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好景知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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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好景知几何-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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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北辰的背影无声地一顿,却没回头,说道:“那就劳烦云姐多照顾照顾她,让她早点睡,她身体又弱……”
  云艺索性道:“我们是劝不住少夫人,谁都知道少夫人这样一直不睡,竟是要等人的,到底要等什么人,三少爷更是清楚,如今三少爷这样狠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算个什么,何必跟着着急呢。”
  那一席话说得干脆利落,萧北辰转过头来,只淡淡地看了云艺一眼,雪亮的目光让云艺略微忐忑,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他却已经把视线移开,抬起头来往楼上看看,目光深邃如星辰,默了片刻,将系在颈间的军氅扣子解开,往下一掀,云艺忙伸手来接住,萧北辰也不说什么,抬脚上了楼。
  侍卫室二处主任陈登平正在侍卫室里和几个刚换岗回来的卫戍说话,一转眼就看副官郭绍伦走进来,忙站了起来,道:“总司令到了?”郭绍伦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应了一声,道:“上了楼了。”陈登平心领神会,挥手示意那几个卫戍出去,才坐下来将桌案上刚沏好的功夫茶端了一盏给郭绍伦,郭绍伦渴极了,接过来那茶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饮而尽,道:“陈主任,借你办公室用用,我眯上一觉,明儿一大早还要去火车站接人。”陈登平接回茶盏,道:“到底是什么人?还要郭副官出马。”
  郭绍伦把外套和武装带都挂在了门旁的衣架上,道:“自然是大人物。”回转身坐到陈登平的面前来,看着陈登平沏茶,那茶香袅袅地漾满了整个侍卫室,郭绍伦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陈主任,西线准备开战了!看情形就在这几日。”
  陈登平沏茶的动作一僵,热水便溢出了茶盏,脱口道:“这么快?!”郭绍伦的目光停留在那桌案上的水渍上,淡淡地道:“南面中央政府只做缩头乌龟,一味苟安,如今扶桑人把大部分的兵力都投入到了西线,对江北二十四省虎视眈眈,妄图一举侵吞,西线战事,一触即发,这半个月总司令将江北的颖军做了全面部署,毫无退让之意,”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看陈登平,道:“看总司令的决心,颖军和扶桑军定是要决一死战了!”
  主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依稀透出点光亮,柔柔地泻在走廊里红色的地毯上,地毯上织着的踏雪寻梅的大花样越发地清晰起来,萧北辰却只站在门外,从银质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按下打火机,那突然跃起的一道小小的火苗映亮了他乌黑的眼瞳,紧接着,眼前便升起了袅袅白色烟雾,他低着头将那支烟吸到一半,呼吸居然不自禁地急促起来,这样的心慌意乱让他随手便将剩下的半支烟丢到了一旁的盆栽里去,还是伸手去推那扇虚掩的门,四下寂静,他一步步地走进去,那地毯极厚,踏上去绵软无声。
  粉红色宫纱灯罩散出柔柔的光芒来,玻璃书格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本书,宝蓝丝绒沙发旁的花架上摆放着一只元钧窑花口瓶,里面随意插着几只粉梅,主卧室里,便有着一股淡淡的梅香,温软清雅。
  他走到沙发前,默默地站住。
  林杭景头枕着软枕,盖着暖暖的毯子,安静地蜷在丝绒沙发上睡觉,黑发如云般倾泻下来,乌黑的眼睫毛齐刷刷地贴伏在雪白的肌肤上,似乎是隐约听到了些声音,她的嘴唇轻轻一动,便模糊地低声叫了一句,“……云姐……给我杯水喝,我口渴得很……”
  那低微的一声让萧北辰如梦初醒,忙转身去一旁的茶几上倒水,手指微微有些发颤,竟然弄得茶几上水迹斑斑,才将那一杯水倒完,转身端水到了林杭景的面前,俯下身去喂她水,林杭景睡的迷迷糊糊,微闭着眼睛就着送到唇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才略略有些清醒,忽觉得鼻息间竟是淡淡的烟草气息,她本还半睡半醒,这会儿心却陡然就是一跳,慌地睁开眼睛,只见萧北辰就在自己面前,那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依旧英挺如昔。
  林杭景这样乍一见到他,如此的猝不及防,刹那间心跳便如擂鼓一般,竟被那一口水呛到,慌捂着嘴低下头去,就是一阵咳嗽,萧北辰扶着她,禁不住道:“你这是急什么?看把自己难受成这个样子。”
  林杭景连着咳了几声,才觉得好些,那目光也渐渐地宁静下来,听得他说话,抬起头来看了萧北辰一眼,半晌静静地推了他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轻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吃了晚饭没?”
  萧北辰只是默默地,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见她穿着一件粉色丝质睡衣,睡衣很长,软软垂下来,她果然瘦了很多,下巴很尖,却衬的那双眼睛越发地大了起来,眼波盈盈澄澈,如云一般温软。
  林杭景看他不说话,便微微一笑道:“我叫云艺去端晚餐来。”转身便要走出去,萧北辰伸手来握住她的手,道:“不用了。”他的手心一片暖热,她的手指却是凉的,他略蹙了蹙眉头,忍不住道:“你看你这手,冰成这样,好好的怎么不去睡?”
  他语气多了一点点责备的意味了,林杭景从他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静静地笑道:“本是想坐在这里看会儿书的,不成想就睡着了,以后我不这样就是了。”
  她那样的平静与其说是温和,倒不如说是刻意的推拒与生疏,这样的感觉却让萧北辰心里一阵阵发堵,更是一阵心慌气短,末了,只把头转过去,看着书桌的玉石镇纸下压着一页写了字宣纸,正是她的笔迹,他拿起来看,见上面写的是,“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月明,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颤。
  林杭景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竟拿着那页纸在看,便是一慌,忙道:“这个你不能看。”连走了几步上来从他的手里拿那页宣纸,他却略侧了身,仍拿着那页纸,低声道:“以后不要再写这样的傻话。”
  林杭景的目光一顿,看了看他,轻声道:“这怎么又是傻话了?”
  “这当然是傻话!”他回过头来看她,心都被她狠狠地揪起来了,没来由地便是一阵愤怒,只一字一字地道:“林杭景,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清清楚楚,你说我秋扇见捐,你这竟是故意来剜我的心了!”
  他那话说得坚定,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幽深的光,林杭景抬着头,怔怔地看了看他棱角分明的面孔片刻,便是柔肠百结,眼眶微微泛红,道:“依你的说法,这竟又是我的错了,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在剜谁的心,剜心是个什么滋味,如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她欲言又止,眼圈已经红了,只静静地把头转过去,萧北辰的目光深深地停留在她洁白的面容上,她的侧脸如雪山上宁静的水,透着最纯净的美,他呼吸一窒,胸口便一阵阵针扎般的疼,那样一种不舍的感情激荡成狂,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消磨殆尽。
  林杭景看着他的手里还拿着那页纸,脸色却是不太好的样子,便轻声道:“这原本就是我胡乱写的,你若不喜欢,撕了也就是了,若再因为这个吵上两句,那还真是没趣。”他只站在那里不说话,林杭景走上前来从他的手里抽那页宣纸,谁知手腕就是一紧,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握住。
  杭景心便一颤,抬起头来便见到他黑曜石般灿亮的眼睛,更是深邃如夜一般,她心中狂跳,硬要去抽自己的手,却不料他一下子就松了手,她猝不及防,身体朝后仰,他的手臂早就伸过来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低头便深深地吻了下去,辗转反侧,滚烫浓烈的吻,就仿佛是生怕她出口拒绝一样,他放任地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唇,不给她机会出声,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吻下去,近乎于贪婪地汲取那唇齿相依间的每一份美好,她被他几乎是揉碎了一般用地抱在怀里,整颗心都窒息般地抽紧,只能伸出手去抓紧了他戎装的袖角,他夺走了她周围所有的空气,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自己就要因为无法呼吸而晕过去了。
  他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林杭景如蒙大赦,连吸几口气,待那阵头晕目眩稍稍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慌地抬起头来,却正对上他火炭般灼热的的目光,她只羞得整张脸顿时火烫起来,忙别过头去,那柔美的侧脸鲜妍如桃花一般,恰恰是那样的柔美让他整整癫狂了半生,萧北辰略一垂眼眸,一把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林杭景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低叫了一声,那乌黑的长发如流云般从他的手臂间垂泻下来,便如一个才温暖起来的梦一般,一切都不再真实,那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锦被上有着软软地香气,摄人魂魄地浸入他们的呼吸中去。
  爆发的□便好像是可以焚毁一切的烈火,他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四肢百骸都仿佛是要被这一场火焰烧着,那样仿佛是要把对方的生命都彻底交融在一起的满足让他疯狂了,她再也承受不住,颤抖着伸手去推他,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头吻在她略有些纷乱汗湿的鬓角,贴伏在她的耳边,沙哑着声音道:“……杭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那样的低喃便好似敲打在百叶窗上的簌簌雪花,即便是万般不舍,却总要逝去,透着无可奈何的温柔与依恋,而插在元钧窑花口瓶里的那几只粉梅,清致脱俗,却仿佛是因为得到了最精心的护佑,即便是在飘雪的冬日,依然绽放得如此之好。

  半篙香梦,月转星移

  第二日大雪才歇,从百叶窗外透进来的光芒明晃晃的刺眼,林杭景刚刚睡醒,才从床上坐起身来,就见床的另一侧空空的,她微微一怔,伸手在那锦被上一摸,触手便是一片冰冷,他竟是早早的就走了,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云艺的声音传了进来,“少夫人快起来,楼下有人找你。”
  林杭景忙披了长衣去开门,一开门就见云艺满脸喜气的样子,对着林杭景道:“少夫人,郭副官刚从火车站接了两个人回来,说是林老爷和林太太,这会儿正在小客厅里歇着,等着少夫人下楼呢。”
  那一连串的话便如惊雷一样在杭景的耳旁响起,杭景的心狂跳起来,竟然不敢相信云艺的话,道:“你说……谁来了?”
  云艺笑道:“是林老爷和林太太,少夫人的爹娘到了。”
  林杭景的眼里一下就涌出眼泪来,便好似站都站不稳了,推开云艺便往楼下奔,云艺慌地在后面赶着道:“少夫人,你慢点,别摔着。”林杭景也顾不得了,一路奔下楼去,一推开会客室的门,就见到那一对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她还来不及说话,只叫了一声,“爹,娘……”眼泪早已经成串地从脸上滑落下来。
  而站在会客室里的,正是被南面中央政府关押长达八年之久的林棠生夫妇。
  八年的关押,八年的骨肉离分,林棠生早已经是鬓生华发,携着林太太的手转过头来,一眼瞅见林杭景,林棠生的眼睛立时就湿了,一旁的林太太更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伸出手来,哽咽着叫了声,“九儿,我的孩子……”
  林杭景几步奔上去,扑到林太太的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便是孩子般地哭泣,一旁的林棠生也止不住落泪,伸着手将林太太和杭景都揽到自己的怀里,颤着声道:“八年……八年……我还以为咱们这一家人再没有这样团聚的一天,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九儿……”
  就在此刻,会客厅的门忽然推开,林杭景含着泪转过头去,就见副官郭绍伦带着几名侍卫官站在那里,在郭绍伦身边就是颖军幕僚余白老先生,郭绍伦一脸郑重的表情,对林棠生恭敬地说道:“林老先生,车都备好了,可以走了。”
  林棠生点点头,“好,辛苦你们了。”林杭景却呆住了,怔怔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郭绍伦道:“总司令下了令,即刻送少夫人一家人乘火车到金州,从金州的豫港乘油轮到美国去。”
  林杭景心中忽然一阵微微刺痛,凝看着郭绍伦,道:“这是他下的令?”郭绍伦应了一声,林杭景道:“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郭绍伦看一看林杭景,为难地说道:“少夫人,这确实是总司令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别的什么我们也不好说。”
  林杭景默默地看了郭绍伦片刻,那目光清亮的仿佛是能看穿人心一样,隔了半晌垂下眼眸,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因新平岛处于扶桑军的控制之下,林杭景一行人便无法从新平岛的秦港乘油轮,不得不绕一个大弯子先乘火车去金州,再从金州的豫港乘美国油轮“迈阿密”号前往美国,从北新到金州,却要在火车上颠簸三日,幸好订的是火车特包,包厢内安逸舒适,倒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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