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半天不回话,四皇子适时的替我解了围,“这玫瑰糕隔夜便是没了原本的味儿了,月华大抵也是懂的,可奴才哪儿有不听主子吩咐的道理。九弟你也别为难她,让她去买吧。”
“可这望鹤我也不是特别熟悉,月华你还是问九弟吧,他可是常年待在宫外的,自是比我和四哥懂得多。”六皇子说。
我笑着道了声谢,这才抬起头来,宫中的规矩极其严苛,即便是出了宫奴才与主子之间也必须维持着两米的距离。由于一时激动,我忘了这个规矩,向前走了一步。这人山人海的集市,说的话极易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我也是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
没想我们几人恰巧站在了路中间,左侧肩膀突然一疼,偏过头去正想瞧瞧那个撞在我身上的人长什么模样,却怎么也没料到竟然就这么呆住了。
尽管那人有些蓬头垢面,穿着简陋,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张脸,也怎么也想不到会再见到那张脸。分明自我懂事起就从我的世界中消失,分明我在梦中如何哭喊也不会应我,分明注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看见?
“爸?”我失了神,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这张在我懂事时因一场车祸而永远离开我的面孔。
由于震惊与不可置信,我忘记了此刻站在身边的还有谁,也忘了拉住那个人,就这么呆呆的瞪着眼眸看着那人唯唯诺诺的缩着肩膀跑掉了。
我没有看错,真的是爸爸,那张脸即使再过十年我也不会忘记。真的,是爸爸。
“月华?”六皇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这才让我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木讷的看向他,只听见他带着一丝关切的问我,“还好吗?是方才被撞得太厉害,伤到什么地方了吗,怎么哭了?”
哭了?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颊,湿湿的,放在嘴边,咸咸的。我竟然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忘掉那场车祸带给我的绝望和痛苦吗么。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些,可仅仅只是一张熟悉的脸便会再次将我推进那个深渊,我根本忘不掉,因为死去的是我的爸妈,不是无关的人,是灵魂的一半。
“月华。”
“我没事,我没事。”我哆嗦着手慌乱的想要赶紧擦掉脸上的泪痕,一边笑着一边说,“只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我认错了,我没事。”说完连自己也不觉一阵苦涩,竟然慌张到连礼数都忘了,竟然乱成这样子。可时隔那么多年,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再看见和爸爸一模一样的脸,让我如何自制?
“四哥,六哥,你们先回去吧。”
九皇子话中有话,四皇子和六皇子会了意,转身离开了。我正想行礼,却没想被九皇子拦了下来。抬起头,模糊中看见九皇子的脸在暖阳的勾勒下格外柔和。
我来不及多说便被他带到了一条空无人烟的小巷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里暂时不会有人经过,想哭便哭吧。”他柔声道。
我一愣,禁不住抬起了头来,九皇子依旧是一脸咸淡不知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读懂我内心所想的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即便过了许多年我也没有忘记那一幕,他从广袖中掏出一张泛着淡香的手帕递给我,而我则接过那张手帕捂着脸哭得忘记礼数忘记了颜面。他从始自终都只是淡淡的看着我,我读不懂他在想什么,只知道哭到最后是我不愿将脸抬起来,羞怯的埋着头,一点点的让理智回归我的体内,而后便听见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
狭窄的巷子,一线而过的天空,他就站在我面前,我甚至听得见他平稳的呼吸。也听得见,自己渐渐失控的心跳。像是再不会回到原点一般,一声一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的胸腔,告诉我,心动了。
………【9。】………
月华。
他轻声唤我,而后我便涨红着脸擦干泪痕跟在他身后出了巷子。我以为的感情都是细水长流,如今才知道,那是指爱情,而展开一段爱情旅途中最重要的开端却是犹如一见钟情般快速的心动。我不敢去细想这一股子莫名的感觉,思绪被打乱变得零零散散,一路上只是沉默着。
望鹤的街道不知为何变得莫名的漫长,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花去我一分钟的时间,其实我大抵是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愿多想,更不敢抬起头看一眼那个走在我前方的背影。
沉默中思绪开始四处乱飘,不禁想到了曾经与秋蝉提到过的各位皇子的名字,初听时觉着最悦耳的便是尚柳这个名字。原来我早就被困住了,迟早都是会动心的,最初的名字也好最初的见面也好最初的交集也好。不知不觉便觉得自己早就对九皇子关注太多,不论在什么场合都会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他一眼。哪怕是一点微小的变化都会很快察觉到,如今看来其实我早就陷入了泥沼中,只是一直未发觉罢了。
说来也奇怪,当初分明忌讳着主仆有别,哪怕他说规矩不重要,可如今却怕是比他还要迫不及待的想使一些小心思扔掉这些规矩。
偶尔动点小心思也是好的,免得在古代待久了也变得古板了。
直到跟随九皇子来到那家卖玫瑰糕的店铺我才恍然大悟,为何我寻了那么久都没结果的原因。这家店不仅简陋,且位于一条小巷子尽头,甚至连个招牌也没有,也难怪我会寻不到了。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店铺简陋不起眼可客源却是源源不断,一条人龙直直的排到了巷子口。
我与九皇子站在队伍最末端,所以只能是踮着脚观望着店里的动静。九皇子倒也不急不躁,队伍动一步他便挪一步,队伍停滞不前他便合上眼闭目养神,果真是闻惯了檀香,每月都会前往京城的腾云寺烧一柱香的人。不论心智或是性子都平如水,淡如尘。如果说淑妃的淡是看破世俗争斗,那九皇子的淡便是疏离,是一层扫不开的迷雾。
我以为身为皇子性子中大抵都会有一丝傲气,譬如遇到眼下的情况换做是四皇子也罢六皇子也罢也许都不会安分的排队等候,毕竟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有自个儿的奴才们跑腿儿,这些事儿大概也是不会上心的。
“我与那掌柜的是熟识,待会儿我来买糕点,你便到店铺后堂跟着那儿的糕点师傅学学玫瑰糕的做法吧。”九皇子突然睁开眼来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木讷的应了一声,停了片刻后才接着说,“奴婢本想回去了向宫里的师傅学的,劳您费心了。”
“宫里的师傅手艺并非是正统的,虽说半日时间并非就能学到全部,可至少师出正统,你茶点做得好想必悟性也不错。”
闻言,我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当。”
“我说过我不是拘礼之人,且这句话并非是口头的话而已。所以,别如此谨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九皇子这么一说反倒让我无从下口,我毕竟是奴才,与主子间还是得讲究规矩和礼数,即便他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
我笑了笑,百无聊奈的用脚摆弄着路上的小石子儿,不知不觉便也等到了队伍前方。店铺掌柜是个约莫已过花甲的老爷子,由于行动迟缓做事儿不太麻利了便只是做在店铺的柜台前负责收银子。柜台总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搁置着数个大小不一升满糕点的器皿。
原以为这玫瑰糕也就做的出一个样式罢了,倒是没料到制作玫瑰糕的师傅手艺如此精湛,竟是做出了数十种不同花样儿的糕点。看着看着忍不住想到了御花园那次的情形,与这些师傅们比起来我制作的那些糕点确实是幼稚得很。
看来我的确没猜错,我的茶点之所以能得到皇上青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新鲜而已。尽管不知道自己这个差事还能继续多久,可不能否认的是我确实渐渐对茶点产生了兴趣,况且也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能干这个差事。不论做多久,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奴才在宫里地位都是上层的。
奴才也分等级,也有自个儿这个圈子里的八卦和规矩。即便成不了主子,可能在奴才们中间站稳脚跟对将来也是有益无害的。虽说会因此被更多人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可人在往上爬的过程中也会结识更多上头的人,拉一两个靠山靠着不说消百灾至少也能做到闲人勿扰的状态。
即便是在淑华宫内奴才之间也总是勾心斗角,我没的选择,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的第一天便站在了争斗的风口浪尖。养病期间除了秋蝉与小春子照顾之外,哪个奴才不是白着眼从我面前走过。大概都以为月华这一病是再也不会好的了,于是那段时间秋蝉便成了淑华宫里的奴才们另一个攻击对象。
小春子总说秋蝉在宫中的阅历比我俩都高,却还是学不会如果反击或者秋蝉根本就毫无斗争之心,即便是被谁给一把拽到了地上也好,她一门心思想的不过只是出宫而已。所以也不愿去招惹什么是非,即使被卷入是非中心也总是想着趁早退出而不在乎自己是否被抓住了把柄。
所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在宫中替自己树立的底线,可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底线已经开始渐渐模糊。
进了那堵高墙便不要再妄想能清清白白的做人或是干干净净的离开。
后来九皇子与掌柜攀谈了几句,掌柜便招呼来了后院儿的糕点师傅领着我进去了。走出没几步回头便看见他拿着买好的糕点不疾不徐的随着师傅一道进来了,看这架势大抵是想从旁监督?
在交谈中我察觉到店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他便是当今九皇子,倒也不奇怪,早听说他一向亲民,而若是知道了身份即便态度再和蔼也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亲民。在古代,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层次划分很明了,不可逾越。
“劳烦师傅了。”见糕点师傅已经准备好材料等着,我连忙道。
“姑娘可就客气了,夏公子平时便是我们店的常客,即便是店里有时卖不出糕点了夏公子也总是慷慨的帮助我们。这点不算什么,姑娘可别再如此客气了。”师傅爽朗的笑开了,气氛霎时也明朗许多。
我勾了勾嘴角,没多说,只是不禁感叹,这身份隐藏的连老底儿都改了么。
糕点师傅教的格外仔细,上了心后便毫无杂念的跟着模棱两可的做起来,不再在意身旁细细观望的九皇子。
糕点制作看上去程序简单,可却是极考手艺力度的,力度大了不成力度小了也不成。途中由于把握不好力度愣是出了好几个岔子,下午的太阳毒辣得紧,晒得我额头汗珠密布,手上全是面粉也没办法抬胳膊擦拭一下。
正愁着,一张丝丝滑滑的丝绸手帕却轻轻点在了我额头上,抬起头来看过去,竟是九皇子。
他这么一个突兀的动作惊得我差点惯性的跪在地上回一句‘奴婢惶恐’,庆幸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另一旁的糕点师傅便唤了我的名字示意我赶紧继续。
于是剩下的环节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不安从而极其别扭的完成了,清洗了双手后九皇子领着我向掌柜和糕点师傅一一告别后离开了那条小巷子。
回到府中我慌慌张张的回了淑妃住的别院,秋蝉见我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一边责备着我如此晚归,一边又询问我有没有被他人瞧见。我回了她一句没有,自是不敢提起这糕点是谁带我去买的。
九皇子,四皇子与六皇子也都是知道这事儿的,但应该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有四处宣扬的道理。
进了厢房后淑妃已经披着衣服做起来了,我将糕点用青花瓷样式的器皿盛好端到了她面前。
“月华,这次倒是辛苦你了。”淑妃笑了笑,唇色苍白。
我回到,“娘娘,这是奴婢的本分。”
淑妃不再多说,拿起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也是那时我真正看见了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奉承没有礼数也没有冷漠,而是真正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笑。
看来玫瑰糕对淑妃来说不仅仅只是糕点而已,不过其中原因我也不想细想,主子的吩咐奴才自然必须去做,可主子自个儿的事儿便容不得奴才过问了,这个规矩我自然是知道的。
“月华,秋蝉,明早传太医来替本宫把把脉,若没有大碍了便随本宫去一趟贞女湖。来了望鹤,总是要去瞧一眼的。”
我一愣,这倒是正中我的下怀,本来还在愁着怎么向淑妃开口才好,看来无需担心了。虽然陪着主子去一路上定是有些不自在,可总归是去看美景的,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眼下只希望淑妃这一晚上能睡得踏实些,早日康复才是我真正的盼头。
………【10。】………
第二日秋蝉前去请随行太医来给淑妃把脉,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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