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梧州知府这个官位上的人,我怀疑左大人今天所说的人就是当年那个地方恶官,心底一直想着这件事放不下”
“嗯?”李观鱼眉目稍动,瞧向她。
白胜男继续道:“这人很可能和少英哥家的惨案有关,现在我很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师兄,今天咱们没有问清楚,你再帮我去打听打听。”
李观鱼先前的嬉皮笑脸不见,神sè沉默下来,白胜男若是有别的事情他自然会答应下来,可是这件事因为和韦少英相关就显得比较特殊,虽然韦少英和他以前有同门关系,不过两人早在落霞山一战时互相决裂,同门情义全无,既然是他的事情自己何须去多理会。
白胜男见他不语,没有察觉出他的神情变化,又说道:“师兄,这件事不同一般,那人若真是当年的梧州知府,定然是害死少英哥全家的仇人,咱们现在可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做过梧州知府的人多了,你只凭左大人一言就能断定这人是你要找的人?”李观鱼反问道。
“怎么不能?只要问清楚那人以前是不是一直在梧州做官,若他一直就在梧州做官当知府,当年害死少英哥全家的人必然是他。”
白胜男十分肯定。
李观鱼神情冷淡下来,缓缓道:“就算是又怎样?这是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用不着多理会就是。”
白胜男微微一怔,知道他明白这件事涉及到韦少英家事不愿多理会,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师兄,我知道你不愿意多管别人的事情,可这件事关系到当初少英哥全家的血海深仇,那人究竟是不是害死他全家的真凶仇人,既然今天让咱们在这里遇到,总要弄清楚才是。”
当年韦少英全家在梧州的惨案因为牵连到清廷官府势力,错综复杂,不过起因是韦少英在梧州城内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却一时失手打死了梧州知府儿子,韦家和梧州知府惹下了人命官司,梧州知府为了报仇借助权势将韦家人抓拿定罪,全部害死,只韦少英一人逃了出来,韦少英就此和梧州知府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韦少英后来投入太平军效力,可惜太平军兵败武昌他又被夺命刀所擒,虽然最后逃得一命可是如今下落不明,始终没有机会报得家仇,仇人自然也一直逍遥法外。
她知道韦少英和李观鱼虽是同门,可是师兄弟两人早已完全分裂,各不相干,如今李观鱼依然身在武昌,韦少英却生死难料,不知所踪,白胜男念起他的最后际遇结果总是心底感到一丝莫名的悲伤,可是想不到如今会让她在这里又遇到当初和韦少英家仇有关的人,纵然李观鱼置身事外,她如何能轻易就这么放弃,想到这里,又道:“师兄,少英哥虽然和你有矛盾,不过他毕竟和你出身同门,是你同门师弟,现在遇到他的当初家人仇事,咱们怎能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李观鱼冷然一笑,“别人的事我都管,但是他的事情我绝不会管,当初在落霞山他为了保命临阵脱逃留下我一人对敌师门仇人,他可曾相助过我的事,这人本来就和我无关,我为什么要管他的事?”
白胜男听了,神情有些暗淡,默默瞧了他一会儿,又缓缓道:“他临阵脱逃是他的不对,可是毕竟他全家被人杀害仇深似海,现在害死他全家的真凶仇人很可能就在咱们眼前,师兄,难道就因为你和他之间的关系,甘愿对这件事视如不见,置之不理么?”
李观鱼转头视向她,盯视她一会儿,“我为什么不能置之不理,不是我的事,我为何要管?你若是想管的话,你就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人去,还来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白胜男哑然无语,料不到他会这么说觉得有些不近人情,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他的神情还是清冷淡漠,似乎根本没有半点出手相助此事的意思,忽然柳眉一动,说道:“你不肯帮我,好,那我就自己去找左大人,看这人究竟是不是当年害死少英哥全家的仇人。”
她说完,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站住!”她双脚刚刚迈出屋门,里面忽然传来一人声音,虽然平淡,却显得清冷有力,她不由止住脚步转头瞧向对方,见李观鱼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视向她的双眼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意,显然不肯让她贸然前去
他不肯相助,竟然还阻止自己去找左宗棠询问那人底细来历。可是,白胜男今天突然得知当初害死韦少英全家的仇人线索下落,知道那人和这件事有很大关系,不愿就这么任意放过,李观鱼不肯帮他,她自己还是打算要去问个清楚明白。
李观鱼瞧着他,“你这么过去干什么,要跟左大人身边的人动刀动剑不成?”
“谁说我要跟别人动刀动剑,我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
“问清楚?问清楚又如何?你这么直接找去寻仇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一点不知轻重。”
李观鱼心底有所顾虑,毕竟对方那人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仇人还不得而知,只是这人现在已经投到左宗棠属下就等于和他一样都是为左宗棠效劳的人,不管这个人究竟如何,纵然就算是当初害死韦少英全家的真凶仇人,可是毕竟现在有些碍于左宗棠的情面他也不能轻易直接上门寻仇,眼见白胜男就这么鲁莽要去追问,便阻止住了她。
白胜男没他的这个想法,说道:“如果那人不是我要找的人,就当我白跑了一趟,总好过没有问清楚。”
“左大人刚到武昌忙的事情多得很,哪里有闲功夫跟你说话。”
白胜男见他明显在搪塞阻扰,不肯让自己去追问清楚,不满道:“你不肯帮我这个忙,我自己去找左大人问你还来阻挡我?”
李观鱼冷然道:“你懂什么?那人现在就是左大人的手下,岂是说动就能随便动的。要是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直接找左大人开口追问对方身份,若那人不是,未免在左大人面前闹了笑话,就算那人是你要找的人,你难道能在左大人面前当众向其动手报仇不成?”
白胜男眼神微怔,李观鱼考虑的事情自然要比她周全,听他这么说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又不想放任不理,她毕竟是个女子不如李观鱼有主见,呆在原地一时犹豫不决。
李观鱼碍于左宗棠的情面再加上这件事本来和自己无关,根本不愿多管,
她自己一人孤掌难鸣,这里是湖北湘军地盘,那人既跟胡林翼有关系现在又投到左宗棠属下,也不是想对付就能容易对付的人。
她思虑半响终于还是没能走出去,只能一人回到屋内坐在床上,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眼睛酸楚眨动,渐渐盈盈yù红,最后流出泪来。
李观鱼以为她施展泪水计,不愿多理会她,刚开始无动于衷,可是见她呆在那里始终一直流泪不停,不由渐渐变得有些不忍,到了最后他思虑片刻只得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唉,好吧,不管怎么说韦少英他总是我师弟,同门之情虽断绝却难以割舍,你在这里等着,我亲自替你去问问。”
白胜男不禁收住了眼泪,抬目视向他,正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转身一人迈步走出了门。
………【末章 此一生 白马美人走天涯(四)】………
() 他还没走出院门,见有人找他,是左宗棠派人前来传话,原来左宗棠之前得了李观鱼的话见他想认识认识刚投在自己手下那人,便提前告知了那人,安排下午时候互相见面。
李观鱼没料到左宗棠办事倒是挺快,他还没直接前去寻找,对方已经先将那人给他安排好相见倒是省了功夫,他便又转身回去,待吃完中午饭又洗漱打理外表衣衫一番,然后迈步出门准备前去相见左宗棠。
白胜男一直送了他出门,临行时还不忘叮嘱他一声:“师兄,你记得一定要打听清楚那人的身份。”
“我自然晓得,放心,你先回去吧。”李观鱼对她转头说完,便一人转身离去。
左宗棠虽然这时已经提升为四品京官,但是因为还未进京入职在湖北没有自己dú lì的官宅署衙,因为他和胡林翼关系相近,回到武昌这几rì便先住在湖北巡抚衙门别处一所宅院中,虽然地处巡抚正署旁侧却也是一所两进两出的大宅,独门独院,房屋厢室齐备,中部还有一处面积不小的花园厅楼,布置合理,显出古朴大方。
李观鱼以前就是左宗棠会见的常客,来到大宅门口无人阻拦询问,直接就走入院内第二进正堂大厅,见到大厅门扇敞开,阳光照shè而下林荫斑斑,带着一股鸟语花香明媚,他迈步走入屋内,注目一看就见堂内已经坐了两人,正在等着他。
这间正堂面积不小,在堂内左右两边分别摆着一对沉雕花木椅,两张木椅中间夹着一个半米宽的方桌,用来摆放茶杯零物,室内东西摆设简单却又显得方正不失大气。
迎面一人身穿清廷官衫,面形方正,双目jīng亮,正是左宗棠。
他居中而坐,这时头上没有顶戴官帽,右手握一支旱烟袋,端坐那里显得悠闲惬意,无形中带着一股气派,摆在下首的座椅左边两张座椅无人,右边两张座椅前面的位置坐着一人,正陪在左宗棠下首,不用说就是左宗棠为他召来的那人了。
李观鱼进屋,说道:“拜见左大人!”
“哈哈哈,不必多礼,你来得正好。”左宗棠神清气爽,显得丝毫不见外,对他笑着说道:“我们二人正在这里等你。”
坐在右边的那人听了左宗棠的话,连忙站起,这时瞧向外面走进来的李观鱼,先对其行了一礼。
李观鱼见他先行礼,便也随即还了一礼。
左宗棠见两人行礼,又一笑道:“都不是外人,在这里不须多客气,你坐吧。”
李观鱼点头答应,迈步走过去一撩衣袍坐在左边座位,正和右边刚才坐着的那人相对。
他一坐下来,自然张目打量向对面的人。
这人大概五十岁左右,发鬓有些灰白,年龄看上去要比左宗棠大一些却显然没有左宗棠的那股勃勃昂然气势,他没有穿官服只是外罩一身紫研sè缎布衣衫,脸型圆阔,细眉宽颊,颌下留着两寸山羊胡须,裤脚衣摆齐整,足下黑sè布靴,这身打扮虽然不如左宗棠威武气派,不过倒也显得富贵大方,中规中矩,让人一看便是上等士绅有身份之人,不似普通百姓。
这人刚才起身向李观鱼行过礼之后坐回原处,瞧样子似乎在这里已经坐了一段时间,双手扶膝,眉头向下低垂,腰背微微弯曲躬身,看样子多少还是有些拘束,脸上对旁边的左宗棠带着一股谨慎恭维之意。
李观鱼细细打量了这人外貌面相,不便多看,转过眼神又视向坐在中间的左宗棠。
左宗棠居中坐着显得洒脱大方,待两人坐定,说道:“我召你们前来就是聚在这里谈话一聊,这位是刚刚从胡大人那里引见过来的人,你们两人以前没有见过,今rì在这里正好互相认识一下。”
“左大人考虑周到,说的极是。“
刚才李观鱼进来的时候,坐在右边的这人只是起身迎接了一下并没有和其说话,这时听了左宗棠的话便立即瞧向李观鱼,脸上带笑,先打了个招呼:“今rì头次在这里相见阁下,幸会,幸会。”李观鱼本想了解这人,见对方先向自己打招呼伸手回了一礼,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李,名观鱼,以前不曾谋面,今rì初次见到贵客,幸会,不知如何称呼?”
“哦,原来是李大人,久仰,久仰!”那人面带恭敬,笑着道:“在下姓倪,名叫倪照方。”
“倪照方?”李观鱼暗自在心底念了一遍,他并没有什么官位品级,却见这人刚刚认识自己不知情下居然直接称呼自己叫做李大人,大人这个称呼倒是对他十分抬举了,自己从未做过官,也不知这人以前久仰过自己什么,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有些好笑,面上却说:“在下并未做官,这个称呼倒是不敢当,倪大人你就称呼我名字行了。”
“哦?”
对面叫倪照方的那人听了,微微一怔,瞧向左宗棠。
左宗棠不以为意,笑道:“这人身负武功却并未做过官,乃是我身边一个难得好友,关系甚相熟,倪大人不必客气,你就直接称呼他姓名就行。”
“哦?”
倪照方听左宗棠这么说,却是眼神又微动,这后面一声哦的语气变得稍稍有些不一样了。
他听左宗棠当面说这人是其难得好友,关系相熟,不仅没有低估对方,反而对李观鱼更加高看了几眼,神态满带恭敬之意,脸上笑得更加舒畅:“原来这位李兄台是左大人的好友,难得,难得,刚才不曾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