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浑身湿透的她玲珑的身段暴露无遗,我的呼吸在那一瞬竟然不由自主地困难起来,转过脸不看她不是出于该死的礼节,而是想掩饰自己的面红心跳。她狼狈地转身就走,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跌倒在水中,,我心疼地抱起她,清澈的水珠打湿了她莹白透红的脸,我竟然有些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阿松寻她的声音传来,她惊慌地指着黄杨树林,我身形一拔便抱着她飞身进了树林。
她冷静地叫我离开时,我就知道一定有事。果然,我佯装离开后她就开始哭了,我一把扯下那件挂在书上的袍子,她愕然地看着我看着我,一脸泪痕。看见她面前的襦裙,我才知道她是来癸水了,以前在书上曾经看到过。不管会不会晦气,不管会不会有违礼节,抛下她的事情我这辈子绝不会做第二次。一把抱起她走出树林向风荷院方向飞奔而去,我知道行云隐在黄杨树林边看着我抱着衣衫不整的她疾走如风。误会?那就让他误会好了,既然他早察觉我的心事我又何须掩饰隐藏?
回到风荷院还是忍不住出言相欺,要她以后对我好点,看到我的衣服上有点点斑红,她又羞又气差点就要哭了。我心里叹口气,不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吗?可是,结成“亲”了就可无妨了吧……
我忽然为自己的这一想法心跳不已,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笃定地想要和这个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不懂修饰自己,从不用心计计算别人,没有半点闺秀的规行矩步,更不喜约束自己和被人约束的丫头有了共度一生的想法的?
扶风书院,世外桃源,真能成为梅继尧最终归依的世外桃源?
那些铭刻于心的仇恨,我真的能不再执着?
那天清早,夏泓老师对我说,要把她许配给我。
我心内的喜悦无以复加,却又隐隐有些不安。老师又说:
“她性子太野,唯受你约束;你的心太深太暗,唯她可窥一斑。你们两人若各自天空海阔地去了,她必会因自由散漫过度而受累,你必会因心结过重而不能自拔以至沉沦,一个是我的宝贝女儿,一个是我的得意徒弟,我总希望你们幸福平安。扶风书院,虽然简陋偏僻,可也不失为一处自在清静地。”
我心神笃定地看着老师,笑了。老师也笑了,这个待我有如父兄一般的人,原来早知道我心内的躁狂不安,用尽心血倾囊相授,还把如珠如宝的女儿许配与我,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可是没过几天,就发生了坠崖事件。
把静乔拉上来后我马上飞身扑向她所在的位置,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我看着她如飞絮般飘下了谷底,那一刻我恨透了自己那该死的自尊。
她落入荷塘时,我在等她喊一声“梅继尧”;
她看中那盏昭君出塞的走马灯时,我在等她说一句“师兄,我想要那盏灯”;
她抓住那块石头苦苦支撑时,我在等她喊一声“师兄,救我”……
我不想俯首贴耳地追随着一女子的身影,我不想失去自尊地爱着一个人,我不想她总是那样高姿态地看着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把我对她的情意轻描淡写地化去……
这样的我和这样的她,能共月圆花好吗?
于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她逃婚了,留了一纸让我恨得牙痒痒地所谓的退婚书。我先把静乔拉上来了,她到底是介意了吗?她离开以后,静乔妹妹对我比以前更好了,而我,却越来越沉默。
这种沉默,终于在她的噩耗传来的那一天爆发了。
我看着那个包袱,整个人呆住了,手不住地颤抖着。落水了?尸首都无法找到?那个山间的精灵,人间的妖魅,那肆意无邪的笑容永不在我面前出现了吗?
我甚至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喜欢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伤心的样子。从当年我娘死的时候哭过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流过一滴泪了,她怎么能够让我为她流泪……
我形容憔悴地把她生前的一些用具物品衣物整理好,做了一个衣冠冢,立了一块碑,以大悲指法逐字刻下:爱妻夏晴深之墓
晴儿,今生你是我的妻而今生已了;来生将是白云苍狗烟水茫茫两不知……你告诉我,下一辈子,我到何处寻你?
三个月后,我派去天都峰的人回来了,带给我意料之中的答复。我正式向夏泓老师告辞,他叹了一声,说:
“从你在晴儿落水的那条河上修了往生桥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去意已决。只是继尧,朝堂风云诡谪凶险莫测,一旦踏入其中将再难抽身,只言片语便可杀人如麻……你万事小心……我与你师母下月就到终南山的水月庵去,也许以后不再回来……继尧,你我师徒缘分至此……”
我跪下恭敬地拜了三拜,眼内已有泪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晴儿已是我的妻,她的双亲自是我的双亲,继尧自当奉养高堂。待继尧回京安定一切,再来…。。。”
老师一摆手,“有此心意足以,继尧,你回京之后若见到长安宫安乐郡主,告诉她让她好自为之,我和你师娘也许从此终老山林……”
走的那天清空万里,晴好而有说不出的落寞寂寥,我带走了阿松。安乔妹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勉强地笑了笑,说: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永远……”
船头的阿松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一江光影迷离的江水眉头锁紧了忧郁,我走过去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望着茫茫无边的天际,启程。
一夏晴深 番外 番外:随生
章节字数:3337 更新时间:09…08…28 21:34
漠漠轻寒二月天。
我的娘亲就这样躺在破庙的稻草堆上,无声无息地死去了。我浑身血液凝固,连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那日她把我推给了那白发男子和现在站在我身边的女子时,大概就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吧,她不想我也像她一样在穷困潦倒饥饿贫寒中离开这个世界。
那女子葬了我娘,站在那个新坟前,她想要放下银子就走的时候终于因为怜悯而牵起了我的手,带着我离开了绵远。她让我叫她姐姐,我摇摇头,我说从你带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娘。
她答应了,她看上去也不过是双十年华,长得很美。不浓不艳,清秀淡雅,笑起来时眼神温柔细致,似有春风细雨拂过你的脸面。她不知道,一开始时我总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丢下我一个人,像我娘一样……
但是到了隐士村,建好了花月草舍,她开始照顾我,教我识字,为我缝补衣服,我的心就渐渐坚定下来,也明白到,她是真心待我的。于是,那一声“娘”,我喊的真心诚意。
腊梅花开的这日,朴实的村民们开始踏进了草月花舍的药庐。
可是不久之后,隐士村的生活开始有些乏味了,村民们来草月花舍来诊症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娘总是很忙碌,但是她的脸上常带着淡然的笑容,当我提出要跟李二伯夫妇上山送菜时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叮嘱我一番就是了。
真觉寺的僧人很多,这一天偏偏让我遇上了寺里的大师正为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剃度,那男孩的法号叫觉明,他看见我坐在一方大青石上玩竹蜻蜓时就跑过来跟我聊上了。他还请我吃了他家里人捎给他的杂粮馒头。
回到草舍娘忽然问我有没有在寺中见到什么特别的人,我不明白她的神色如此激动而忧伤,只是摇摇头,看着她脸上惨淡的笑容,我想,定是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她这般神伤。
这一日,天气晴好。
在真觉寺,我到处找觉明玩,可是他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了好几个禅院都见不着人。
不知转到了何处,面前仍然是一间青砖灰瓦苔痕上阶绿意盈染的禅房,我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是忽然有一样物事闯入眼帘。定睛细看,那禅房旁边一堵破败的墙上竟然嵌着许多只排列整齐的草编蜻蜓,有些已经变黄,有些却依然青翠。长长的竹篾直入墙体,风一吹,那些个蜻蜓上下晃动,似要振翅欲飞。
我走过去踮起脚尖,刚能摸到最下面的那一只,一用力把竹篾扭断,看着拿在手里的草编蜻蜓,心下窃喜。忽然听到禅房的门吱一声开了,我连忙慌不择路迈开脚步就往前飞跑,一直跑出了山门。
在山门扫着落叶的觉明见了我手中的草编蜻蜓,惊讶地问:
“这不是梅居士的草编蜻蜓?你怎么要得到的?我上次问他要一个他都拒绝了呢!”
我很窘迫,勉强笑了笑,赶紧跟着李二伯夫妇下山了。
第二天,我进了真觉寺后又悄悄地溜到上次的那间禅院,这天天气晴好,连风也不怎么大,墙上的草编蜻蜓依然故我地微微颤着,禅院的门是闭着的。我装了两声鹧鸪叫,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从树后走出来站在那堵墙前,伸出手去又想要拔下一个蜻蜓。
眼前忽然有细小的东西闪过,还没有碰到蜻蜓的手不知被什么击中猛地一痛,低头一看,竟是一颗小得有如红豆的石子。一个温润的声音不徐不疾地在背后响起:
“原来是你偷拿我的蜻蜓!”
我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转过身去,想好了一堆可怜的说辞,可是一见到面前的人的时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墨发以一根黑色发带绾在脑后,双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张脸堪比三月桃花风流而不失温文儒雅,一双凤目瞳仁暗褐有如琥珀润泽光芒内敛,更不要说那饱满的额和眉宇间的凛然贵气了。我讷讷地说:
“对不起,是我拿的。”
“还想要吗?”他薄唇微微抿着,问我。
我迟疑地点点头,他手指一弹,手中的一只草编蜻蜓竟然飞向我身边的高大的黄槐树,竹篾应声嵌入高高的树身,他说:
“想要,就拿给我看!”说完他就径自走回禅房,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抬头望着那草编蜻蜓,它离我太远了,我就是扛了凳子来站再跳也够不着它。可是我一想起刚才那人眼里的冰冷和不屑,咬咬牙便开始爬那棵黄槐树。树干上绝少枝桠,我的手勒住树干几乎都划出几大道口子来了,我不记得摔下来多少次,只记得最后一回我的手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禅房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刚好这个时候我一手抓到了那只草编蜻蜓,听到开门声一晃神便重重地摔到地上。
他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愉悦。
“你叫什么名字?”他让我坐在禅房门口的石凳子上,我迎上他的目光,说:
“我叫随生。”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姓夏,夏随生。”
他怔了怔,口中无意地重复着那个名字:“夏随生?谁给你改的名字?”
“我娘。“
“哦……“他的语气中竟然有些许失落,我看不得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我把那看成是毫不在意的表情,于是我急急地说:
“我娘长得可美了,心地又善良,隐士村的村民们都喜欢找她诊症!“
“诊症?你娘是大夫?“他的俊眉轻扬。
“是啊,她医术可了得了,不过,我就要添一个小妹妹了。娘整天都很忙,没有空陪我玩,所以我才上山来……“
“哦……”他轻轻发出了一个音,好像是在自嘲。
第二天我拿着食盒上山时,他看见里面的红豆莲子汤,冷淡的神色终于像春阳回暖冰霜消融一般。
“你娘姓夏?她很年轻,双十年华,我说得可对?”他问。
“你怎么知道的?”我讶然。于是我告诉了他绵远城发生的事,他听着那些过往,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唇间有一丝不易发现的颤抖,他说:
“你说,她就要给你添一个妹妹了,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他的眸光潋滟,暗褐色的琥珀晶体中有温暖舒心的笑意流出。
他看看我满身的伤痕,嘴角一弯,问我:
“随生,想学武功吗?”
我瞪大了眼睛问他:“就是那种可以把蜻蜓打进树身的武功吗?”
他摸摸我的头,“就是那种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的武功。”
我答应了师傅,每天到禅院来,也答应他保密,不告诉我娘。不知为什么,看见这样的优雅从容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我总会想到我那清雅恬静的娘亲。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合衬啊!
所以那天我在药庐门口听到孙子俊对我娘的无礼冒犯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心底的那道怒火,冲进去把他推倒在地,我本来想大声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