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息凌乱不堪,血气翻涌,心有郁结,精神疲惫······
竟有
走火入魔之象。
柳衍看着雪海,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将被子为雪海盖好。
转身看到侍立在一旁的红袖。
“你为她梳洗一下。”柳衍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一些药材,交到一直立于门外的青年手中。
柳衍看着面容俊朗,眉目坚毅的青年,“这些药要快,不然她的情况会继续恶化。”
······
雪海安静的靠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柳衍。
“师父。”雪海一向清若溅玉的声音此刻说不出的暗哑。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失落、不安。
柳衍紧紧地盯着雪海好一会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晰地碰撞声。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柳衍的面色是难得的沉重。
雪海缓缓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柳衍对视。
“怎么会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柳衍的语气是那样的低沉。隐隐可以窥见柳衍的心里的怒火。
雪海紧紧地闭上嘴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说话!。”柳衍看着雪海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雪海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若非柳衍武功高深,绝不可能听得到雪海那耳语般的声音。
“既然这样,那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是。”柳衍听到那句‘不知道’就缓和了些。
“你与梵儿说了什么?”
雪海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能说?”看见雪海的样子,柳衍不是不心疼的,但不问不行,不能让她的心结越结越深,还是早早的解开的好。
雪海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下。
沉默的眼泪,却不妨碍柳衍从中感到她的疼痛。
“好了,师父不问了。”柳衍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雪海的流水擦去,将雪海掉落下来的头发扶到耳后。
“师父。”雪海紧紧地抓住柳衍胸前的衣服,将脸埋到柳衍的胸膛。泪水无声的流淌。
“师父,我该怎么办?”声音低沉破碎,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事,没事的,颜儿,师父在。”柳衍在雪海靠过来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的僵硬了一瞬。但见雪海这样子,缓缓伸出手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她的后背。
“师父,我对青梵说:我倾慕他。”
雪海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风中的呢喃。
“我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了,在他还是君无痕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君家,那样声威显赫的家族,自然是根深叶茂的,我家与君家的渊源很深。”
雪海停顿了一下。
“君雾臣,君伯伯,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我从未见到过比他更出色的人,神祗临尘也不过如此吧!”
“君无痕,是他的儿子,我是父亲的女儿,我应该要和他一样出色的。”
“我喜欢他,原来我喜欢他。可是我要怎么做?”
雪海的声音轻浅的似是湖面吹过的风,风过了,却让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柳衍心中一怔,为从雪海话中知道的消息,也为雪海话语中的内容。
“颜儿,是在害怕?”柳衍将雪海扶起,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一点闪躲。
“不,不是。”雪海轻轻的笑了,是的,她不害怕,但
她是在恐惧。
对自己的恐惧,对于不确定的自己的恐惧。
“那么颜儿是因为什么伤了自己?”柳衍眸色变深。
“师父,我不能说。”雪海坚定的说道,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心底的阴影,绝对不会!
“师父,我喜欢青梵。很喜欢很喜欢。我已经入魔了。”最后几个字消失在雪海的唇畔,哪怕是柳衍都不曾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有千千结
柳衍对于雪海的心思可以理解,但却莫名的觉得心疼,看着雪海的模样,柳衍却再也说不出什么,那样子的雪海分明陷入魔障了。
…青丝披散,似流漆一般光泽流转,又似情丝交缠,精致如玉的容颜,苍白的透明,甚至可以透过皮肤看到其下的脉络,那双眼睛,一向是清泠泠的,而此刻或许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此刻眼波似是江南三月的烟柳,风姿楚楚,也像三月江南的风光,风华万种,又因为她不肯明说的原因,眼底又添了几分决然,傲骨天成,风仪万千。
柳衍沉默,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屋外暖融融的春光倏地就蹿了进来。
转过身来,柳衍看着靠坐在床上的舞颜,突然间就就觉得,笼在她身上的那层融和的阳光就和夜晚的霜花一样的冰凉。
雪海看着柳衍沉默,精致无双的容颜扯出一抹苦笑,心里就那样涌上了几分难过,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让关心她的人难过。
师父那样,是自己让他觉得为难了吧!
想到这里雪海有心说些什么来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父······。”雪海喃喃的唤了一声。
“颜儿。”被雪海唤了一声,柳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他刚刚想起那一年的风雪夜里,收到君雾臣的手书,从自己的居所快马疾驰赶向君家山庄,终究是晚了一步,在火光漫天的断井残垣中他感到一种刻骨的悲哀,在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他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两个孩子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孩子,那个被传言为哑巴五公子的君无痕,不但没有半点痴傻的样子,相反聪慧的不似一个孩童,从那时就知道,那个孩子怎会是个痴傻之人,那分明是一根像极了君雾臣的孩子;而他身侧的那个被他微微倾身护着的女孩子,精致的脸上虽然有着稚子的天真,但神色却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悲痛,眼底透着一种对自己生死的漠然。
那时一双极为不凡的孩子。
他那时就决定无论那两个孩子是不是君雾臣最后嘱托,他都会妥善的照顾他们,定会护的他们周全。
只是现在,颜儿那孩子说她倾慕着青梵,他可以理解,但她终究是太小了,若是真的,颜儿和梵儿,他们终究不会是平凡的人,各自的身份,责任纠缠在一起,必然会彼此伤害,最糟糕的就是他们彼此明明都是想着护着彼此,这样无心的伤害却比明确的伤害更叫人难过;若只是一时玩笑,终会成为彼此的困扰,伤害两人之间的情谊。
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都不是柳衍乐于见到的。
但要他劝说舞颜他也做不到,因为若排除一切的外在原因,就他们两人来说他是极其乐意两人成就一段佳话的,但人生在世,本就不可能清净无为,所以受尘世纷扰。
“师父,劝我的话就不用说了。”雪海咬了咬下唇,不想听到任何反对的话。
柳衍摇了摇头,知道她误会自己想要规劝于她。
“颜儿,你是真的决定了。”柳衍并无不悦,但是舞颜和青梵都是他最心爱的弟子,他都心疼。但他也明白感情只是彼此的事情,若别人插手其实是极为不合适的。所以他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也不打算做些什么。但有一点他却是要问清楚的。
雪海听到柳衍的话,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是。”雪海回答的极为坚定,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情。“师父,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更清楚以后会面临的问题。”
是的,她很清楚以后会面临的问题,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君无痕是君雾臣之子。
但是那又怎样,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的。
她会告诉所有应该知道的人她香雪海倾慕君无痕。
君雾臣之子,君无痕。
纵然前路困难重重,也不能阻挡她向前的步伐。
“颜儿,你自己决定就好。”柳衍的语气里潜藏着一抹感慨,虽然雪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不妨碍她明白柳衍虽然并不赞同她的决定,但也不会刻意的阻碍,也许必要地时候还会帮帮她。
看着柳衍有些疲倦的神情,雪海心里涌上几许愧疚。
“师父,是徒儿不孝。”明明知道爱慕青梵会为他来带危险,却一意孤行。让这个如此关爱他们的人这样的忧心。
“颜儿,你和梵儿,是我的弟子。”听到雪海的话语,柳衍哂然一笑,俊雅如玉的脸上有莹莹光晕闪现。
雪海也笑,一向明媚的笑容里终是带上了一星半点的忧郁。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柳衍因为她的缘故已经在宫外呆了两天。
虽然胤轩帝并未限制柳衍的行动,何况就是胤轩帝想要限制柳衍的行动也不可能成功,但柳衍毕竟是胤轩帝赐住碧玉苑的太医。
虽然彼此都清楚的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柳衍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为青梵招来更多的窥探。
因此,在雪海无大碍的情况下,不顾雪的挽留执意回宫去了。
回到碧玉苑的柳衍,立时就想招来青梵询问一番,因为他直觉舞颜隐隐有走火入魔的根源就是青梵,虽然舞颜极力的否认,但经历过一番情爱的柳衍有如何会察觉不出舞颜对于青梵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维护。
但想到这里是擎云宫,便将想法压了下去。
毕竟明日也可,左右不过是多等些时候罢了。
但柳衍没有想到这一拖就拖很久。
策论属于文试。
但如果说文试便是策论,那就大错特错了。策论确实是文试最重要的部分,但不是全部。
北洛三年大比文试策论考试其实分成两个部分进行,考生需要完成两部分试题。第一卷有四道大题,限定时间为三天;第二卷只有一个问题,限定完成时间为两天。在两部分试题中间空出一天让考生们修养调整,所以文试考试一共需要六天。真正策论其实是第二卷,但因为这一部分成绩比重之大直接决定着考试成绩,所以人们通常只说比试策论,而对第一卷部分则是忽略得相当彻底。
所以,当考生们陡然发现今次第一卷试题将会作为评定成绩的直观标准,而自己关于律法地理文艺职官四方面具体细节内容却几乎全无所知时候,其慌乱程度也是可想而知了。
现在是第四天,本该是考生放松和调整时候。但此刻颐情园中仍然保持着悠然自得几乎不见,放眼望去尽是愁苦颜色。
东华门外颐情园作为文试考场,已经有多年历史了。宗容帝风翰轲将自己潜邸作为试场举动,引得无数士子心甘情愿追随效忠。这也是身为帝师宰辅大人君离尘最后进言。将亲手教成孩子送上至尊之位,经历了三代风氏帝王君离尘终于放心而去,风翰轲哀恸之余,随即下诏凡风氏子孙为帝,必以颐情园为试场考较天下。
依照北洛律法,凡参加文试考生当在考试开始前一天下午进入颐情园。由专门官员审定身份后发放号牌,到指定地点、桌位对号入座参考。考场设在园中四十四座偏殿房宇,每间都用木屏风隔出一个个隔间,每个隔间内置着一桌一床,并有被褥和便桶。考生须自带干粮,水却由朝廷供给。先交卷者固然可以在园中活动,但在考试六天中却是不得离开颐情园一步。
颐情园占地极广,又经历代整修,虽然容纳了三千考生却不至于拥挤;事实上,有心之人更可以轻易地避开他人打扰。当然,大部分考生都会充分利用两场考试中那一天休息时间,为最为重要策论考试做好准备,也难得有人真会去打扰他人。
但此刻,颐情园中却完全不同往常宁静肃穆,颇有“哀鸿遍野”意味。
青梵此刻就在这颐情园中,自从那日与雪海见了一面之后便再没有时间小聚一下,便是连柳衍所居住的碧玉苑也极少过去,胤轩帝的这一手极为巧妙。
既是借着他对于君氏的执着引他入了局,又让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了官员选拔,趁机考验他的才学。
如此,就是连他也不得不赞一句“妙”。
虽然是他自愿入局。
帝王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人可以猜得透,但他并不需要去猜测胤轩帝的心思,他需要做的是不断地展现自己的才华,并且把握好其中的分寸,保全自己此身无虞。
猜测帝王心思是因为有所求,而他所求与那高踞帝座的人没有分毫的关系。
但,他却不得不做,因为他承诺了那个孩子要护他无忧,要助他成就一番帝业。
如此,有些事不得不做。
虽然这其中也许有着他自己不可言说的目的。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