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暖……
“百雨金,你知道,你这意味着什么么?”
百雨金顿时就跪下了:“大人,百雨金万死不辞。”
“不需要你万死,只要你能用你的这条命好好的替我办事就可以了。”钟离殷悠悠的说出这么一句,百雨金听着他有些柔软的声音,忽然就想抬起头来,看看他是不是如自己初见是,那般的风姿斐然。
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看着这个内心正一点一点变得空白的男人。
冬雨浸润了鬼界的空气。百雨金一直以为鬼界只是地狱,但是,却没想到会有与银屏山上相似的、甚至身胜过无数倍的景致。
百雨金料到了许多事情,也对许多事情无法估算,其中一件便是她在这鬼界所待的半年,竟然抵过了她在银屏山甚至是魔殿的数百年。
几日后,钟离殷以濮阳宗政的生辰为由,将百雨金送到了春望城。N!~!
………【银屏山 (五)】………
百雨金知道自己并不爱濮阳宗政。她不爱,秦夫人不爱,溪夫人也不爱,许多夫人都不爱他,她们只是尊敬他,崇拜他,将他当做自己的神罢了。没有人会爱上神的,大部分女人都是聪明人,她们会本能的避开能让她们伤心的人或者事情。
而另一部分不聪明的女人,面对这个男人,终究是逃不过伤心的结局。
女人可以不聪明,但是,只会有一个男人来配合纵容她的不聪明。
她知道濮阳宗政在怀疑自己,所以,她对他实话实说——你害死了玫暖,钟离殷自然恨你入骨。我爱他,自然要为他做出一切。
她一边说,一边鄙夷自己,百雨金啊百雨金,你这个人,哪里就有这么伟大了?
她既然敢对濮阳宗政这么说,就是笃定他的骄傲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濮阳宗政听了这话,却问出一句:“那他知道么?”
谁知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百雨金一愣,随即笑着摇头:“这种事情,怎会让他知道?”面容平静温暖,声音带笑,稍微往深里听的话,有女子特有的隐忍与包容,以及连她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哀怨。
濮阳宗政竟然认同的点点头:“确实不能教他知道,他那人要是知道自己还有人爱的话,他再不怜惜你的话,在他那肯定能受很多罪。”
“宗主大人真是了解他。”
她这话一说,濮阳宗政立刻就变了脸色“谁想了解他啊,作为对手的话,自然要知己知彼的。”
百雨金也没说什么,只是垂眉浅笑。
她本来就是一株花,一棵植物。安静是她的天性,善于聆听是别人加在她身上的本事。濮阳宗政渐渐觉得她的好来。钟离殷在这十三殿中放的探子有十个,他也只不过厚道些在奈何殿放九个罢了。而百雨金的坦诚,在一开始就让他有了欣赏的玩味。
百雨金知道自己的优点,在濮阳宗政面前用的更是游刃有余。痴情,温柔,耐心,聪慧……这些词汇,说的都是谁?
钟离殷与濮阳宗政每一年至少会见一次,有时是濮阳宗政去鬼界,有时是钟离殷来魔殿。相较于来说,还是钟离殷来魔殿的机会多一些。百雨金刚刚开始还觉得奇怪,男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让女人弄不明白,一面恨对方恨的能将其大卸八块,一面又坦坦荡荡的相处。
濮阳宗政其实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每次钟离殷来的时候,他都会告诉她,然后问:“你要不要见见他?”
百雨金摇头,笑着打趣道:“我可是探子哟。”
濮阳宗政却说:“难道你就不想他么?”
“想啊,可是,只见这一面有何用?”她说。
濮阳宗政认真的看着她,忽然恍然大悟般点了头下:“原来你并不是不想见他,而是见了这一面不满足你。”
他用的是“满足”那个词汇,百雨金顿时就涨红了脸,“你少胡说,满口乱语。”
濮阳宗政接着说道:“不然,我在把你送回去好了。”
“我不想回去,我害怕自己会更痛苦。”
濮阳宗政不解:“情爱,明明不是让人幸福的么。既然得不到那人会让自己这么痛苦,那换一个人不就好了。钟离殷那人虽然是人间少有,但是能胜得过他的也不是没有。你总会遇到一个不会让你痛苦的人吧。”
百雨金想了一会才回到:“并不是因为跟他在一起能幸福在爱他,而是爱他后能从他那里得到幸福给他幸福才是真的幸福。况且,你又看了哪本闲书,情爱本来就要分开的,更何况,从中能得到的幸福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得不到的情爱的,仅仅是是一个眼神就也便成了幸福。外人看着,却要道可怜。”
“我不明白,百雨金,这种东西我并不明白。”濮阳宗政坦言。
“其实,我也不甚明白,也许,我说的是错的那是可能的。都是个人的想法,哪里就有什么绝对。”
钟离殷来了,起初几年,她真的没去看过一眼,并不是真的顾及到濮阳宗政,而是——只是不想去看那一眼,一眼都不想看。
待在自己的房间中,想着那些人此刻都在做什么,点在龛壁中的线香一点一点的燃尽,她的身体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这种时间的流逝,然后,香炉中的香灰满了的时候,懊恼,不甘心不甘愿,这些情绪让她不由得自怨自艾。
这个样子的她,没有任何人会来招惹。连濮阳宗政都是,只是将钟离殷送的东西转手派人送过来,几日之内,绝不出现。
百雨金抚摸着那些小东西,笑着说:“真是好孩子啊。”伺候她的丫鬟听到她这句话,便问:“夫人,您在说谁呢?”
百雨金便那些小东西摊在桌上:“说这些小玩意呢,你给收起来吧。”
然后,让这些精致的东西在黑暗的匣子中,与自己一样熬过时间。
她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闹剧还是什么?为什么她会一点一点的觉得快被压抑的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钟离殷来过的第几次,她终于踏出了房门,想与他面对面的站着。濮阳宗政自然不会做那所谓的“棒打鸳鸯”的事情。可是,钟离殷却对她说:若是无事,就不用亲自来见我,有什么事情的话,跟安排的人联系便好。
——无事不用见面,有事找别人。那他的意思不就是说,无论是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来见我么?
百雨金应了一声:“知道了,我只是想,问问——”她的声音就这么停止了。她问不出口,她不敢问玫暖或者妫凉的任何事情,她不敢揭他的这道一直好不了的伤疤。
“我只是觉得,若是身为鬼界的人,不来拜见大人您,总觉得不妥,在别人眼中,也不适合。”
她遂改了口,而她口中的那个外人,自然就是濮阳宗政了。
这句话,果然让钟离殷不再说什么。而她,自此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N!~!
………【银屏山 (六)】………
她不会再出现在钟离殷的面前,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让自己回去的想法与念头。百雨金她可以主动说,我想回去,回十府回奈何殿回哪里都好,而钟离殷,多半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只要她先开口。
等她明白了这么一件事情后,时间这种东西,变得越发的漫长难熬。
青元大会前,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些风声。与濮阳宗政相处的时候,忍不住就想,你究竟还会不会回来这种事情。濮阳宗政觉得奇怪,就说:“在看些什么?”
“我在想,你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
濮阳宗政听了这话,自己先想了一下,让摇头说,“我也不知。”
“人家总说缘分天注定,你要是知道的话,那你不就是月老了?”
“这都是天界骗人的把戏,要真的有月老,我现在立刻就让他把你与钟离殷那家伙用红线拴在一块了。真的要是有那种方便的东西,还至于让你这样么?”
百雨金笑着点头:“这话在理,不愧是宗主大人,哪里就是这般方便的东西了。您什么时候启程去参加那个什么青元大会?”
“过两日就出发。”有些事情,濮阳宗政还是不会跟百雨金说的太仔细的。
百雨金点点头:“听说是什么人都有的,连天界的人都有。你趁机也能问问他们那里究竟有没有月老了。”
“若是有,你放心,我必定让他将你和钟离殷绑在一起,绑上个三生三世。”
“三生三世啊,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咒我啊。”百雨金笑着说,随即又添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濮阳宗政随口应了一声,大约也是没放在心上的。
两日后,濮阳宗政出发,将言一彦、晴霭等诸位殿君留下,只带着十二、十三两位去。百雨金与晴霭稍微有点熟悉,晴霭没有去成,自然不甘心。百雨金就劝她,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差事,她何必这样介怀,哪里就留在自己家里舒服?
“你难道就不想出去么?”晴霭奇怪的反问,然后指着她一室内的古籍书册,“你偶尔也要出出门,跟别人接触下才对。不然,憋时间久了,大概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晴霭躺在她的竹榻上,一双腿跷在旁边的脚凳上。说一句话,便往口中扔一颗梅子,偶尔有不准的时候,她也不管,就让那梅子落在小榻上。
“我记得你进这十三殿也好多年了,你可是一次都没有出过个春望城吧。”
“不是偶尔有去过祭场么?”百雨金笑着说。
“祭场也是春望城的,说来说去,你都是没有出去过一趟,难道就不闷么?”
“不闷。”
听了这种回答的晴霭便垮下了脸,“你这人,说话闷的时候能闷死人。我还想说,你若是觉得闷了,看看我能不能带你出去走一走。反正濮阳现在这么疼你,肯定不会拒绝吧。”
百雨金看着晴霭说:“他也很疼你的啊。”
晴霭撇嘴,“行了,不跟你说话了。”她坐起身,跳下来,“我今个先回了,有事的话就派人去彦揽殿说一声就行了。”
晴霭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朝外面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百雨金的脸上立刻堆着笑意问:“又怎么了?”
“你啊,要不是这么阴郁的话,我肯定会更喜欢你。”说完这话,晴霭就出门走了。
百雨金脸上的笑容自然就挂不住了,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我怎会阴郁,这个晴霭啊——”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毕竟女孩的敏感是天生的吧。
几日后便传来消息,濮阳宗政果然出事了。钟离殷那狐狸半途变脸,偷袭成功,濮阳宗政失踪,两位殿君受伤回来,将事情向言一彦诸位殿君说了一遍。言一彦一方面派人到鬼界交涉,另一方面暗中派人到鬼界寻人。
百雨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钟离殷与濮阳宗政虽然斗了这么多年,但是也从来没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两人脸皮就跟着书页一样,翻了一页又一页,难道真是翻到尽头的时候到了?
她也担心濮阳宗政,问了晴霭几次,问的晴霭都急了,她便不再问了。
言一彦本来就没指望做了这事情的钟离殷能真的给个说法与回应。结果,没想到鬼王大人竟然亲自来了。
“他还敢来,真当我们十三殿群龙无主可以任由他欺辱啊?真把老娘当死人啊?”若不是有言一彦拦着,晴霭早就在钟离殷刚进春望城的时候,一刀朝着他的脑袋削了过去。
濮阳宗政生死未卜,十三殿的事情自然落到了言一彦的身上。两人遣走所有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言一彦但让钟离殷顺顺利利的出了十三殿,竟然将派到鬼界搜寻濮阳宗政的人全召了回来。为了这件事情,晴霭差点又要去削言一彦的脑袋。
她终于忍不住去见了钟离殷,为了濮阳宗政的事情,她此刻已经能理直气壮的站在他的面前了。
钟离殷好笑的看着她:“你倒是关心起他来了啊?”
“不敢,只是,大人您现在这番举动,若是让天界得了利,且不是让他们渔翁得利?”
“百雨金,本王做事还不用你来教,我不是濮阳宗政,连情是什么,爱是什么都要来问你。”
百雨金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她与濮阳宗政,平时聊天都是在她的南吕楼中,钟离殷既然知道他们平时说了什么,只能说明了一件事情。她不置信的说:“你,你在我身边也安了探子?”
百雨金这话让钟离殷不满:“百雨金,你这是在用什么语气跟本王说话,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濮阳?他应该是从来就没有碰过你的吧,莫非你钟情与这样的君子?”
百雨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