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蝶烟扫完书院门口的大片空地后就挎着竹篮去了菜地。
南方地势低矮,乡民口中的这山那山也不过都是些长满绿木的丘陵小坡。沈家原是北方人,看过无数名山大川后就觉的这南方的山陵果真配得上清秀二字。白岚书院就是依着丘陵而建,沈蝶烟在书院后较为平缓的空地上开出几块菜地,有事无事总喜欢去那里走走看看。
注释:
殿试三甲,一甲就是平常很常听到的状元、榜眼、探花这三名,二甲和三甲的人数却不固定。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三甲赐进士、同进士出身,通称进士。
生员:读书人先考童试,分三个阶段,考上后就是生员也就是秀才,经常看古文戏词里说张秀才李秀才的其实含金量并算高,只是考功名的一个起点罢了。
………【第五章 梁子铭】………
芒种才过几天,地上的青草就已经长到了小腿处。沈蝶烟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拿着根半人高的青色竹竿不断的敲打着前边的草丛。
沈蝶烟这是为了防蛇赶蛇。沈蝶烟小时候沈家一直住在北方,又是深宅大院的,沈蝶烟竟然没有见过蛇。刚搬到这儿的时候,她没少被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来的花蛇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她现在每次去菜地都要拿跟竹竿敲敲打打后才敢下脚。
她走的小心,所以看到茂盛的沿阶草丛中有抹别的颜色的时候还算镇定没被吓得跳起来。她不断的朝那个东西敲打,却现它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是死的,或者是别的东西。沈蝶烟心想,同时小心翼翼的靠近,伸长竹竿拨开如帘幕般的沿阶草。
——竟然是个人!
沈蝶烟甩手扔掉竹竿和篮子,两步跑进沿阶草丛中。那人一看就知是个男子,背朝上俯趴着看不清面容。沈蝶烟蹲在男子身侧,双手推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把他翻过来。等看清楚男子的面容的时候沈蝶烟脸上露出比看到蛇还要惊吓的表情。
这个昏倒在书院后头的男子,竟然是昨天父亲才当做范本夸奖的梁子铭,更是沈蝶烟她心中暗自惦念之人。
梁子铭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只是那脸色白的骇人。沈蝶烟虽然担心他躺在这里会被蛇虫啃咬,但还是心急火燎的跑回了书院。
沈夫子正一手执卷一手拿着把戒尺听学生在背书。沈蝶烟直接推门闯进去,沈夫子见女儿如此惊慌失措也顾不得训斥礼法教养了忙问:“怎么了?”
“梁大哥昏倒在后山。”
“什么?他不是刚离家去京城准备来年的殿试么,怎么会在后山?”
“您先别管这些了,韩曦,你带着几位同学帮我把梁大哥抬回来。”
沈蝶烟的话刚说完,韩曦就跟几个男孩子把手里的书一扔,撒腿跑了出去。沈蝶烟追在后面喊:“你们朝哪边跑的?这边这边。”
沈夫子朝众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扭头又叫出个男孩子:“聂华,你快去请李郎中过来。”
男孩点点头飞快的跑出书院。
韩曦这帮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力气却是有的。几个人抱腿的抱腿,架胳膊的架胳膊,沈蝶烟在旁边这扶一下那托一把的居然把人安安稳稳的抬回了书院。
书院的位置有点偏僻,郎中还没有到。书院里只有空房不少可没几间是能住人的,沈蝶烟让学生们直接把人送到自己的闺房里。素色的帘帐帷幔外站着一圈学生,沈蝶烟念了好几遍沈夫子才把人都赶走。
等到门关上以后沈蝶烟才敢肆无忌惮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梁子铭。
双目紧闭,睫毛在眼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紧紧抿住的两片嘴唇——沈蝶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抚上那柔软却失了血色的唇上。
门忽然被撞开了,聂华领着位须花白的郎中冲进来:“先生,李郎中来了。”
沈蝶烟的手猛地收回来,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背对着门他们不会看到手上的动作,可脸仍是控制不住的红了。
………【第六章 看诊】………
藕香镇地小人少,谁都认识谁。李郎中往床前一站一看,竟然吐出跟刚才沈夫子说的一样的话来:“哎,这不是去京城要功名的梁家小子么,这是怎么回事?”
沈蝶烟急了,睁着双杏眼道:“李郎中,请您过来可不是为了认人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快看看究竟是怎回事。”
李郎中坐在刚刚沈蝶烟坐过的位置,伸出枯槁满是皱纹的手指翻开梁子铭的眼皮,随后又去扒梁子铭的衣服。沈蝶烟见此连忙扭头望向旁边,她这才看见聂华才还在旁边垂手站着于是就说:“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
聂华不吭声,大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转身出了房间,顺便将房门带上。
沈蝶烟的耳中全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李郎中“奇怪了,全身上下好好的也没见哪里受伤啊”这类话语。她克制不住偷偷的撇过头将目光放到了梁子铭的身上。
待看到床上的人后,沈蝶烟的心里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子,“嘭嘭嘭”的直跳,想调开视线可又欲罢不能。梁子铭上身的衣服被李郎中扒开,上身袒露就大大咧咧的闯进沈蝶烟的眼中。他的身材并不像一般读书人那般苍白无力,肤色虽然比普通人偏白但却从匀称摆满的血肉中隐隐的透出一股力量。想他平时极注重仪表的人此刻真是虎落平阳任人摆布。
沈蝶烟看的满脸绯红,李郎中此刻正好转过头:“看样子他也没有受伤只是昏睡,你好好照料着就行了。只看了眼男人你脸红个什么,沈老头也真是的,你说你都一个大姑娘了还不赶快把你嫁出去难道真打算以后嫁状元郎啊。你看眼下这时机,落难才子有了,温婉佳人咱这也有位现成的,正好能按着戏文上演的一样。我可是最爱看《西厢记》、《好逑传》之类的。”
“您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竟然连点长辈的威仪都没有,尽来取笑我。人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昏睡,你好歹说个所以然来。”沈蝶烟一着急差点说出“聂华怎么会请来你这位出名的庸医”。
李郎中心里明白,毫不在意的说:“我看不出来的病症你也不要指望别人能看出来,回头跟你那个老爹说,诊金就不用付了,我们家李越这几年的学业就麻烦他了。好不容易生出个芙蓉似的闺女却被他那个老顽固教成了小古板,要不是找不出第二个有他那般学问的人,我才不把活蹦乱跳的宝贝孙子交给他摆弄。”
“便宜您老倒是算计一分不差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沈蝶烟看着李郎中背着他那个破旧的药箱出门来连忙追出去喊着:“药方呢,您怎么连个药方都不给开呀?”
“他用不着。”
“这——你……”沈蝶烟恼的说不出话来,甩手关上门进了屋里。
梁子铭依旧安安静静的躺着,李郎中之前解开的衣衫仍然维持原状。沈蝶烟忽然有种父亲以后几年的束脩这样就没有了自己这边怎么说也该要看够本的感觉。她上前坐到床边,伸手将他的衣衫扯下来,随后迅的给他盖上薄被。
梁子铭的嘴唇有些干,沈蝶烟端着茶杯,指尖沾了些茶水抹在他唇上。梁子铭却张开口允吸着她的手指。血一下子冲进脑袋里,沈蝶烟的脸烧到不行,几乎连水杯都没拿稳洒出茶水。
………【第七章 女大不中留】………
梁子铭吸干了沈蝶烟指上的水后,似乎是不满足的开始啃咬她的手指。
昏迷中的人依靠本能咬着口中的东西,沈蝶烟觉得手指一阵刺痛,连忙抽出来,这才觉指腹上有两个深深的血洞。
“你是水蛭么,居然会渴到喝血。”沈蝶烟语气无奈,但已经没有之前惊慌羞怯。她双手用力将梁子铭扶起来,,端着茶杯凑到他嘴边一点一点的喂下。
“烟儿,怎么样了。”穿着灰色袍子的沈夫子推开门进来。
沈蝶烟正在用丝帕给梁子铭擦拭嘴角,听见父亲的声音就扭头看了一眼他后回答:“李郎中刚才来给看过了,说是没事。父亲,您说该不该再另请一位大夫来看看。我总觉的他根本就不上心,连个病因都没说,单子药方也没开就走了。”
“他可是在宫里做了几十年的御医,宫里的皇妃贵人甚至当朝的天子都让他给看过诊过,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
“李郎中还说了,这次出诊的诊金就用来抵消李越的束脩。”
“老东西可真会占便宜,一直缠着我白教他孙子,这次终于叫他给逮着机会了。何况,即便他不说,我还能真收他的束脩不成?李老头就是会糟贱人。”沈明廉看了看梁子铭接着说,“这镇子上梁家也没有什么人在,子铭好歹也算是老夫的得意门生,人就留在书院照顾。我记得他不是前天走的么,怎么又会出现在咱子铭根本就没有去京城。”
“我怎么会知道,那天我只送他出了镇子就回来了。”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沈蝶烟猛然坐直身体叫到,“莫不是遇到山匪了吧,要不然怎么没见着梁大哥的的包袱行李?”
“别说是藕香镇,就是藕香镇方圆百里内连个匪窝都没有,哪来的土匪。再说了,即便有也不会挑穷酸书生下手。”
“父亲您现在也是布衣书生,怎可如此轻贱自己。”沈蝶烟拐弯抹角的帮着梁子铭反唇相讥。
这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沈明廉轻叹口气:“烟儿啊,你看这已经快到晌午了,子铭既然没什么事你就让他躺着。你快快去烧饭吧。”
沈蝶烟抱起梁子铭脱下的衣服就朝外边去:“父亲,我先把梁大哥换下来的衣服给洗洗,昨晚上烧得菜还剩下一些,你就先凑合着喝点小酒等会。”
“哪有闺女给老父亲吃剩饭的道理。”
“也对,我也觉得依您老的身份吃残羹冷炙怪不合适的。既然这样,那冷菜也别吃了小酒也别喝了,正好您就坐在这里看着梁大哥免得他没人照应我不放心。”沈蝶烟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沈明廉看着沈蝶烟抱着梁子铭的两件皱巴巴的衣服就跟抱着尚方宝剑一样。他撇过头,右手不断捋着花白的长胡须盯着梁子铭。
年轻人的确不错,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别说是镇上,就是自己入朝为官这些年也很少见到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自己女儿如此倾慕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即便如此,没有给老父亲吃剩饭的道理啊。
………【第八章 濮阳宗政】………
濮阳宗政刚有些意识的时候就想着要如何将钟离殷等众一网打尽以及怎么把那帮臭道士捏成粉尘。
每隔百年的青元大会上,身为魔君的他竟然遭到伏击,对手还是那个笑里藏刀的鬼王钟离殷。他仅靠一人单打独斗从钟离殷众人等手上勉强逃脱,谁知半路上又杀出一群道士,对已经身受重伤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于是他便干脆舍弃了肉身随便附上某个路人的身体。
濮阳宗政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所处的是间女子的闺房,鼻尖淡淡的熏香似乎是某种花卉的味道,头顶的额帐是杏色底石青绣纹的,比自己宫中那些妃子的深深浅浅的红翠素雅多了。不过,他记得当时自己附身后由着那个身体任意行走,明明走到了荒山野地的才对,怎么一觉醒来会出现在这里。
濮阳宗政想坐起来,可现身体疲软到居然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紧着着,他看到床边居然还趴着一个人,自己的手被那人握住护在怀中。濮阳宗政试着抽出手,那人却因这点动静惊醒了。她腾的坐直身体,待看清床上已经清醒过来的人后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梁大哥,你醒了。”
梁大哥?濮阳宗政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还年轻,人类的年龄濮阳宗政一直不理解,可还是能看出女子此刻应该是最美的年纪。虽然有点姿色,可根本比不上他宫中的桃夭柳媚,只是眉眼间看着舒服些。
沈蝶烟却误会了他这个表情,以为他只是身体违恙。手刚抬起来却注意到自己还握着对方的手,连忙甩开,同时脸上一片绯红。
她退后半步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李郎中来——老爷子肯定又要敷衍人,要不我找个学生去镇上的药堂再另请位大夫来瞧瞧?”
“水。”濮阳宗政终于开了尊口。
沈蝶烟一听,马上将什么李郎中药大夫的扔到天边,迅倒了一杯温茶捧到他面前。濮阳宗政一动不动,只那双眼睛冷冷的瞅着,沈蝶烟连忙将人扶起来亲自端着杯子喂下。濮阳宗政的上身**,沈蝶烟的手有些凉,贴在温暖的肌肤上引得濮阳宗政又开始皱眉。
“梁大哥——”
“我不是你什么梁大哥,出去。”濮阳宗政根本就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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