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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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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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气极了,半响才回过神,平缓了脸色,道:“你如今大了,自己有了主意,竟不将我放在眼里,实在叫人心寒!”
  滔滔起身跪至地上,依偎在太后脚边,道:“滔滔并不是不将小姨放在眼里,只是我心系十三,又如何肯让旁的女人在他身前婉转承欢?您是过来人,当知我心事。”太后垂脸望着滔滔,只见她黑眸汪汪如一潭秋水,眼里透着期盼、泰然、笃定。
  过来人?简单的三个字,太后听入耳中,心中砰然一响,好似有什么轰然倒塌,尘烟滚滚。她十八岁进宫,入主慈元殿,名分上为皇后,宫中诸事却从来都由不得她擅自做主。甚至她的丈夫,经年累月里,竟不曾与她说过半句甜言蜜语。说来真像个笑话,一年到头,除去每月初一十五中秋元宵,他从不与她同宿。如此,她也能算是过来人么?满心欢喜的进宫,稚嫩清纯的年纪里嫁人,也曾日日期盼过他的宠幸。可他至死,都没执过她的手。
  所谓贤良淑德,真是自己所愿么?
  多半,是心死罢。
  可即便如此,她是太后,纵不能由着滔滔儿胡闹。起了身,她扶起滔滔,敛住心神,依旧雍容威严道:“拣选世家女充盈后宫之事,议无可议,你要是觉得烦心,并不需你来操劳,我自会处置,内褚司也会看着办。”顿了顿,旋即道:“我有些乏累,你先去吧。”滔滔还想再说,太后却已拂袖而去。
  日渐西垂,金光将整个禁宫照得熠熠生辉,琉璃生彩。赵曙理完政务,摆驾至慈元殿。进了庭院,见滔滔俯身在鱼缸上,手里喂着鱼食,神情落寞,眉头紧蹙,似有无限烦忧。他轻轻走到她对面,含笑道:“想什么呢?”她向来如此,从不将心事藏着掖着,总是露于脸上。以致他一看,心里就明白,她需要人哄了。
  滔滔儿耷拉着小脸,道:“我去见了太后。”赵曙拍了她手中的鱼食,牵着她进殿中,有宫女端了温水巾栉等物伺候两人净手。滔滔亲伺他换衣,一粒一粒扭开他胸前的绣龙纹金扣,道:“太后说要拣选世家女入宫,我不肯,就吵了一架。”赵曙“嗯”了一声,并未露出讶异之色。滔滔愣了愣,板着脸道:“这事你知道?”
  暮色落下,殿中阴暗寂静,还未点灯。赵曙低头看着她,有几丝夕阳残晖透过纱窗落在她脸上,细润光滑,明艳艳的发亮。他心里一动,双手兜住她的小脸蛋儿,道:“前几日左相呈了奏章到御前,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顿了顿,又道:“你先别烦,我不是还没应么!”

  ☆、第一六三章:爹爹你耍赖!

  滔滔噘着小嘴,满脸不乐意,道:“他们要是一直一直逼你,太后也不肯罢休,到时候还不得听之任之。况且...”她横了他一眼,故意道:“你心里正得意着罢!”他将衣衫褪下,自己从桁架上取了件便服长衫,随手披在肩上,不知所谓道:“得意什么?”见滔滔不回话,略想了想,一手戳在她额头,皱眉道:“你是太闲了,才整日胡思乱想。”
  穿戴完毕,他转身往外殿,滔滔跟在后头,落衣领着两个小内侍进殿中点灯,又问:“皇上,娘娘,天色已晚,可要用晚膳?”赵曙往铺了凉竹片的炕上坐了,问:“今儿吃什么?”
  殿中渐渐通亮,滔滔坐到他侧首,道:“天气太热,我吩咐御厨做了几道凉拌菜,再煮了一钵莼菜羹,又清爽又消火。”她虽是这样吩咐,但尚食局的内侍往桌上一摆,却是云片火腿、杏仁豆腐、人参乌鸡汤、松树猴头蘑、酒酿清蒸鸭子等等数十道菜。赵曙向来晚上爱食粥养生,但瞧着滔滔儿吃得津津有味,难得又多喝了半碗鸡汤。
  用过膳,乳母引着大头宝宝和玥晗过来请安,大头宝宝学了两句唐诗,学模学样儿念给赵曙听。玥晗在一侧跟着念,囫囵吞枣似的,逗得两人哈哈大笑。大头宝宝忽而道:“娘,我要送你一样礼物。”滔滔兴致斐然道:“宝宝要送我什么,赶紧拿出来罢!”说着,就伸出双手,作势要接。赵曙含笑在旁侧瞧着,默不作声。
  大头宝宝煞有其事,道:“你先闭上眼睛...”又指使赵曙,道:“爹爹,你也闭上眼睛。”他入宫不久,还未习惯叫父皇母后。赵曙道:“你的礼物是给你娘的,我又不要。”大头宝宝稚声稚气道:“顺便送给爹爹也可以。”
  滔滔瞪了赵曙一眼,道:“让你闭一下眼睛而已,废话真多。”赵曙缴械投降,乖乖闭上眼。两人都不知大头宝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曙忍不住微睁了一条缝,还未来得及瞧,就听大头宝宝喝道:“爹爹你耍赖!”
  滔滔一手拍在赵曙身上,道:“都当官家了,还和小孩子耍赖,羞不羞啊。”赵曙连忙用手揉了揉双眼,狡辩道:“宝宝,爹爹不是耍赖,爹爹只是眼睛忽然有些痒痒的。”大头宝宝道:“宝宝给爹爹揉一揉。”说着就凑上软绵绵的小手,直待赵曙说不痒了,才肯罢休。
  两人闭了眼,只觉殿中窸窸窣窣响了片刻,才听大头宝宝道:“爹爹,娘亲,可以睁开眼睛了。”滔滔慢慢睁开眼睛,四周却是黑漆漆一片,她惊道:“怎么把灯熄了...”话音未落,忽见殿中不知从何处闪现出许许多多的小萤光,一闪一闪的,瞬间就飞满了屋子。
  玥晗咿咿呀呀的叫起来,大头宝宝就站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奶声奶气道:“妹妹,这叫萤火虫,总是在夏天的时候出现,是不是很美,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滔滔心里暖洋洋的,借着荧火光,像小时一样伸手推了推赵曙的头,撇嘴道:“看你,连儿子都不如。”弄得赵曙哑口无言,气呼呼道:“我当然不如你儿子,他说的话你通通都听,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听过?”滔滔在黑暗里瞪了他一眼,起身将大头宝宝抱在怀中,亲了好几口,道:“还是儿子想着娘...”又问:“这是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大头宝宝得了夸赞,很是得意,道:“是宝宝自己想的,昨天晚上安寝时,有一只萤火虫在我床头飞来飞去,亮亮的,就像一颗小星星,真好看。今天就让小卓子去捉了来,给娘亲瞧。”又指着窗外,笑道:“娘亲你看,天上那么多星星,地上也那么多星星,可真美。”
  赵曙顺势望去,殿宇灰横的苍穹之上,碧水般汪蓝的天际,星子如随手洒下的珍珠,烁烁有光。他俯身抱起玥晗,一手牵住滔滔道:“我们去外头走走。”
  汪直正在用膳,说来也不过是就着茶汤吃几块点心填肚,忽而有小内侍连滚带爬的奔了来,道:“皇上和娘娘起了驾,往宫街上去。”王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口呛在喉鼻,只怕没断气。那小内侍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才道:“也没旁的,想来是用了膳,抱着皇子和公主到外头散散步,消消食。”汪直这才落了心,缓过气来,甩掌打在小内侍头上,龇牙道:“可差点吓死你祖宗了...”到底没得空闲多说,提着鞋,边穿边往外跑。
  后宫里除了先帝几个得宠的遗孀留在慈元殿陪太后同住,四处皆是空荡荡的,行在宫街上,实在清静得很。宫门依着规矩,都落了锁。汪直一重一重的叫人把宫门打开,将各处的宫灯通通点亮。帝后仪仗远远随在百步开外,赵曙一手抱着玥晗,一手牵着大头宝宝。大头宝宝又牵着滔滔儿。夏日晚风轻拂着脸面,裹来花草清香,四人在宫街上说说笑笑,将那笑声传得极远极远,他们不紧不慢的走着,似要走到天际尽头去。
  鸾鸣殿里不似往日辉煌,里面静悄悄的,灯火稀少。椒墙犹在,却早已没了恩宠华贵。幼悟用了膳,坐在院中赏月,与她相陪的只有四名洒扫的宫婢,及她从张府带进宫的家生丫头尔岚。尔岚在一侧轻摇蒲扇,幼悟忽而问:“你听见没有?”
  尔岚信鬼神,院中原就有些黑乎乎的,如此一说,吓得她瑟瑟发抖,问:“我什么也没听见啊,娘子可别吓唬我!”幼悟睨了她一眼,道:“我是说笑声,人的笑声!”又指着外头的宫街道:“从那里传来的!”
  恰巧有风吹过,将廊檐下的青纱宫灯吹得使劲儿摇晃,尔岚越发心惊肉跳,道:“此时都下了宫锁,哪来的人四处乱逛...”顿了顿,又道:“鬼倒是有...”说着,自己把自己吓了半死,连说话也是战战兢兢。
  张幼悟倒不怕,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见尔岚六神无主的模样儿,只得道:“进殿吧,我不过随口说了句,就把你吓成这样。”两人进了寝殿,关了门窗,不敢熄灯,也不敢分开,遂同睡在一个屋中作伴。
  过了两三日,天气愈发暑热难当,滔滔煮了两钵子绿豆羹,让内侍将冰块绞碎,拌入羹中,又用厚实的瓷碗装了,宣了凉轿,直往福宁殿去。赵曙还在与大臣商议朝事,知道滔滔来了,便退入凉阁相见。滔滔儿亲自舀了碗绿豆羹,递与赵曙,道:“凉沁沁的,消消暑气。”她难得贤惠,赵曙自然不肯错失机会,忙一阵猛夸,道:“比御膳房做得要好吃多了。”
  滔滔儿面无颜色回道:“这也是御膳房做的。”
  赵曙又道:“你肯定放了什么别的东西,不然从慈元殿到福宁殿,早就热得发烫,可现在还是冰爽爽的。”滔滔无语道:“好像第一次吃似的,以前在乐丰楼不是常吃么?放点碎冰就行了。”赵曙也没得话了,只好道:“你坐轿子来,热不热?”
  滔滔道:“轿子底下放了两缸子冰块,并不很热。”见赵曙吃得差不多了,就道:“我回去了,剩下的都给前殿的大臣吃罢,大热的天,他们年纪也大了,怕是熬不住。”赵曙点了点头,问:“要不要再往凉轿里添些冰?”滔滔儿已然出了殿门,道:“不用了。”音落时,身影已然隐入花枝摇曳之中。
  赵曙在殿门口望了好一会,直待她的轿子拐过宫墙不见了,才吩咐宫婢将剩下的绿豆羹分了,献宝似的赐予大臣们食,又将滔滔儿从头到脚,如何如何贤惠温柔,如何如何宽容大度,借此机会夸了个遍。大臣们哪敢说什么,除了道:“皇后千岁”外,似乎没什么旁的可讲。
  至掌灯时分,余热渐散,小内侍们提着宫灯疾奔着往四处点灯。赵曙散了朝臣,摆驾回慈元殿,热烘烘的,也没带仪仗,只让几个内侍跟在后头,顺着宫墙慢慢踱步,心里还在想着并州水患之事。过了玉津门,行至夹道僻静处,转过角门,忽见有女子一身淡紫素纹长纱裙,未绾头,立在灯下舒展着柔软的身姿,盈盈而舞。风一吹,衣炔飘飘,如夏日绽开在水中的紫莲般,若仙若灵,美不可言。
  赵曙顿住步子,举目而望,后面的侍从也忙止步。汪直提着青纱宫灯照在官家脚下,小心瞧着他的脸色,也不敢多言,立在后头垂首不语。紫衫女子像是并未发现旁边有人,轻移着莲步,婀娜的腰肢柔弱无骨,长袖曼舞,满肩青丝如墨般散开,如绸如锻。
  半响,赵曙才洪声问:“前面是谁?”
  紫衫女子受了惊吓,脚上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一六四章:不肯让官家立后妃嫔妾

  汪直躬身疾步上前,遥遥举灯一照。紫衫女子噤若寒蝉,连忙匍匐在地,不敢说话。汪直还摸不准赵曙的性子,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便不偏不倚道:“圣驾在此,娘子是哪宫哪司的?”紫衫女子依旧低眉垂脸,微颤道:“奴婢是仙韶院的女乐菀玖儿,扰了圣驾,请皇上恕罪…”话语间,忽从角门里又转出一青衣女子来,慌里慌张的福身,道:“皇上万福。”
  赵曙眉头微微一皱,面露搵色。官家行踪,向来为秘事,御驾所到之处,皆有内侍探头开路,任何人等均不许惊扰。今日他虽未带仪仗,行事也颇为安静,但有人胆敢在宫街上起舞,又好巧不巧的让他撞见,连汪直都通晓其缘故,他又岂会不明白?
  汪直瞧着官家脸色阴郁,忙叱道:“来者何人?”
  青衣女子恭谨道:“奴婢是仙韶院的尚宫。”稍顿又道:“菀玖儿是奴婢的徒弟,五月登基庆典时,从宫外教坊中选进的女乐。她入宫不久,不懂宫里规矩,请皇上恕罪。”
  菀玖儿抬起头,只见姿貌天然,皎若秋水,浑身湿汗淋漓,裙衫紧贴着身体,肤润滑腻,窈窕有致。她泣声道:“奴婢练舞出了神,才不知不觉就跳到了这里,并不是有意冒犯皇上。”她神色凄然,略带妩媚之色,眼角饱含泪珠,似一眨,就要落下。
  赵曙望了她一眼,淡淡说了两字,道:“去吧。”
  汪直犹是愣住,不等他反应,仙韶尚宫已将菀玖儿扶起,道了福,两人后退至角门,方转身离去。沿着夹道走了半柱香时辰,穿过花园,至仙韶内院,入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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