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行云,对不起,当初对你的心是真,后来不再爱你也是真,情字纠葛出那么多的恩怨,我已经不知道这是谁的错了。
“蜻蜓儿,原谅我。。。。。。”他说,望着我的目光诚挚而带些忧伤,我恍然又见到了青林山上那个忧郁坦率的少年,似有满腔心事无人能诉的孤独。
我无言,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元熙二年春末,东庭宣阳王率东西两营大军共三十万兵马开赴越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襄城,势如破竹,短短三个月间连破屹罗骁骑营十万大军,东庭大军所到之处,均满插白色祭幡,又一个月后,攻陷绵远。
东庭大军铁蹄踏破屹罗国土,百姓奔走不及的或死于铁蹄之下或被流矢射中,死于战乱的不计其数。
屹罗没有想到东庭新皇刚刚才登基,就敢于发动规模如此大的战争,战线拖长,后勤补给居然也能跟得上,几番查探之下才惊惶地发现,原来宣阳王司马继尧已向西乾彰元帝求娶九公主,不日完婚。东庭背后庞大的粮草补给原来有一半是西乾供给的!
夜风微凉,我的心底却陡然生起冷意,在下真觉寺的山路上,我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行云。他鬓边的一缕银发是如此的触目,更为他孤傲的面容添了几分沧桑,他笑笑说: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可能?”
“你说你带我下山去找继尧,可是一转身又告诉了我这些,继尧不在宣阳王府?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我大声地喊起来,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
“你忘了吗?在屹罗摄政王府我已经承诺过,自那以后我对你不再相欺。”他淡淡地说,脸上不见有什么表情,“无忧大师找到我时,我正在襄城督战。我知道司马继尧这一次比以往谋算得更深,但是没有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不,继尧他不是那样嗜杀的人!”我气愤地瞪着他。
“以前是,可是现在失去了你的他,不再有弱点。或者说,我已经找不到他的弱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头时刻张牙舞爪的兽,尤其是他。你不要忘了前生他催动天水咒淹没全城,无一人生还,而现在,这样的过往似乎要重演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是因为这样所以放下迫在眉睫的军情不管不顾,随着无忧住持到真觉寺来救我的?”
行云轻叹一声,拉起我的手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又踢回来给我,这一回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对你,我的私心杂念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笑笑,“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如今,顺其自然吧,或许有一天可以放下对你的执念;而眼看着我屹罗的子民因我的过错而受苦受难,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到真觉寺来,我只希望能成全自己,成全屹罗,希望百姓能逃过劫难。”
“你说,他要娶西乾的九公主,这是真的吗?”我咬着唇,几乎要咬破了。继尧会这样做?莫说我现在并没有死去,即使我真的死了,他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忘了我,要另娶他人啊!
“若是我,我也会如此。”行云说,“我想,我以后也会如此。”
我诧异地望着他,他黑如宝石的眸子染上一丝落寞,“对于司马继尧来说,你已经不在了,他娶不娶或是娶谁又有什么区别?娶了西乾公主,然后踏平了屹罗,东庭最后也会是他的,你相信吗?”
我盯着他,冷冷道:“行云,你不要危言耸听!”
“我也希望自己是危言耸听!”
一夏晴深 正文 第111章 一笑泯然,情怨随风逝 下
章节字数:2647 更新时间:09…08…28 21:25
我们已经来到了京城郊区的来乐镇,此时已经夜深了,行云在街上某处留下了暗号,然后带着我都一家客栈投宿。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到街上买来一辆普通的马车,车上放着一些粗粮米面,两套车夫的衣服,他和我分别换了,我穿上那宽大的衣服,身量更显得娇小。他没有送我回宣阳王府,因为那儿有柔妃的人,于是我便终日在颠簸中度过。十天后终于到了越关城,城防自然很严密,越关城的景况与平时并无两样。可是当出了越关过了回龙峡后,一路上的景象真让我食不知味。
不但到处都有难民乞丐,不时经过一些密林或是险要的山路便有流寇伏击,我们拼命地赶车,行云让我沿路扔下一些粗粮,那些流寇忙着捡拾才追不上我们的马车。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见到路边有孩童正被他的母亲喂以树皮粘土,我远远地把剩余的米面袋子抛过去,行云也不阻止,他只是说:
“你能救多少?”
我心里一窒,只觉得难受。尤其是到了襄城,整座城荒凉得可怕,偶尔在街上行走的百姓面有饥馑之色。行云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把车停住在一家客栈门前,我刚一下车便被人冲上来抱住双腿,我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妇人,她的头不断的往地上磕,一边说:
“好心人,求求你要了我这儿子吧,他已经半个月没吃过饭了,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从今以后他的生死都由您说了算,我不要一个钱,求求您,救他……”
她的身后是一个面黄肌瘦饿得起不了身的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行云蹲下身扶住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银锭递给她,“拿去吧。”
她松开了我,接过银子,想了想,又把银子还给了行云,一手把身边的孩子推上前来,连声说:
“不要银子,只望两位大慈大悲收了我这孩子在身边……”行云叹口气,让店小二过来将那孩子带入店中安置好,又把银子塞回给那妇人,那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心情很是沉重,若非已无生路可走,世上有哪一个母亲愿意这样离弃自己的孩子?继尧,你现在在哪里?你可曾想过这样的惨剧这样的罪孽也有我的一半啊?
傍晚,坐在客栈里吃饭时,我和行云都默然相对,我们的心事都是一样的,但是谁都不愿意开口去谈论这件事。直到靠窗的那桌子客人低声谈论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过来时,我们才打破了沉默。
“李大哥,你刚从绵远回来,那儿情况如何了?”
“张贤弟,别说了,为了接回我的妻儿,险些九死一生。若非出城门出得快,我大概现在被困在绵远等死了。”
“等死?此话怎解?”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东庭的宣阳王下令把绵远的城门封死了,送了通牒给屹罗王室,如果不交出太子慕遥到东庭为人质,他将要在绵远屠城三日;不仅如此,一日不交出慕遥,待他攻陷湖州,也定要屠城三日。”
“啊!难怪人说那王爷心狠手辣,都将他冠以‘魔君’之称了!……”
我听不下去了,霍然起立就要往外走,行云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沉着声说:“你要去哪里?”
“我们现在就走,我要赶到绵远去!”我双眼通红,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我怎么能忍受别人这样说我的夫君?!这一刻我的心很痛,我那傲然自信浅笑温文的师兄,那待我情深意重的夫君怎会是杀人的恶魔?!我气得浑身发颤,“不会的,他不会是那样的人!我怎能容忍别人的污水泼到他的身上去?!”
“蜻蜓儿,冷静点。现在天已经黑了,连夜赶路极容易引人怀疑,过了这一夜我们再动身。”行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我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
第二天凌晨,行云便带着我上路了。他用力地挥着鞭子,那马车跑得比平时更要快了,我颠簸得几乎要散了架子。两天一夜后,我们终于到了绵远。
守城的士兵军容整饬,城墙上的防守岗哨严密,大出我们意料之外的却是绵远的城门大开,士兵百姓来来往往,出入的巡查也有条不紊的。
我们进城时城门的士兵拿着一幅肖像盯着我们看了几眼,旁边一个持长枪的士兵碰了一下那个士兵的手肘,骂道:
“不长眼睛的!这人的头发是白的,哪里像?!”
我看了行云一眼,只见他一脸的平静,在那士兵狐疑的目光下我们顺利地进城了。行云脸上的忧虑却越来越重,他拉着我到了一间茶馆坐下喝茶,似是不经意地问上前倒水的店小二道:
“今天绵远的城门怎么解封了?”
“哦,您有所不知了,今天屹罗太子慕遥亲自送来屹罗的请和书。”
行云的手一颤,杯中的茶水几乎洒出。
“还有,西乾的九公主不辞劳苦从西乾由水路来绵远探视宣阳王,听说是九公主力劝宣阳王,说大婚前杀生不祥,于是宣阳王便收回了屠城的旨令。”店小二看看左右两边,压低着声音说:
“以前听说宣阳王对屹罗用兵是因为王妃之死与屹罗有关,现在看来,”店小二笑笑,“也只是坊间笑谈而已。”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如石化一般,坊间笑谈,坊间笑谈啊……
行云放下银子拉起我就走,他向人打听清楚了屹罗使节落脚的馆驿,让我在茶馆对面的允福客栈等他,然后自己就离开了。我拿着他留给我的两锭银子到街上买了一套小厮衣服回客栈换上,然后打听清楚了原来绵远城的守备府就是宣阳王的临时府邸。于是就揣着剩下的银子满大街似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花了一点时间终于走到了守备府门前。
府门前守卫森严,我望着那扇半掩的朱红大门,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你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你的心再也不会有那种缺了什么似的遗憾了,那块空白的地方就是属于他的,再走近一点吧……
当我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时,一只手平空伸来攫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惊,回头看到原来是行云心里才舒了一口气,他把我带到一处幽僻的冷巷,放开我的手,皱着眉说:
“你就这样贸贸然走进去,还没有见到他可能就被人当作奸细处理掉了!”
我看看自己,不由得凄然自伤,脸上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头发随便的束着乱如蓬草,嘴唇想必也血色淡薄,一双手粗糙不已,再加上身上不伦不类的衣服,说我是宣阳王妃,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慕遥已经进了守备府。”行云眼神里一片冰凉,“蜻蜓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入夜,行云带着我到了守备府的后门,一直隐在阴暗处等候,不多一会,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丫鬟拿着一小盆水泼向街外,行云闪身扣住丫鬟的脉门,以巾帕捂脸,那丫鬟挣扎了一下便倒下了,行云把她拉至冷巷,我迅速脱下她的外衣穿上,然后把头发梳好,拿起那个木盆便走进了后院。
一夏晴深 正文 第112章 翠湖晴雨,谁效燕燕于飞 上
章节字数:3060 更新时间:09…08…28 21:26
行云让我进府查探慕遥住在哪一个院子,让我转交他一封信。我本想直接去找继尧,但是行云说他不能冒这个险,慕遥现在是屹罗的最后一点血脉。我的脖子上挂着行云给我的一个竹哨子,他说若是发生意外便吹响哨子,他就会伺机来救我。
院子很大,厢房也很多,在黑夜中我几乎辨不清方向,拿着木盆茫茫然地在院子里迂回,只听得前院传来一阵阵丝竹之音,于是我沿着花径走到了前院,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幸好我低着头穿着一身丫鬟服饰,倒也没有什么意外。
丝竹之声越来越大,我走在最东面的一条抄手游廊中,尽头处有一处高阁碧瓦飞甍明灯高悬,丝竹声就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你!给我站住!”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喝声,我顿住脚步回头一看,一个中年妇人恶形恶相地叫住我,“你是那个院子的?!我们都忙死了,你拿着木盆晃悠干什么?!”
“我是后院的粗使丫鬟,我……”
“少废话!”那女人一手夺过我手中的木盆,然后往我手中塞了一托盘的巾帕,“拿着,进里间伺候着!再让我看见你偷懒,打断你的腿!”
我唯唯诺诺地捧着托盘走近笑语喧天的悬雨阁,明晃晃的羊皮纸宫灯照亮了整个厅堂,我的脚还没有跨进去,忽然里面一人踉踉跄跄地从门内扑出,把我手中的托盘撞跌在地,我正吃惊而不知所措之时,那紫红锦袍男子一手搭着我的肩,另一手勾住游廊阑干,喉咙一阵声响,随即秽物就往外吐泻出来,我连忙捡起巾帕递到他嘴边,他转过脸来看我,五官深刻,眉浓如墨,本应凌厉的眼神此时蒙着一层浓厚的醉意,他看见我也是一怔。
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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