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早就有认知,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也一点都不干净,但她愿意,给她的孩子看到这个世界尽可能美好、干净的另一面。
这场对话就此结束,之后红姐也再没有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但她对许慕晴的态度却变好了许多,甚至于还会特意关照下面的人,不要让客人骚扰到她。
在离当铺给出的期限只有一个多星期,许慕晴“潜”得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红姐突然告诉她说:“秦先生要过来了。”
她让她脱了酒吧waitress的衣服,另扔给了她一件粉色的小短裙:“waitress是进不去那些包厢的,你得换上它。”
许慕晴看着那件布料着实节省得有些过份的衣服无语凝噎,好半晌才问:“……难道我不能在他进出的门上等着吗?”
“能。”红姐说着笑了起来,语气无比嘲讽,“但是你能保证你可以倾城倾国到让他隔着老远就能看中你吗?”
说完,她还随手拿起桌上一面镜子,摆到了许慕晴面前。
许慕晴很自然就看到了镜子里那个虽然化了妆,但还是姿色寡淡的自己。
便是她最年轻的时候,也无法面不改色地夸自己一句“倾国倾城”,在清吧里待了这么久,看多了帅哥美女,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店里进来了一批‘新货’,到时候会推荐给他们,你混进去,能够靠到他身边,和他搭上话,你也就算是成功了。”
所谓“新货”就是新鲜的帅哥美女的代名词,哪怕这些日子已听了很多这样的暗喻,许慕晴还是有些无法适应。
她不能接受将人和货物等同起来,可在清吧里,每个人,都是明码标价的。
而毫无疑问,如果客人也有价,那么那位秦先生一定是价码相当昂贵的。
也是在见到他出场的排场之后,许慕晴才明白自己说要在他进出的门等他时,红姐那么问她的意思。
事实上,她觉得红姐当时还说得客气了,因为就算她是真的长得倾国又倾城,也未必就真的能近到秦先生身边去。
秦先生过来那一天,三楼的包厢整个封闭。
和每一个稍微上了点规模有了点档次的夜店一样,清吧也有贵宾通道,只不过,在清吧做事这么些日子,许慕晴还是第一次见到它打开了门。
提前清道,保镖随行,秦先生过来时候的安静却又声势浩大,男男女女一二十个将他簇拥在中间,许慕晴和一帮子人候在通道侧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些人就呼啦啦走过去了。
她进去之前偷偷问带他们的阿姐秦先生长什么样。
阿姐并不知道她过来工作的真相,作为很有职业素养的人,在红姐强硬地把许慕晴这个空降兵放到她队伍里来时,她就已经反抗过一回了,此时闻言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想干什么?”末了颇是嘲弄地说,“你这样子只怕连下面的客人都招呼不过来呢,就想着捡高枝了?”
她声音有些大,引得旁边好些人都看了过来,许慕晴便觉很有些下不来台,只能紫涨着脸解释说:“这不是,也怕自己做不好,一不小心惹到了贵客么?”
阿姐估计对她这种走后门的行为十分看不惯还是怎么的,随即吐槽:“你也知道怕做不好呀?怕做不好就不要过来呀,都不明白红姐这样安排是想干什么。”说着似乎犹不解气,硬是加了一句,“真是自毁招牌!”当然,恼归恼,吐槽归吐槽,阿姐最后还是点了她一句,“反正你认得认不得都没关系,就你这样儿,八成也是入不了他们眼的,横竖看一圈热闹也就出来了,跟着进去后,别乱看,也别乱说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什么都不要做。”
许慕晴:……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反而被打击了一番,许慕晴极度无语。
不过也不怪阿姐这样看扁她,和身边这些女孩子相比,尽管是一样的衣着,她既不是身材最火辣的,也不是长相最水灵的,甚至连清纯、妖艳、哪怕是妩媚都算不上。
拘手拘脚的,怎么看怎么觉得上不了台面。
她穿上衣服的时候,红姐也勾着她的下巴嫌弃她:“别端着一副良家妇女样好不好?真是土得快把我招牌都砸坏了。”
想到这里,许慕晴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唯恐这个阿姐和红姐一样,眼里露出后悔的神色来,然后一把将她扯出了这一圈人之外。
许慕晴她们是各端着一盘酒水进到包厢去的。
三楼的包厢,许慕晴还是第一回来,不过承续了一二楼的装修风格,三楼要更豪华,地毯摆设更精致,然后暴发户气息也更浓郁一些。
店里的有些小妹曾笑着和她说,清吧的装修是红姐一手设计的,装修完以后大家都说俗,只有红姐说,她就喜欢俗,越俗越好,于是还就一层一层往越来越俗的路上走,三楼的包厢走道上,很多东西都甚至是用黄金包边的。
当初秦先生第一次过来,还下死力大赞红姐品味高,从这一点上来说,那两人,也算得上是“品味相同”了。
地毯铺得很厚,赤脚踩在上面,寂静无声。
裙子很短,胸和领口也开得很大,许慕晴端着托盘,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做出扯裙子和遮胸口的动作
她跟在这些人后面,小心谨慎地将东西都放到桌上摆好,然后随大流地站在一字排开的中间。
她没有抬眼看,一开始她还很努力地捕捉室内的信息,想从这些人的谈话中判断出哪一个是“秦先生”,但慢慢地,随着那些人的言行越来越出格,她有些被吓到了。她二十八年的岁月里,或者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也自诩见识过一些肮脏事情,但她身处的环境到底还是正常的,而眼前这些人所作所为已然远远超出她能承受的底线和极限。
她努力地忍,忍过了被当成货物一般挑选评价的耻辱,也忍下了那些恶心淫邪的玩笑,假装没有看到那些少女为了博取好感而应对方要求做出的各种各样不堪的举动,她把自己想象成是这房里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全心全意只想着,她只要熬过这一关,找到秦先生,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好……可是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这种坚持十分荒谬,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她能有什么可以打动他,让他放弃那套房子,和那已经到手的利益。
这样的话,猫猫说过,红姐也说过。
只她一直坚持,跟个偏执症患者一样,只想着要见到人,以为见到他就有了希望,却全没想过见到之后,她拿什么来和他谈判。
她终于难得地又恢复了清明和理智,却已经是身处了这样一个环境,在这样的时候。
她想要出去,远离这荒唐的一幕幕,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吐槽说:“……那个也算是‘鲜货’?到底鲜在哪里啊?”
然后就有人指着她:“……那个,就是中间那个,007,脱了衣服,跳一个看看。”
007,她这才看到自己的腰牌,上面写着的,就是这样一个数字。
许慕晴当即吓得脸色都白了,心跳得蹦蹦蹦响,有好一会儿,甚至觉得自己都要失聪了,差点就那么落荒而逃。
阿姐笑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走到她身边,从后面死死地掐了她一下。
第8章 对峙
许慕晴原本并不想解释,他愿意误会就让他误会好了,正好还能刺激刺激他。
但她不想有一天,萧方舟拿这个说事,然后剥夺她应该获得的权利,所以她还是说:“我正正当当做事怎么就是自甘堕落了?倒是你,做的事龌龊,想法也龌龊。”
萧方舟被她气了个倒仰,许慕晴倒又笑了:“真是谢谢您看得起了,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还可以用身体赚到钱的。不过很抱歉,我不惯于以色侍人,也更不屑拿身体去赚钱,所以你应该清楚了萧方舟,你的钱,我也一样不想赚!”
她说完就走,萧方舟在后面问她:“许慕晴,你是打定主意了吗?”
许慕晴头也没回地走。
萧方舟就说:“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后悔!”
许慕晴当时恨不能从地上捡块板砖跑回去拍他一板砖,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眼科,以前是怎么会觉得萧方舟这个男人好的。
他明明这么自私、恶心,就连犯了错,还能在她面前这么理直气壮,耀武扬威,想威胁就威胁她。
当然,她后来也知道萧方舟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因为他把自己那个极品娘从乡下接过来了。
不过他好歹没有把事情做绝,也知道她家父母身体的情况经不起再一次刺激,所以没有把她要跟他离婚的事说出去。
不过他在通知她他妈妈过来的时候问:“许慕晴,你也知道我妈那嘴巴,你是想她知道你在跟我闹离婚的事吗?”
许慕晴那天正好被个客人骚扰了,闻言没好气地把那个女人发给她的短信发了一部分过去。
然后萧方舟就没动静了。
不过这事很快给她带来了另一个后遗症,那就是,那个女人不发短信了,改给她打电话。
她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许慕晴听到这劈头盖脸的一句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但她紧跟着的下一句让她很快就明了了,她接着说:“他都不爱你了,死缠烂打占着那个萧方舟老婆的名头又有什么意思呢?”
虽然这样的话她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经常看到,但是听到和看到是不同的,许慕晴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谁说是我死缠烂打来着?”
回了这一句,她就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她没有听脏话的爱好,也不觉得自己有和这个女人对骂或者谈话的必要。
但她没想到,她不接她电话,她居然还找到清吧来了。
由此可见,她对自己的一切都很了解,至少,比她了解她的要多得多。
她寻来的那天,许慕晴刚好回了她和萧方舟的家里,找了个理由和萧母吵了一架,所以心情有点恶劣。
萧母那个人,要和她吵架不难,难的是听着她那些话就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很难消化。
要不是萧方舟还愿意帮她,她大概会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管后果摊开了一切。
当然,她心情恶劣不是因为萧母那些话,而是自己对萧方舟在那一瞬间的心软,看着他脸红脖子粗地为了自己和萧母据理力争,哪怕明知道这是他故意的——他把萧母喊过来,不就是想让她刁难她,然后借她施加的压力来缓和跟自己的关系么?可哪怕清楚明白如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动摇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活得太累,在清吧做事太累,看着哥哥那一心求死的样子也很累,所以便有了想逃避和想找个地方逃难的心理。
再怎么样,她毕竟也只是个女人。
她没想到,就在这种纠结复杂又疲倦心累的情况下,她再一次见到了萧方舟在外面找的女人。
那时她端着个盘子,那女人就那么大喇喇地走到她面前,说:“你是许慕晴。”
她用的是肯定句,这说明,她不但了解她,也见过她。
相反许慕晴并不太记得她,那天的跟踪,她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萧方舟身上,对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反倒没有那么在意。
她唯一有的得印象就是,那是个年轻的女人,很水灵,也很有朝气。
现在近距离一看,只觉得她果然还蛮漂亮的,或许没有红姐的娇娆妩媚,但自有年轻女孩子特有的清纯,和傲气。
她应该才毕业吧?或者还没有毕业?
许慕晴想,难怪她一直骂自己是黄脸婆,跟这个打扮青春娇艳一脸容光的女孩比起,穿着清吧职业套装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的她,确实又苍老又憔悴。
她稍微站直了些身子,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是陈雅,是萧方舟现在喜欢的人。”她还和她自我介绍,只是说法很让许慕晴觉得搞笑,她和她说,“我想跟你谈谈。”
许慕晴将盘子放到吧台上,冷冷淡淡地:“我没觉得和你有谈的必要。”
“怎么没有?你挡了我的路。”
许慕晴诧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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