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于到二十岁了，汪洋想，他一直都在盼望自己长大，他认定二十岁是标志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日子，与少年告别的日子。二十岁！汪洋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看着手里的蛋糕，心里既快乐又胆怯，还有一点点紧张。不，应该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他已经站到了自家对面701房阿姨家的门口了。二十岁的生日，他设想过很多次，他必须与阿姨一起过。可是，可是……他一咬牙，一挺胸，鼓足了勇气，按住了门铃。
不久，门开了，门边站着茫然的阿姨。
啊，她真是美极了。不，应该说是温柔极了。她的眼睛水灵灵地总是柔柔地看着人，然后，在她嘴角上就会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告诉天下所有人，她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就是这个笑，让他七八年来一直研究不完。她为什么会这么幸福？谁给了她幸福？是她丈夫？他也一直在寻找，是否有第二个人的笑比她的笑更幸福。可是，没有。他所看的笑是真心的，温柔的，善良的；丑陋的……
“你……有事吗？”阿姨开口了。
汪洋回过神随之一笑，说：“我是对面的孩子，叫汪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汪洋说着往前站了一步。他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梳洗了一遍，还洒了一点点花露水。他确信自己是个迷人的青年，一米七四的个头，粗壮的身材配上飘逸的中分发型，忧郁的眼睛……对，很多人说他的眼睛很忧郁，很有味。
“我知道你是对面的孩子。有事吗？”阿姨笑着再一次地问。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汪洋高兴地提起蛋糕在阿姨面前晃了一下。
“啊，生日快乐！”阿姨说。她始终是笑着，她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号。她不明白汪洋这孩子要干什么。
“你……不讨厌我了吧？”汪洋问。
“怎么说？”阿姨不解地问。
“我，打过你的孩子。” 汪洋低下头轻声说。
“啊？噢。”阿姨轻笑了起来说：“那事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都已经二十岁了，长大了，懂事了。怎么还记着那件事？快把它忘了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汪洋嘴唇动了动，想说又不敢说。他看着阿姨鼓励的眼神，不觉间，话就溜了出来：“我二十岁的生日愿望需要你来实现。”
阿姨听后一愣，随即笑起来说：“是么？不知我有什么法力能让你的愿望实现？”她想了想又说：“进来坐一会儿吧。想必你把家人都打发走了？”
汪洋脸上一阵发热。他嘿嘿地傻笑了一下，跟着便走进了阿姨的家。
啊，这个家跟七年前他踏入时一样的整洁明亮，让人心情舒畅。就是七年前那件事，让他的心里永远记住了眼前这位阿姨的一举一笑。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因为在家热得实在受不了，于是，他便跑到楼下去玩。玩到十点左右回到家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拿钥匙，偏巧爸爸妈妈也出去了没有回来。于是，他只好坐在楼梯间等爸爸妈妈回来。
这时，阿姨和她的爱人出去回来了。阿姨看到了他，便弯下腰看着他问：“小朋友，怎么坐在这里？爸爸妈妈没有回来吗？要不要到阿姨家坐着等爸爸妈妈回来啊？”
阿姨的声音很温柔，那是他第一次听到的这么温柔的声音。接着，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关切和温情，看着那双写满柔情的眼睛，他第一次明白了书上写的会说话的眼睛是什么意思。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他从此无法忘怀的笑容。那笑容好柔，好柔。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笑容，他只知道，他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个，这位阿姨，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幸福的生活里面……
“你叫汪洋，对吧？来，坐。”阿姨的呼唤把汪洋飘浮的思绪唤了回来。
汪洋赶紧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阿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阿姨就坐他的对面，她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笑也写满了问号。
“我要吹蜡烛。”汪洋说。于是，他把蛋糕里附带的蜡烛找了出来。
“要我帮你吗？”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汪洋说，他的心几乎要飘了起来，快乐得想要唱歌。自从七年前那件事后，他一天天长大，一年年长高，心也一年年成熟起来。于是，他知道了什么叫亲情，什么叫感情，什么叫友情，爱情，他还不是很懂，但他知道自己常常想看到阿姨。但是，阿姨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的眼睛除了她的丈夫没有别人，后来，她生了个孩子，她的眼睛便总是围绕着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笑也总是对着她的孩子，她的丈夫。至于他，她仿佛再也记不起曾经被她收留过１个钟的孩子。于是，他常常感到失落，感到难过。他想过几千几万种行为和语言来引起阿姨对他的注意，但他都没能成功。最后，他恼怒地打了阿姨那只有三岁的孩子一巴掌。那孩子哭了，阿姨看到了他，眼里不再有温柔，只有责备，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抱起孩子就走。一切又如以前一样，阿姨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他。
“嗯，蜡烛点好了。你的心愿是要我吃掉你的生日蛋糕吗？”阿姨笑着问。
汪洋不做声，他笑着把蜡烛吹了。然后，他紧张地看着阿姨说：“我的心愿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啊！哦？”阿姨一呆，然后笑着说：“这算什么心愿？我叫秦思丽……”
“啊，你的名字如你的人一样美丽。”汪洋轻叫了起来，他终于是如愿以偿了。
思丽听着这句话，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间觉得一股别扭的情绪在蔓延。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于是她说：“你该叫我阿姨……”
“不，我不要叫你阿姨。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叫你思丽。”汪洋说。他定定地看着思丽，他早已计算好，他要在二十岁生日这天，告诉她，他心里的秘密。
思丽听了一呆，她觉得眼前这位孩子真是古怪。别人都是晚上过生日，晚上吹蜡烛，许愿，他却把事情搞反。唉，现在的年青人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随你喜欢怎么叫。只是，你的生日应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过，却平白无故地在我这给浪费了。好了，如果你没有什么事了，你该去找你的朋友们快乐地玩足一天。”思丽说。
“你在赶我走吗？思丽。”汪洋问。
说实话，思丽确实有点想他走了。她总觉得汪洋不对劲，却说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她看着他长大，心里对他多少有点感情，所以刚才才会欠考虑地把他带进了家门，还为他过了生日。
汪洋看着思丽坐立不安的样子，心理很是难过。她一定认为他是一个心理有问题兼无赖的人。他不要她这样想，他希望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个完美的男人，就像她在他的心中是个完美的女人一样。他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说：“你其实不用担心，我不会乱来的，我会马上走。只是，在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我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
“啊，什么秘密？”思丽已经到了极为烦恼的地步，她恨不得汪洋马上就消失在她的眼前。她觉得汪洋的眼睛里有一股让她感到不安的情绪。她本不应该怕这孩子，可她却对付不了一个有问题的孩子，思丽说：“你的秘密应该告诉你的妈妈才对。”
“不，跟她没关系。”汪洋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思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忽然间觉得全世界的笑话都没有汪洋说的这句话好笑，她想笑起来，可看到汪洋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忍住了。她说：“小朋友……”
“不要叫我小朋友，叫我汪洋。”汪洋打断了思丽的话。
“你还是回去吧，我没时间了。我要去幼儿园接我孩子放学了。”思丽说。
“嗯。”汪洋很难过，他本应开心才对，因为他把几年来心中收藏的秘密和感情，都*裸地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表露出来了。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他够大胆。可是，他却很难过，因为他看不出思丽对他的话有任何的反应。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他本想再说一遍，却发现自己再也无力说那三个字了。
思丽已迫不及待地把他送到了门口。
她一定是惦记着她的孩子，所以才会没有听到他的话。汪洋想，他要是再不说出来，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那么，他这个二十岁的生日岂不就是白过？于是，临出门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对思丽再说了那三个字。这一次他确信她是听到了，只是她不相信。他很难过，他告诉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想让她知道他爱她而已，这就够了。她不应该对他的感情感到怀疑，她一定认为他是一个轻浮的少年。于是，他又说：“思丽，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让你知道而已。你也不必太在意，我二十岁了，会有一个新的起点，我一定会把你给忘掉的。”他看到了她点头，并听到了她的话：“一定的，一定的。”之后，门便关了，把他关在了门外。
第二章
汪洋开始了他的新生活。他总是喜欢追女孩，追了一个又一个，可没有一个能够让他的心定下来好好过日子，她们总是让他心情烦躁，不安。于是，他不再要女人了。他开始喜欢和朋友们一起进歌舞厅，吃摇头丸，这些东西能够让他快乐，认他健忘，让他忘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已不再有人，不再有爸爸妈妈，不再……然而，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又会感到无比的失落，无比的难受。在他的心灵深处，思丽的影子总是搅得他的五脏六腑几欲裂了开来，痛得要命。然后，他染上了吸毒。他觉得只有吸毒才能让他真正忘了这个世界，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他爱得要命。爸爸妈妈开始讨厌他了，后来，就不要他了，躲了起来。可是，不管他们躲到哪里，他总能找到他们。因为他们是他唯一的生活支柱，失去了他们，他知道自己无法生活。再后来，他发现吸毒也不能让他忘记思丽的影子。她的影子就像毒一样，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窝里去，难以根除。他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生活得那么幸福？自从六年前全家搬出水仙园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他真的很想，很想见她，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再过几天，就是他三十岁生日了。她是否会记得在他二十岁生日时，她曾给他过过生日，如了他的愿？他决定去找她。
汪洋提着蛋糕，一如二十岁那年一样白天去找思丽。他知道她是一位标准相夫教子型的女人，她的丈夫和孩子在白天的时候，一个去上班，一个在上学。
他按响了她家的门铃，他的心狂跳不已，整个人都在擅抖。
门开了，思丽一脸的茫然，“你找谁？”
啊，她没有变，还是那样温柔亮丽，幸福照人。他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又在欢喜。他深深地看着她说：“是我，我是汪洋。”
思丽呆了几秒钟，想了几秒钟，然后轻呼：“啊，是你。”
“是的。”汪洋答，然后，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轻蔑。他忽然间觉得天旋地转，他赶紧用手撑住了门，他的脸色已变白了，他看着思丽问：“你瞧不起我？”
“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人瞧得起？”思丽说，她始终站立在门中央，她在严防他的侵犯，她又说：“听说你除了杀人，什么事都做过。”
“是的，除了杀人，我什么事都做过。”汪洋恼怒地说：“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思丽顺口问了一句。
“因为你。”汪洋大声说。
“我？”思丽愕然，随即她火了起来，这事跟她八辈子也打不到一起去，却偏偏赖在她的头上。“跟我有什么相干？”思丽冷冷地问，她倒要瞧瞧他想搞什么？
汪洋叹了口气，无比伤心地说：“你还记得我在二十岁生日时说过爱你，之后又说会忘记你的事吗？”汪洋看了一眼思丽，知道她早已不记得了，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一阵伤心。他继续说：“原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我根本无法忘记你。我只好寻找各种办法来使自己忘记你，我打架，我吸毒，我作贱自己。可我，怎么也不能忘记你。”
思丽听后更生气了，她说：“借口，废话。要想忘记一个人需要这么艰难，这么作贱自己吗？这完全是你自甘坠落。”
汪洋又叹了口气说：“唉，你根本不懂，思丽。要忘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确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要想忘记一个自己最要紧的人，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思丽默然不语。她依稀记得汪洋在二十岁生日时，确实是对她说过爱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