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们吩咐不得惊扰了陛下,不过奴才瞧着娘娘可念着皇上了。”细长的嗓子不紧不慢道,却句句哀怨地埋怨皇上为了新妃忘了老娘,饶是小月再怎么不在乎,也不禁有些心闷,但看一眼那一脸矛盾的呆皇帝,估计是一边心忧母后,另一边又怕冷落了她。
哼,老太婆装,她就不会了?就你这点道行跟赵雅芝演白娘子比起来,差多少去了?要做个贤良妃子,这还不容易?小月,如今的月妃娘娘不经意便露出倾国倾城的笑,“皇上,母后生病,身为儿臣去探望母后是天经地义之事,您又不是生人,不用担心冲了黄历,臣妾斗胆提议,今日虽是新婚之日,但皇上务必要以母后的凤体为重。”一番话既让皇上安心进去看他的母后,又把责任连打带消都推给皇上,因为咱们做“臣妾”的只能提议啊,不能妄自做主,所以你们家儿子见色忘母,那可怪不得咱“臣妾”的。
又盈盈拜别了皇上,眼见着皇上进了殿,她咬着唇,傻傻地领着一群宫女彩娥们要回皇上特赐的雍容宫。
按理说朗夜也够意思了,虽然不是封为最高级别的贵妃,但是雍容宫却是西七宫之,东六宫之就是皇后的凤翔宫了。说起这个来,皇后娘娘还可怜着呢,就因为皇上孝顺,太后都成太后了,还住在原本应该是皇后安身的凤栖殿里。
在天朝帝国,“殿”为皇帝皇后的住所,“宫”则是以下妃嫔的住所,若是有未受封的皇子和公主便要住在“阁”了,秩序严谨,比起紫禁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还只是内廷,外朝则以三大殿为主,奉天殿是主殿,自然是祭天祭祖大型庆典的处所了;而中雍殿则是一般庆典的地方,例如皇帝迎娶妃子便是在这里了,妃以下连内廷都不用出去,直接在暖心阁有个仪式就不错了,剩下的据说就是直接扔到龙榻上等待临幸;再来便是朝堂议事最重要的颐和殿,围绕颐和殿的自然就是其他办事阁了,小月也没能一一了解,只能在大婚前大概听女官介绍了些。
如今这么领着一堆宫娥乱转,想想也觉得很没面子,她便突然停了脚步,后面的宫娥本就有些忐忑,如今新妃领着她们到了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其实是因为小月方向感不好,又没有人带路,早就转晕了),正以为厄运降临的宫娥们听到那新妃开口道,“这是哪?”
新妃声音娇脆动听,可惜宫娥们无心享受,面面相觑,却不知要如何回答,总算有个胆大的上前来,“启禀娘娘,前里不远都快到冷宫了。”
“哦。”看着眼前这个宫女,面容也清秀,只是身段尚小,瞧起来年龄小得很,暗骂一声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月妃展露出最温柔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娘娘,奴婢叫念竹。”小念竹恭恭敬敬地答道。
暗叹一声连个小宫女的名字也比自己有诗意,她又笑道,“念竹?你以后就留在雍容宫吧,旁的事一概不要管了。”
“谢娘娘。”以后可以随侍在皇上的新宠身边啊,想到这里念竹就心动不已。
这念竹本不像其她宫女,在这宫里,但凡宫女要么什么都不能想,要么就千方百计要夺得皇上注意力,相反地,她一个女儿身年纪又小,却有着自己不一般的见识,她想要的只是在这宫内挥所长,可惜这宫内又岂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宫女就能翻云覆雨的,第一个个困难就是难以得到信任找到依靠,如今眼前这位毫无根基的新妃娘娘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了,毫不迟疑地念竹又上前说道,“奴婢斗胆请娘娘回宫。”
“为什么?”其实这么个宫女敢这么跟新主子说话,以下犯上。好在小月本就不是这宫里的人,对这些越矩的行为反正不在意,只是还停留在同情这么个小姑娘就被送进宫来的可怜遭遇。
“启禀娘娘,今日是娘娘的大喜之日,不宜到这不祥之地来。”话是这么说,念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了她,分明是想要告诉她,不仅如此,她还需要考虑其它的东西。
暗叹一句宫内果然藏龙卧虎,倒是小看了这个小姑娘,月妃娘娘淡然摆手,只说一句,摆驾回宫,又一手搭在了念竹手臂上,低声道,“其实我只是找不到回雍容宫的路而已。”
念竹颇为震惊,但仍是不忘殷勤地搀扶着,又暗暗地给新主月妃指了路,心里却不禁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决定来:
那是自然了,在这皇宫之中,一个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找不到的人能当做依靠吗?
………【第八节 忠心可鉴 湖心小筑】………
回了雍容宫,就在外头的厅内,月妃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又问一问,“这个叫什么名字?”“哪里做的?”
装模作样了半晌,见念竹却还是没反应,只得挥退了左右,单独留下了念竹,月妃又端坐着,继续装模作样地端着茶,努力想要看起来深沉些,“你先前还有话要说罢?”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以娘娘贵体为重,那等地方本就不值得娘娘亲临的。”念竹心内对她的能力有了怀疑,此时早已后悔当时出来是太过心急。
“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猜你是想警告我在这宫里日子本就不长,先前又被那敬嫔刺伤过,早就惹得人的注意了,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着些,不能轻举妄动。”月妃也不耐烦了,玩一会子就好了,总是这么吞吞吐吐地就没意思了。
“奴婢不敢!”一听这话,念竹忙不迭地跪下,不停地磕头。
“我见你伶俐,我初入宫,身边也没什么人,这才挑中了你,哪知你反反复复,先就只为自己将来着想了,我哪能放心收你做心腹?我知道这宫闱之中,逢人都要留三分心眼,只不过既然决定要跟随新主,忠心是要的,这一点念竹难道不明白?”月妃娘娘自然是知道这些宫女们看多了宫廷内的黑暗,如果不把话摊开来讲,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如今索性就把自己的意图说给她听,她若是还有所踌躇,那倒是自己高估了她了。
“奴婢谢娘娘,奴婢还有一事是娘娘不知道的,奴婢偶尔得知当时敬嫔身边的宫娥叫环佩。”聪颖如念竹早就知道如今表忠心是最重要的,所以一股脑地要先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月妃心内一动,随手指着,“莫非环佩跟那个宫有关?”她指的正是凤栖殿的方向。
念竹大惊,原本以为这个消息只有自己才知道,因为当日自己托人求环佩才能进宫来的,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而那个时侯环佩就是在凤栖殿当差。待念竹入宫后,环佩据说就因为失手打碎了太后最心爱的夜光杯被斥责出了凤栖殿,随后一直没有固定的主,先后就跟了以前唯一的贵妃兰妃,再来就是敬嫔了,敬嫔未升做嫔时,环佩就在她身边了,可是月妃娘娘入宫不到一个月,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么件细微的事情。
念竹自然是不知道月妃早就注意到太后的异常才随口这么说的,而且月妃有种强烈的感觉,当日那偷换银针的宫人似乎也与凤栖殿脱不了干系,不过这话也还不急着要告诉念竹。
小月扶额细想了一会,却听到外头宫人来报,称皇上驾到,念竹听到传唤,也连忙起身站在了一边,拜见了皇上,因为有外人在,小月也装模作样地一起要跪拜,朗夜早一步扶起了她。
瞧着皇上的神色,念竹再一次地确认了月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重量,又亲眼见识了月妃娘娘的智慧(=。=!),心里也暗暗下了决断,此刻也识趣地先行退下了。
“听宫人们说,你也才回雍容宫不久,是不是凤栖殿回雍容宫太绕了,又迷路了?”好心皇上要抚慰“赌气”月妃。
赌气月妃也很尽职配合地别过头,不理他。
“这雍容宫里倒是有个地方我最喜欢,”说罢就自顾自地拉起小月的手,往雍容宫里面走。
小月回了宫就忙着解开念竹的心结,本就没仔细看过自己的处所,如今早忘了要甩开他的手:原来穿过月洞门,就在这雍容宫内的花园中央竟有个不大不小的湖,周围亭台楼阁无一不全,偏又都雅致得与四周的景色融为一体,湖中央又有个别致的小木阁,更有趣的是湖边泊着的小舟,两人上了舟,皇帝老爷亲自撑篙,一直到了那阁楼前,小月惊叹着这里别有洞天的景致,又连连叹一声皇帝真是幸福。
“太后只是看起来很严肃,其实相处久了,你就会现她很慈祥的。今日确实是因为母后身体不适,她还跟我说等身体好了一定召你去凤栖殿好好聊聊。”朗夜不辞辛劳地解释,虽说这个只是小月的交易,但是如今她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妃子啊,想到这里,朗夜就满怀柔情,所以无论如何想要消除她对母后的偏见。
“我又不是生气这个,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啦,我都告诉了你上次明明太后见到了我被抓……”小月就地坐在阁前的台阶上,嘟起嘴。
“你不要再胡说了,朕已经说过不许再随便诋毁母后。”朗夜看起来真带些怒意了。
算了算了,看来那个老太婆还真是有个孝顺儿子,只可惜她偏偏不领情。小月站起来,拍拍灰尘,也就不管了,大不了以后多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水面无澜,两人安静了一会,小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别的,朗夜看她总是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刚刚说话口气太重了,便又涩然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刚刚只是……其实你也知道……这宫里,我就你一个朋友……”
“唔……”小月还是不转过来,眼珠子却滴溜转个不停,“这里四面通风,晚上一定很凉爽。”
“呃……”听到了这话,朗夜也突然想起今夜原本是洞房之夜,听到小月这样说,他有些赧然,“这里不太合适吧……还没有收拾妥当……不过你要是喜欢……就叫宫人搬……搬……”
“恩,合适,太合适了,就摆在这里,这里风景好,视野也好……”小月还在说,边还指着阁楼前宽敞的院子。
“这……就……就在……这里?”口吃的皇帝,他还从没有尝试过在外头那个……不过要是和小月在这风景秀丽的地方……他不禁陷入绮丽遐想之中,脸上也不经意间泛上了兴奋地红潮。
“那是自然,在屋子里,虽然窗子通风,总不及外面嘛,天气不好,晚上一定不会下雨……”
“其实……下雨也不要紧嘛……嘿嘿……”某人傻傻地笑,下雨更有气氛。
“下雨自然要紧,下雨不就把火给灭了吗?”白了他一眼,小月没好气道。
火?欲火吗?欲火也能被雨浇灭吗?某人认真地思考,不过似乎不对啊,怎么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月看起来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难道,莫非,终于决定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啊……”
“烧烤啊!”小月白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时节最适合烧烤了,你虽然是皇帝,估计没吃过这种东西吧?看你宫里那些精致得可以做花样的菜,还真是有些腻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动手做烧烤吧!”
“……”
于是,第二日,皇上一身油烟味地赶去上朝,一干八卦宫人们在背后就绘声绘色地讨论起皇上和新纳的月妃娘娘在湖心小筑的耳厮鬓磨的旖旎无边春色:居然连沐浴的时间都没有了……果然是洞房花烛夜,与众不同啊……
………【第九节 悬壶送草 太后卖药】………
早早地念竹便守候在了外头,伺候了她沐浴更衣,又在旁边提点道,今日必定会有许多妃嫔依礼前来祝贺,所以虽说不用正装出面,但也绝不能比下去,样样都要显出皇上的恩宠。
不过月妃坚持只穿那套淡葱色广袖流仙裙,念竹抿抿唇,拗不过,却也坚持要在领口前襟上缀上些装饰,璎珞坠子自不必说,光是头上,就几乎要把皇上赏赐的那些一股脑都堆在了髻上面,而且每插上一支,念竹就告诉她这是什么名堂,有什么寓意,无非是什么绿雪含芳簪,万年吉庆簪,事事如意钗等喜庆的名字。
本来那些假髻就够沉重了(因为她本身的头并不长),更离奇的是,眼看这个脑袋就要掉了,念竹居然摇摇头,愣是又斜斜地插上枝点翠嵌珠凤凰步摇,她才终于地露出了笑容,连连道,“可惜娘娘说不喜欢华丽,娘娘当然是天生丽质,不过若是依了念竹,肯定要比现在还要好看一些。”月妃早跟念竹说了,要是没有外人,一律不得自称奴婢。
看看镜子内的自己,她几乎要扶额哀叹,这哪还是个人啊,分明就是个装潢得金贵的瓷娃娃,“念竹啊,我待会就做尊活木像,来了人,我连头都不敢点的。”
“为什么呀,娘娘?”念竹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