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宗政听了沈蝶烟的话,不知如何开口。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已经成了两人之间,一道不能弥合的伤口,也是濮阳宗政的一宗罪。那个让他这个身为人父,却还没有来得及感觉惊喜与激动的孩子,忽然就成了他扎在胸口的一把刀,不拔,只能让那刀卡在心口,拔了,必定是血如井喷。
“言一彦他不会有事的,有晴霭带着他心上人去找他,即便他真出了事,也会从钟离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你别想这些了,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濮阳宗政避重扬轻,将一个大大的枕头垫在沈蝶烟身后。沈蝶烟摇头,连吃了两日的药丸,干粮的,再是怎的养身精致,她都不想吃了。沈蝶烟说了声:“不想吃那个了,我想吃饭。”
濮阳宗政说:“那再等一会,我们挑一家好些的酒楼。”
沈蝶烟点头应了一声好。濮阳宗政见她表情有些奇怪,就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沈蝶烟回到,她离开十三殿的那些日子里,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几个人能吃的暖暖饱饱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像现在,还能有挑三拣四的机会,这人,果然是不能过好日子的,容易拿乔起来了。
濮阳宗政听着心酸,他的烟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肯定是位被家眷们前簇后拥的小姐,即便在藕香镇与沈夫子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日子也只是文人雅士的清贫却不是清苦,她哪里受过这种苦楚与无奈?他怎么就甘心,让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眼皮下受过这种委屈。
濮阳宗政将旁边的大氅复又盖着沈蝶烟的身上,说:“我去赶车,你别睡觉了,不然一会吃饭的时候,你又没精神胃口了。要是觉得闷了,就跟我随便说几句话吧。”濮阳宗政见沈蝶烟没答话,终究是没忍住,轻声问:“烟儿,听见没有?”
“恩,听见了。”沈蝶烟点点头,随手将一个枕头抱着怀里。
濮阳宗政再次看了沈蝶烟一眼,这才退出车厢。
这两日,濮阳宗政赶路并不着急,沈蝶烟也不催,父亲总是要见的,也不差这几天,至于鸶庭与崞骁,虽然真的担心,可是,再一想鸶庭的本事,应该不至于让那个腰儿占着多大便宜。最好那腰儿能被鸶庭给压制下去,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一次仇了。想到鸶庭,沈蝶烟竟然又想到了衡天,觉得这也是一个事。崞骁对鸶庭,别说旁人看得清楚,就连鸶庭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不然,她也不会用人用的这么利落爽快。可是鸶庭却是喜欢那个衡天的,沈蝶烟也不知道衡天的想法。可是,沈蝶烟若是鸶庭的家长话,必定要让她嫁那个崞骁……
沈蝶烟想了一会,觉得这事情自己想的再多也是白操心,可是就抵不住女人的天性,就想找个人说说。可是,这眼前只有一个濮阳宗政。沈蝶烟憋了一会儿,终于抱着枕头蹭到帘子边,伸了一个脑袋在外面。濮阳宗政见她这般,就问:“怎么了?”
沈蝶烟开门见山的说:“那个啊,鸶庭是不是喜欢你的那个叫衡天的侍卫?”
濮阳宗政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只好老实的说了句不知。沈蝶烟自然也不指望堂堂一介宗主大人知道这种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事情,她接着说:“可是,崞骁却又喜欢鸶庭,这一个喜欢一个的,这事怎么办啊。”其实,沈蝶烟这话的意思是说:那崞骁也是个好男人啊,能不能想想办法把这两个人给凑在一起?
濮阳宗政微笑着说:“你怎么忽然就操心起这些事情了,这事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你可别学着那乱点鸳鸯谱的,或者是棒打鸳鸯的。”
沈蝶烟撇撇嘴:“你胡说,我这也是为了鸶庭好。那衡天与崞骁都是你的人,你肯定比我熟知些,你同我说说他们人品究竟如何,性子是什么样子的。鸶庭是我的人,这事情一定要走点心。”
濮阳宗政笑说:“你什么时候起了保媒牵红线的爱好了。在春望城的时候,那个晋溯兮求亲,人家也是一表人才能力不俗的,那你怎么就把雀鸣给送走了?”
“雀鸣不愿意嫁啊,那晋溯兮纵是再怎么想娶都是不行的。两个人勉勉强强的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
沈蝶烟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瞧见濮阳宗政的脸色稍微变了。
濮阳宗政握着缰绳的手攥紧了,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别把头伸出来,到时候被凉风吹着了,头又该疼了。”
沈蝶烟轻轻应了一声,脑袋刚退回车内,就把脸埋在被褥间。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青山派】………
濮阳宗政挑了一家酒楼,直接将马车停在了人家门口,自己下来后,就伸手半扶半抱着沈蝶烟,两人一同进去了。那小二凑上来问是住店还是吃饭。
眼里看着这英俊的男人后,又忍不住去瞄沈蝶烟。濮阳宗政瞥了那小二一眼后说:“吃饭。”
小二被濮阳宗政的眼刀子戳在脸上,神情一变,谄笑着说:“楼上有雅座,您请。”
“门口的马车——”
“小的一定给您料理好,您放心。”
濮阳宗政听了这话,就携着沈蝶烟上楼去了。
沈蝶烟扫了一眼大堂,刚才听那小儿的口音有些不对,于是就轻声问濮阳宗政:“这是哪里了?”
“我们现在是在青州这一带。”
沈蝶烟问:“来这里做什么?”
“不要是找李越跟鸶庭崞骁么。李越是主动跟着那些道士离开了藕香镇,鸶庭崞骁两人又都在那些道士手上。我们只要来青州直奔他们的老巢就可。”
沈蝶烟点点头,眼见两人还差两三阶台阶就上到了二楼,然而却有几个挡在了前面。借道的客气话,濮阳宗政自然是不会说的。沈蝶烟抬眼看了那锦衣金冠的男人,自己往旁边站了站,给人家让出了一条道。可是,那些人却没有要下楼的意思,反而上上下下的将沈蝶烟打量了个遍。
沈蝶烟见那眼神邪妄下流,心里生气可是也不像生事,她道了一个万福后说:“公子,劳烦您借个过。”
“美人过,这道自然是要借的。”那人笑的猥琐,同时伸出一只手去摸沈蝶烟的肩膀。然而,那手在半路就被濮阳宗政抓住了,紧接着就被往外撇去,一只手臂,被折成了桌角的形状,方方正正,是横是竖的。那浪荡子本来是看濮阳宗政与沈蝶烟就二人,再加上这做人相公的,是个垂眉善目的,在老婆跟前都是一副奴才样,何况是对着自己这有人有势的。谁曾想到,濮阳宗政能一字不吭,直接就将人的手给折断了。但凡能名正言顺作坏人的,一条,就是不要什么脸面道义的。那调戏良家妇女不成,反而赊了一条手臂的男人痛着直干嚎,嚎完以后又指着濮阳宗政的脸面说:“你居然敢动我,你知道本公子是谁么……”
沈蝶烟听那人这般说,想起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偶尔看到谁家的王孙公子仗势欺人,没有
捞着好处便宜的时候,几乎都是这么一句话。沈蝶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说你能算是什么,比你富贵权势的人,这天下多了去了。
那人一见自己受到了美人的嘲笑,恼羞成怒之后就该是惹是生非了。指着濮阳宗政就说:“给我打死他,照死里打。”
酒楼的掌柜以及小二估计没少受这人的压榨欺负,此刻也不敢上来劝架打圆场。濮阳宗政见沈蝶烟笑出来,自己也跟着开心,以为是她见自己教训了这人而笑,伸手就将那人指着自己脸面的手抓住了,只听见嘎嘣的一声脆响,那人的两条胳膊已经是全断了。那些刚想往前边冲的人立刻就萎了下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两条胳膊都断了,是先打人呢,还是先找大夫去?
沈蝶烟却变了脸色,在濮阳宗政耳边说:“算了,这个人也不值得怎么着。好歹是条地头蛇,你总不能直接杀了他,别惹事。”
那浪荡子垂着两条断臂,隐隐约约听见沈蝶烟说的“杀了他”这三个字,脸色也变了——这男人伸手一拧自己的脖子,不也是跟断两条胳膊一样简单的事情么。他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他身后的那些人见如此,也跟着散了。这前前后后,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像是一场闹剧。
沈蝶烟扭头笑着对濮阳宗政说:“原来,我还这么招人啊。”濮阳宗政不语,趁着沈蝶烟低头上楼的一瞬间,一双眼睛寒气森森的扫过一大堂的人。那些人,有看戏的,有看濮阳宗政的,也有看沈蝶烟,被这眼刀子一剐,立刻就低下头去了。
那小二殷勤的奔前忙后,沈蝶烟点了两个菜后就问:“小二哥,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特别有名的青山派的,好像是道观什么的。”
那小二笑着说:“这位夫人是不是听说了我们青山派的威名所以慕名而来的。我们这个青山派的道长们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夫人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了,您来这里,这就对了。”
沈蝶烟应和的笑着,不再说话。等那小二小去后,她对濮阳宗政说:“看来,那青山派的名声确实不错。”
濮阳宗政绕过这个话题,说:“以后,你戴着一顶纱帽吧。”
沈蝶烟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我脸上又没有什么东西,我不戴,不然,你就多折几条手罢了。”
濮阳宗政按着打听来的地址去青山派。沈蝶烟有些害怕,毕竟他们跟青山派也有过过节,还有那个腰儿,似乎在青山派待的不错——不过,她不是一个妖精么,怎么能那些道士在一块,还有,李越怎么就跟着那些道士走了,毕竟,李郎中跟李夫人都是被那些道士害死的。可是,眼前的这人又是无坚不摧的人物,自己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沈蝶烟心里起起落落的,她此刻坐在车厢外面,同濮阳宗政并排待在一处。她想着想着,就将脸转向了濮阳宗政。濮阳宗政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后,接着赶车:“怎么了,想什么呢?”
沈蝶烟听到濮阳宗政主动问出来,微微笑着,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还有得逞的颜色。她往濮阳宗政身边挤了挤,有些不肯定的问:“你一个人都不带就出来了,没问题么。人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大门派。”
“我又没说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沈蝶烟听了濮阳宗政的话更加奇怪了,“那你想怎么着?”
“你不是只想带走李越他们三人么,你若是想把他们怎么样,这种体力活,你随便吩咐一位十三殿君就行了,我现在只跟你两人,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沈蝶烟没想到濮阳宗政会想的这么周到,她笑着说:“十三殿君怎么能是我能使唤的。”
“别的事情不行,可是,你就借着帝后的名号让他们就范就好了。堂堂帝后在人间被人欺负了,谁还敢不动手,难道还想丢了十三殿的颜面不成?”濮阳宗政这般说道。
沈蝶烟笑着点头,“就按着你的意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濮阳宗政一笑,腾出一只手将沈蝶烟搂在怀里,“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我们很快就能上京去找你父亲了。”
两人想的都是极顺利的,可是,这世上偏偏有个词叫事不随人愿。
等离青山派近了的时候,两人乔装打扮一番才上了青山观。青山观倒是名副其实的掩在一片青山绿木间,白色的烟气罩在观上,一片仙气。这一路上,沈蝶烟与濮阳宗政见着好些上山的人,竹筐中都是一把一把的香烛,倒也方便了沈蝶烟二人。
等进来青山观的时候,沈蝶烟拜了几圈后,就可是向一个小道士打听各位长老。那些在藕香镇的道士她是没有一个知道名字的,所幸还记得人的模样,于是就比划着打听。然而,却打听到有好几位已经过世了。沈蝶烟听了这话,连忙转头看向濮阳宗政,那意思仿佛就是在说,是不是你做的?濮阳宗政摇头。
沈蝶烟小心的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小道士的时候,已经红了一个眼圈:“这位道长,我那时不在家,听说那几位道长降服了妖怪,可是,我那小弟竟然失踪了。乡亲们都说,他是跟随诸位道长来了这里,所以,我们就寻来了。”
沈蝶烟这话也不全是谎话,况且,这里除了一个李越,谁还知道她的底?
那小道士也是一个热心肠,看着沈蝶烟眼泪婆娑的样子就说:“前段时间,我们道观就来了一个小男孩,您要不要见见。”
沈蝶烟一听这话,“哎哟”一声抽泣着说道:“可总算有点消息了,麻烦这位小道长了。”
那拿着大扫把的小道士把手里的东西立到一边后,就带着沈蝶烟与濮阳宗政绕过大殿,往后面走去。沈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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