的男人对我说,以后没有人再欺负我们了,他将我抱在怀里,那是我除了娘亲以外感觉到的最温暖的怀抱。后来娘告诉我,他是二叔,娘说,让我离他远一点,可二叔对我很好,我觉得,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我没有听娘的话,渐渐的依赖他,将他当成我的父亲一样,他教我读书,习字,教我更好的武功。每次我受了伤,他比我还紧张,总是抱着我说不疼,他对我,比对他自己的孩子还要好。渐渐的,雪山上的人都不敢欺负我娘和我,把好吃的好用的都送去讨我们欢心,二叔每每得了奇珍异宝都送去我房中,我终于尝到了名副其实的少爷生活,对娘一再的劝诫也都置之不理。”
陌十七的眸色忽然沉黯了些,手无力的放下画笔。
“就这样一日日的过去了,我对叔叔的依赖越来越深,有一段时间与他同寝共食。那日,我久寻母亲不见,便去问了叔叔,他说他会帮我找,要我晚上去他房里,我深信不疑。”
魅翎初察觉到陌十七身体微微颤抖,上前拥住他,却被他狠狠推开,陌十七收手时没有控制好力道,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魅翎初看着他痛苦的双臂环膝,面色略显苍白,眸色里是深深的痛恨。
“他将我抱在怀里,我觉得有些不对,那时我已经成人,欲挣扎时,他说他爱我,我吓傻了,他将舌头伸到我的口中,我觉得好恶心,可是我动不了,他居然给我下了药,他点了我的穴道,将我按在床榻,没有理会我的求饶。”
“我想咬舌自尽,可是他说他想要我很久了,养了我这么多年,该是我回报的时候了。他说娘在他手中,如果不想娘死,就要乖乖配合他。我彻底绝望了,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听娘的话,就不会有今天,我好后悔,好后悔……”
“痛!好痛!痛的我几次要死过去。可是我不想死,我心中对他的依赖成了满腔的恨,我那时发誓,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他。”
陌十七将头深深埋在双膝间,魅翎初依旧无言。
“后来他让我入宫,那时我想,我的身子已经脏了,不在乎再被一个荡妇侮辱,为了娘,我只能听他的。”
“那时我在宫中,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讨你的欢心,我像在雪山一样我行我素,经常触犯宫规,被裴良娣处罚,可那时的我早就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那日与你宫中偶然相遇,看到你的容颜,我竟看痴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那样的女子,你一袭白衣,在五颜六色的菊花中走来走去,竟然那样美。”
“后来我才知道,你就是世人口中的那个荡妇,我的妻主。我对你的喜欢变成了厌恶,美貌又如何,那么放浪形骸,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女子。”
“几日后,我被你召幸,不知为什么,总感觉那夜的你和我若看到的不同,那补药喝得我脑袋昏昏沉沉,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夜的你,和我那日看到的你,不同,一点都不同。”
陌十七此时苦笑着,“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你和娘之间左右挣扎,我好久没有给雪鸣乾传递消息,他已经催我,为了娘,迫不得已,我必须要出卖你。”
“可你的所有东西,我是没有资格知道的,我就逼迫自己去讨好你,可那日竟偶然发现,雪未央的发簪,是雪山独有的暖玉,我留了心,几番查证,终于知道,他就是那在雪山终日闭门不出的大哥。”
“我不知道他与雪鸣乾之间有什么事,我想,他死而复生,也算是消息了吧?我就告诉了雪鸣乾,却没有想到,是我害了他。”
“他的母亲那样好,对我娘百般照料,可我却害死了她的儿子,我真该死!”
陌十七恨恨的捶着地,发丝散落,遮住了他一脸的懊悔和眸子里的阴霾。
“那天夜里,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娘的……遗信。”
“她说她知道雪鸣乾拿她要挟我,她说他知道我的心性一定恨透了那个男人,她说她要成全她的儿子,不让他被人操控成一个没有心的傀儡。她说我的父亲,那个我还未出世时便去世的父亲,是被那个男人杀了的。我知道我在读这封信的时候,娘一定已经在天上看着我了。”
陌十七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满脸的颓然,看着画上的女子,忽然笑了。
“雪鸣乾,他很好,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但我终于不用受他的操控,不会再出卖你,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陌十七忽然看向魅翎初,吃吃的笑了,像魅翎初曾经在他痴傻时看到的模样一般。
“我是真的爱你,没有别的原因。我讨厌你心里除了我,还有魅子虞的存在,所以我偷了赤焰菇,我情愿为了你不接受雪鸣乾的解毒,哪怕生命只有一个月,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或是像大哥一样死在你怀里,我也会心满意足。”
“我知道我解了毒你就会抛弃我,我没有想要欺骗你,我想要你将我带在身边像以前一样对我,我只能装疯卖傻。”
“我知道每晚与我云雨的人不是你,可那是你要的,我就做,哪怕与别的女子……”
“我知道你即使不爱我,也会来救我,所以我在那里受怎样的折磨我都留着一口气。果然,你救了我。”
陌十七缓步踱到魅翎初面前,笑得像是春日的和风。
“你给我独宠,可夜里却不是你。我又爱又恨。但在你心里,除了魅子虞我比不上,其他人,都不及我,我好开心,真的!”
陌十七缓缓举起右手,抚摸着魅翎初的面颊,痴痴的问:“你会是他的皇后,是吗?那么,我呢?”
魅翎初退后了一步,掩去了眸子里的心疼和愧责,“从今后,我只有他一个夫。”
陌十七看着魅翎初衣角轻扬便消失在了眼前,无力的垂下右手,看着地上残留的泪痕,久久未动。
琴箫双绝
魅子虞的毒终于解了,而魅翎初却总避而不见,魅子虞没有强迫,却在邵子言那里知道,她在筹备他们的大婚。
江湖各处,都收到请贴,不去?怎会有不去的,看似是大婚,实则……
三日后,六宫处处张贴大红喜字,人们也都穿上了喜庆的颜色,即使是暗卫,也都脱下了终日不变的黑色系。
宫主大婚,虽说新郎新娘只是交换了身份,但也必须再行大婚,宫门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暗卫例行搜身,言:宫主大婚,不宜佩戴刀剑,除了江湖有名的侠客是剑毁人亡,都需放下随身武器。
倒是没有人计较,众人彼此都心中明了,武功高者,何须佩剑?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六宫魅阁内,魅翎初端坐在梳妆镜前,由侍女在她头上胡作非为。
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梳妆完毕,魅翎初看着镜中略施脂粉的自己,轻笑了一下,抚了抚头上配着的流苏,侍女笑着道:“夫人真美。”
魅翎初被侍女搀扶着起身,未曾遮面,向正阳殿而去。
“夫人到!”
早已落座的众人都站起身看去,满路的红绸那厢,走来一个大红衣衫的女子,身上的凤凰金丝绣制,耀眼夺目,直直有一尺拖坠于地。略施脂粉的容貌惊艳全场,唇边一抹淡笑,踏着大红色的绸子端着高贵典雅柔缓轻慢的步子向正阳殿上同是一身大红色衣装的男子走去。
魅子虞看着眼前缓缓走来的女子,唇边的笑若有似无,一双眸子没有半丝喜色,他知道,今日的婚礼只是个过场,是踏上皇帝宝座的垫脚石,今日的喜宴,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在座的众人也都心知肚明,随着魅翎初站在魅子虞面前的那刻起,左右两侧涌进十几名灰衣男子,个个薄纱遮面,手执短剑,眉间一个血色罂粟花摄人心魄。
“咝--”全场一片倒吸气声,罂粟花!
几月前,一个杀手组织名声大噪,接下的单子上的名字无一生还,各处被杀之人尸体旁都放着一朵罂粟花。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倒下,这个组织让所有人的战战兢兢,闻风丧胆,每个尸体都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根银针毙命,敢问,谁敢惹?
这便是魅翎初手下的飘渺阁。
全场一片静寂,邵子言见威慑起了作用,便上前一步道:“各位莫慌,飘渺阁的杀手,若不在名单之上,不会轻易对人出手。”
全场人都略松了一口气,邵子言又道:“阁主,便是宫主夫人。当然,若是有人……”邵子言看着全场人都提着一口气等着他下半句话,笑了笑道:“若是有人惹怒了前任宫主,那么,后果……便不用我提醒了吧?”
邵子言刻意的加重了“前任宫主”四个字,意在提醒众人,魅翎初,不是个柔弱女子,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有目共睹。
静!没有人说话。
邵子言道:“几十年前的事,大家都清楚,魅氏本就该是皇帝,只因先祖不喜朝政,故而……”
笑了笑,邵子言看着众人剧变的面色,又道:“今日,魅氏建国称帝,自然是理所应当。”
“今日,也是让诸位做个见证,如果有人反对,那么,咱们飘渺阁的人会遵从主子的命令,亲自送他‘回家’。”
“你……”中间一个男子才吐出一个字,便砰的一声倒地不起,周边的人一看,眉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