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蛊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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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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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夕不作声,安静地看着那个骨骼纤细的男子向这边缓缓走来,他微微一笑:“怎么打起来了?”

    他并不看元夕,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少女似的,一双美目只向着澹台佾与白朔的方向。

    澹台佾撇撇嘴:“你跑来这做什么,快回去。”眼睛往百里怀身后一扫,顿时皱眉,“怎么一个人都没带,想死么?”

    白朔面无表情:“百里怀,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元夕瞧了那拢玉色一眼:原来他叫百里怀。

    百里怀摇摇头:“既然让我撞见了,这事自然也有我一份。”

    这一身淡雅风致的男子自怀里取出三枚铜钱来,神色认真道:“麻烦两位稍等,待我占一课,看今日是否适宜动刀兵。”

    澹台佾黑着脸,睨着那个一本正经开始摆铜子儿的男人,怪声怪气:“若是不适宜呢?”

    百里怀停下卜课的手,仰脸,表情天真无邪:“那便只好请两位改天再比过啦。”

    他居然把那场生死之搏轻轻巧巧地用一个“比过”带过去。

    澹台佾哼哼两声,也不说话,拂袖就走。

    地牢中只剩两人一蛊。

    百里怀转向白朔,对着那张淡漠的脸,笑吟吟:“莫不是还没打过瘾?要不要我把四大坛主调过来陪你过招?”

    白朔冷冷地瞧他一眼,道:“百里怀,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想像打发澹台佾一般将他糊弄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百里怀轻轻一叹:“我能图什么?若是你们真的打起来,我能得什么好处?还得为你们收拾残局……拜托你看在我一个重病患者,处处行动不便的份上,少惹些事儿,让我省点心行么?”

    这个只是身形瘦弱些的男子,却称自己是“重病患者”,元夕怔了怔,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他的面色来,瞧了半晌,却看不出什么问题。

    这人看起来,康健得很。

    元夕正疑惑着,忽然那边百里怀轻轻地往她这里扫了一眼,却没说什么,又将视线掉回去。

    他对白朔笑道:“你是来找那个冒充你的蛊师的吧?如何,拿到你要的东西了么?”

    白朔淡淡道:“在我之前,澹台佾来过了。”轻轻一嗤,“不过,看来他并未拿到安乐蛊。想不到那般卑劣的人,倒收了个硬骨头的徒弟。”

    “澹台来这里是为了这个?……哦。”百里怀摇头,“他还是这样,总喜欢和你对着做……明知道那个蛊放在他手里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问白朔:“不若我让人去说服他,教他将安乐蛊交出来?”这个“他”,指的是那个牢中人。

    白朔没反对,只说了一句:“别弄死了。我还有事要问他。”

    百里怀含笑应下。顿了一顿,他忽然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也别弄死了它,云鼎天窟的事儿还得落在它身上。”语气转轻,“若实在不情愿,我可以替你收留它。不过得劳烦你解除一些相关的禁制,我才好将它带回去。”

    蛊师眸底滑过一丝暗光,语气却依旧淡漠:“不必,我自有主张。”

    百里怀摊摊手。

    “好罢,总之,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百里怀目中有深深的笑意,似是坚信很快白朔就会将某人狠狠逐出去。

    背叛,是所有人都深恶痛绝的事不是么?被自己一手打造的骷髅蛊背弃,以白朔的好强,如何再容得下它?

    何况,他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新的骷髅蛊随时可以造出来……

    百里怀笑意更浓。

    “那么,我便先告辞了。”他浅浅地伸个懒腰,“回去补眠。”

    “小心别教人杀了。”蛊师淡道。

    “怕什么,澹台不是在外面等着我么?”百里怀狡黠一笑。

    白朔扬了扬眉,不予置评。

    百里怀笑着离开。

    地道中,终于只剩一男一女。

    元夕垂着头。白朔目光落在虚空。

    “你可以滚了。”

    蓝衣蛊师冷冷道。

 35第三十五章 我没找到他

    元夕不会明白,当年在飞桥镇她放走元璧,对白朔而言,这不过是自家养的一只蛊,偶尔做了些不得当的事。必须惩戒,但无需为此大动干戈。

    白朔彼时从不觉得元夕放走元璧这件事有何处值得自己怒不可遏。惩罚过了,便也忘了,再不会提起。

    然而今日的情况,似乎与那时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差别。

    同样是违背蛊师的意志,但对骷髅蛊此次的“叛逆“,白朔觉得自己无法像当日一般,将她丢到太阳下晒个够,而后便算彻底了结此事。

    ——即使将这只蛊寸寸碾成灰,胸中的愤怒也难以平息。

    那夜,澹台佾走后,白朔一个人坐在寂静的房中,深深的夜,沉沉的香,黯淡的灯火……

    四周那么冷。

    一如此刻空荡的地道。

    很冷,仿佛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正向外倾吐着寒意。

    元夕能感到白朔此刻翻腾的怒气。

    他说“你可以滚了”,他语调冰冷,他看也不看她。

    元夕如果真的照他的话,笑呵呵的转身就走,她就真是天下第一号的笨蛋。

    森冷的地牢中,响起骷髅蛊低低的声音:“我当然会走……”

    白朔眼眸一眯。

    “难道你不走?这儿冷死了。”元夕搓着自己的胳膊,一副冷得不行的怂样,“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行不?要杀要剐,也该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杀人,很容易招惹厉鬼的。”

    虽然我觉得鬼可能都没你来得凶猛。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腹诽。

    白朔冷眼瞧着,看这只蛊卖力地试图缓解气氛。

    元夕一马当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

    不得不停下,因为她一步也动不了了。

    身体莫名其妙不听使唤,四肢僵硬,只剩一双眼珠还能转。忽然想到什么,她垂眸望向地面——果然,在她灰黑的影子上,正钉着四枚铁莲子。

    这不是一般的铁莲子,被这种名为“攫影”的铁莲子钉住影子的人,会像真的被四把利刃钉住般,丝毫动弹不得。

    幸好攫影不会连嘴都封上,所以元夕还能中气十足地嚷嚷:“喂喂,有话好好说嘛。”

    白朔缓缓走过来,绕到她身前。眉目清冷,面色不善。

    元夕乖觉地闭嘴,等领导指示。

    半晌,领导终于发话了。“你来这里作甚?”

    骷髅蛊低眉顺眼:“……来找一个人。”

    “谁?”

    元夕顿了顿,低声道:“我没找到他。”

    她答非所问,白朔却仿佛从这个回答中得到了什么讯息。

    目光自前方那间牢房中一扫而过,白朔眸中神色一缓,不过语气仍是冷的:“既然如此,你走罢。”手指一动,四枚攫影无声消失。

    元夕动了动僵硬的手腕,抿抿唇,抬头望他:“你不好奇我来找谁?”

    白朔冷冷瞅她一眼,拂袖转身。

    他走得并不快,步履缓缓,似一朵开在水面的莲,随清风轻轻摇动。

    元夕垂手跟上去,很乖巧地保持着与他半步左右的距离。

    “白朔,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她偏头问。

    白朔不答。

    元夕自己接下去,“是在我准备向那个红衣男出手的时候吧。”说到这儿,表情忽现恍然,“百里怀叫他澹台——他是澹台佾?”

    白朔步子都不停一下,全当某人是空气。

    元夕无奈,伸手去捉白朔的衣袖,被一把挥开;元夕毫不气馁,二度探爪,这次手上用了六分力,揪住了就紧紧不放,衣袖的主人挥了一挥,竟然没能挣开。

    元夕紧紧扯住他,仰头望他:“白朔,你别不理我。——你先听我说啊。”

    蓝衣男子步履停下,侧首,冷静地瞧着她。

    “白朔,我说过吧?你从来不考虑别人的难处,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元夕道,“就算现在再让我重来一次,那天夜里我也还是会选择离开你。”

    她居然还敢提那件事。她居然还敢这么说!

    死不悔改!

    白朔脸色骤然森冷,双唇一动就要念出要命的魔咒,元夕早有准备,身子一扑左手环住他双手,右手抬高往前一送,及时掩住那张可能让她痛得满地打滚的薄唇。

    “先别念咒!我话还没说完。”元夕忙道,“虽然你从头到脚和‘好人’两字完全不沾边,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时对你下傀儡术,是我不对。”

    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含着歉意,低低道:“我对你施法,让你不能反抗,这些都是为了能让我能顺利逃脱,这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也一度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但我却没考虑到,你中了术法,倘若那时候有人想对你不利,我便等同那人的帮凶……”

    “我那时在青城,听说有个叫白朔的蛊师抓起来了。我生怕是我害得你身陷囹圄,急匆匆的就跑回来了……”

    这就是她出现在这座牢狱中的原因。

    白朔将那只纤细的手拨开,冷冷道:“你脑子装的是豆渣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被人类的郡主捉住了关进监牢里?笑话。

    元夕脸上浮起几分羞愧,含糊一句:“那时听说被抓起来的人叫白朔,我心里急得很,哪还记得想那么多……”

    不得不说,她这番“自白”说得相当之有水准,言已尽而意无穷,白朔神色当即又缓了一缓。

    两人此时所在之处,似是已近牢狱门口,不时有风自地道尽头吹来,四周空气为之一松。

    “白朔……你不生气了吧?”她轻轻牵着他的衣袖,神情乖巧如讨好的小兽,清澈瞳仁中映出他的容颜。

    白朔没说话,他只是将那角被她握住的衣摆抽出。

    元夕手中一空,接着看到白朔头也不回,径自朝前行去。

    慢慢垂下那只空荡荡的手,元夕顿了一顿,忽然摇头一笑。

    ……她真是,惹了个大麻烦呢。

    离开牢狱的时候,墙角那个牢头兀自睡得香甜,元夕抬手在他头顶一弹,一道浅粉色的光钻入其鼻孔。

    她迈出大门,一抬眼,就撞见漫天霞红,有群鸟自东向西,纷纷归巢。

    晚霞映得地面都是红彤彤的,元夕想起那时她放走了元璧师兄,然后请罪于白朔房前,从夜晚跪到白天。

    那天的日光真毒啊,晒得她差点真的尘归尘土归土。三天后她终于能从床上下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也是这样的天,红艳艳的,似一面宽广的湖,湖面上开满了潋滟红荷。

    那次放走元璧师兄,最后是她被烈日灼到冒烟,那事才算了结,这回她又捋了虎须,得怎么办才好?

    一步不落地跟着那拢蓝衣,目光却停在那漫天红光上,元夕凝眸沉思,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妙招来。

    实在不行……要不,再来一次负荆请罪?

    横竖她也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了,白朔应该已经习惯了吧……她眯着眼想,这次顶多是玩得过分了点,上次他不也就罚她跪了一天,过后就没事儿人似的了么。

    反正,对白朔来说,她也就是个稀有点的蛊,完全不必为她太费心思,小惩大诫什么的,也就够了吧?

    。

    白朔在思忖究竟当如何处置那只可恶的蛊。

    当年她私自放走元璧,对白朔而言,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丢了一个好用的蛊人,一笑置之即可,对于罪魁祸首的骷髅蛊,他也懒得深究,小惩大诫便是。

    但今日之事,却是更深刻的……真正能够称之为背叛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他遭遇丧师之痛时她一句“我把我师父借给你”,或许是因为试剑盛会上她维护蜀山时眼中炽烈的神采,或许是蜀山上她强打精神,真诚地对他说“真的谢谢你”……

    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蛊师已经无法将这只骷髅蛊当做一只普通的蛊。——不,应该说,骷髅蛊从来就不是平凡普通的,它身上凝结了蛊师太多的心血与期望,只是,如今在这只蛊身上,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切存在着的东西。

    这东西不算太多,不会影响到白朔强大清醒的理智,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蛊师对骷髅蛊的态度……它让白朔在面对骷髅蛊的叛逃时,胸中燃起熊熊怒焰。

    倘若这怒火是源于蛊师对自己手中的蛊的绝对控制欲,那么一切还好解释,但事情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如果没有骷髅蛊的去而复返,那么随着她的死亡,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有一天,白朔真的会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一只叫“素素”的骷髅蛊,爱自作聪明,爱自以为是,却是一只……让人有些不舍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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