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桩素同青鸢不同。轻尘想起桩素的那个轻抱,唇角不由微扬。的确是不同,青鸢可没有那份的温柔,如果是她,恐怕他早已被一脚揣开。桩素很温顺,那种宠辱不惊的气息,很适合当“宠物”。
“素素,你会成为又一个青鸢,一定……”轻尘没察觉到自己神色间的温存,轻轻的一声,恍若悠长的叹。
略感疲惫,他不由地闭上了眼,渐渐间,竟也睡去。
第二天被发觉居然露宿野外,轻尘自然又是被李九苦口婆心的一番念叨。无奈这回折腾地过于过分,让他本就微热的身子发上了高烧,引起伤口发炎,足足折腾了个把月。笙箫谷在李九的监督下断了一阵子的酒源,引地金若愚每每来时看向轻尘的神色竟有几分的同情。
桩素本就对轻尘不知疼惜自己的举措万分不满,这次借着铁了心的李九,也敢出了口恶气。
轻尘有人照顾,她自然无事不会去搀和,一来是怕李九,二来是每每见他,总是会想起那一日的暧昧,满面燥热。
但轻尘的态度却叫她更是心下没底。他每次见她总是会笑眯眯地招呼她过去,待她过去了,却又让她坐到一边,光看着她发呆。有时一呆一天,她若忍受不住,却是会被他一把抱去捏着脸一翻蹂躏,说什么“最近素素在南院学了后的确多了几分女人味”之类云云,往往这种时候流苏也会在,害得她好不窘迫。
但也多亏轻尘这般,那日的事也随着日子的过去,一点点地消散在平淡的日子里了。
桩素上南院同苏乔一道学习各色技艺,一面也有上燕北的北楼。沉简入银堂后的行踪本就几分飘渺无着,桩素唯有去北楼时才会见到他。就如苏乔所言,四地都有选人送往银堂,南院选的是苏乔,而沉简,竟然是以北楼的名义被送入的。
第八章 绵绵似水时(上)
桩素在一叶盟一呆,不由就是五年。这五年期间,轻尘依旧逼迫她学习唱戏,偏偏她对此道毫无兴趣,反是对填词谱曲格外天分。她每次填罢词都拿去同流苏商讨,起初流苏还能吹毛求疵,但到后来渐渐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流苏将桩素的所有词曲都收入了一本册子,起名《素心集》,独自珍藏,始终不许桩素外泄。
轻尘见桩素的确无意于曲道,也没强求,只是常常让桩素上南院走动,让慕容诗找人传授她天下最为精妙的技艺。每到南院,总是有苏乔陪伴两人一同学习,倒也不沉闷。桩素乐得有这么一个年龄相仿的同伴,又是一道长大,感情甚好。
平日的课程苏乔甚喜偷懒,每每师傅一不留神,她便总有法子逃过他们的眼睛。若时候被发现,她娇媚的眸一旦含水涟涟,一副我见尤怜的样子,就叫人再也狠不下心来。
桩素日子过地平淡,倒也满足于她的性子,这几年间偶尔会有柳姨的来信,告诉她一切安好。第一次收到来信时她还很是诧异,但一想或许是轻尘恐她心有挂念暗中派人去了她老家,也就宽了心。
她最喜欢看的,还是燕北同慕容诗在一起时的样子。每每那时燕北这个冷漠的男人总是格外的娇憨,反倒是慕容诗举手投足间云淡风轻,只叫他一人在一边木讷听言。
桩素暗中同苏乔调侃,说燕北哪日若是娶了慕容诗,定是惧内的主。此话本是两人的闺中之言,谁知竟然叫慕容霜飞撞见。慕容霜飞借机笑眯眯的要挟,结果被苏乔一阵拳打脚踢,勒令他最好不要口不择言,不然叫南院各姐姐们再也不理睬他。慕容霜飞闻言,一面躲过苏乔的花拳绣腿,大呼一声“好男不跟女斗”,就摇着扇子自诩风流地走了。惹得苏乔和桩素两人在背后暗暗作呕。
桩素偶有上北楼,这时才会遇到沉简。
五年间她感到沉简一日日地愈发沉默,或许是在银堂的历练,那身气度同燕北越发的相似。桩素暗地里也曾有人听起别人提他,说他在银堂极是得到器重,凡是他出手处理的事没有一件未完成,而因为他鲜少同其他人往来,隐约间已有了个绰号叫——“寒面客”。
桩素每每听人提及沉简的事迹时都不免几分自豪,然而若是有艰巨任务,她又总是不免替他担惊受怕。一方面希望沉简拥有自己的事业,一方面又不喜欢他如此涉险,她也自知很是矛盾。
然而沉简依旧待她好。每每远处任务归来,总是会带回许多稀奇的小玩意,桩素将这些东西都收入了一个盒子中小心翼翼地藏好,收在柜子里。因为桩素常去南院,起初沉简也会上那找她,但渐渐的,每次他来总会引得南院的姑娘们纷纷瞩目,他眉心陡然蹙,当群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他便忽而再也不在南院出现了。
桩素为此不免调侃慕容霜飞,说:“你看看你,平日里不是自诩风流,为何姑娘们的注意力反倒总被人家沉简吸引?”
慕容霜飞闻言依旧气定神闲:“审美疲劳你可懂?更何况,我的追随者并不比他少。”
慕容霜飞这一说,并非没有根据。慕容霜飞同沉简各有各的气度,在一叶盟的年轻一系里都是青年才俊,南院的姑娘们偷偷分了两派,各自瞩目自己心目中的最佳良人人选。
近几日天寒,已是入冬,风一呼啸尽是冷气。
桩素穿戴好披肩,将身体藏进臃肿的棉衫内,推开门时仍是不由一哆嗦。苏乔坐在房内的暖炉旁,啧啧称奇:“女人果然是盲目的,为了见你的沉简,这样的日子竟然还往北楼那没有生气的地方跑。”
桩素被她这么一念,详装瞪她:“你又胡乱念叨什么,今日是同燕叔有约,同沉简没有关系。”
“是么?”苏乔眉心一扬,顿时笑地不怀好意,她纤长的指轻轻一挑,指过桩素手上的篮子,调侃道,“那这又是什么?”
“呸,你个臭丫头。”桩素面上微红,也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给羞的,她一转身不理苏乔,走出门去,“我才不像你这小妮子这样惧冷,大冬天的死活不出半步门。这些糕点是看没人吃顺便带过去的,你若喜欢,给你留着就是。”
“哎,别啊,你明知道我食量小,又浪费粮食的话恐怕会被姑娘给抽死。”苏乔顿时一脸讨好,媚然地向她微微招手,“你不是要去北楼么,还不快去?”
桩素哭笑不得,紧了紧衣襟便投入了寒风里。
自从再次见过沉简,苏乔知两人干系,便开始对桩素戏称沉简是“她的”。而沉简来南院每每都是寻桩素,这让一些女人看在眼中,留言也几分风生水起。本这留言并没什么,无奈不知为何竟然被轻尘听到,他干脆一有空就上南院来陪着桩素学琴授画,倒置一干女子又将注意力悉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说明轻尘是她父亲之后,落在桩素身上的怨恨稍稍有减,但因轻尘初始太过随意,导致有些人始终不信。只不过慕容诗每在轻尘来时会尾随左右,但凡有人窃窃私语,被她冷若冰霜的视线一扫,皆会顿时寂静。
桩素学艺时,最常有的场面就是——左边一个日渐娇媚的苏乔,右边一个故作风流的慕容霜飞,身后坐一个风华绝代的轻尘,轻尘的旁边伴一个倾国倾城的慕容诗,有时,还会多一个沉默寡言的燕北,而远远的,定能发现很多故作无意路过的路人甲乙丙,但没有一个不是偷偷朝这边偷来视线……
桩素只直觉,几年来或许觉察不出她真地有何精进,只因有了轻尘,唯独脸皮绝对是厚了不少。
她想起种种不由感慨,寒风间将衣襟一紧,一路匆匆的小跑到了北楼。
北楼的外围是座茶楼。遥遥看去,只见“临风茶座”四个字赫然醒目,如今已是深冬,却依旧客似云来,远远便可闻见隐约的茶香。这茶味很淡,却是数里不绝,周围的行人路过,也不由会往里面望上几眼。
临风茶座落在镇中心,属最繁华的地带。因茶座内价格高则数金,低则几铜,因此进来品茶的人各色不一,贫富各有。茶楼装潢素丽,别有一番雅调,是周围几里的城乡的书生最喜欢集聚的地儿。
任谁路过,都不会想到这背后藏着一叶盟死士的培养地。
桩素走进茶楼,已有小厮迎了上来。她来的次数已多,自然都已认得。那小厮对她“嘿嘿”一笑,招呼道:“素素姑娘,你订的天字三号间已经备好了,你随我来吧。”
知是恐周围有人留意,桩素也是微微一笑,应道:“好。”
小厮领着桩素进了天字三号间,便合上门赶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桩素听外面的声响渐远,待周围都静下后,她才走到木制雕栏旁边,找见一个格外别致古雅的花瓶,轻轻一转。那花瓶本是固定,经一转动后带起下边的木格,隐约间一旁的墙边已落了一扇门。
桩素轻车熟路地走入门中,在里面一拍石砖,门又从背后合上了。
面前是蜿蜿蜒蜒的隧道,很深,两边布满了明晃晃的焰烛,这才将一路照地通明。桩素小心地拾级而下,那隧道极深,她走了一小会,面前才渐渐露了微凉。越往前,那光亮便越大,待穿过隧道,桩素眼前一时通明,才又重见天日。
茶楼内部别有洞天。是极大的院落,也就是一叶盟的北楼。
这个院落颇大,这时没有一人走动,隐隐然显得很是冷清。这个时间该是燕北在馆里训练死士的时段,桩素知晓,也不便去打扰,只看了一眼那庞然庄肃的厅馆,转身向反方向去了。
前几日沉简方完成任务归来,想必还未再次出发。
她缓步走在甬道上,渐渐临近一片梅林,有淡淡的芳香落在她的周围,几分怡神。风流动间隐约带过几声呼啸,桩素的眉梢不由微微有抬,沿着石子铺成小道往梅林深处走去,远远地落入眼中一个人影。
周围一片落叶翩飞,而他花间舞剑。
桩素看地眩目,慢慢地走近了,不由看地出神。
若说沉简的剑法,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只是每一次看,总是觉得这样的夺目,让她情不自禁地想临近了细细观摩。
今日沉简穿了一件青衣,很素雅。他的身子轻盈如燕,衣袂随着剑舞隐约翩飞,伴随微红梅花相衬,仿若一幅画卷。桩素见过轻尘的“画”,而沉简的“画”不尽相同。即使形似,神也依旧截然不一。
她静静地瞩目,不留神间踩上一条枯枝。“咔嚓”一声,很细的声落在周围。
“什么人?”忽然面前的风一变,刺眼的光恍然一闪过眼。
桩素的眼瞳微微一舒,却是没有呼喊,只是眼看那个剑光在临近时堪堪一转去势,切段了她咫尺的一根梅枝。
第八章 绵绵似水时(下)
桩素的眼瞳微微一舒,却是没有呼喊,只是眼看那个剑光在临近时堪堪一转去势,切段了她咫尺的一根梅枝。
桩素见眼前的人已经眉心微蹙,不由笑道:“沉简,剑法不错嘛,收放自如。”
“早告诉你多少次,来的时候不要不声不响便靠近,我不想伤了你。”沉简见她浑然不知反省,不免淡淡地瞪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被风吹地微红,将剑一收,拉起她往屋里走去,“今日怎么来了?去里屋谈吧。”
桩素感到手心一暖,顺从地随了她带着去。事隔多年,她依旧喜欢沉简这双温暖的手。现在很多人怕他,但她始终不怕。
沉简的屋子很像他的风格,干净简单,纤尘不染。一床,一桌,一剑架,墙上悬幅丹青,另外挂着几把宝剑。
桩素将带来的糕点摆上书桌,念念道:“喏,苏乔那儿的点心太多,我听闻你回了北楼,就顺便拿了一些给你,过一会待燕叔忙完了,我就去找他。”
桩素去找燕北,自然是因为轻尘的另一项安排。北楼里有专门的杀手培训,其中一项便是——毒。因桩素不喜欢打闹,自从第二次被绑架的事件过后,轻尘便已托了燕北专程找来毒医预嫣交她用毒之道,以便防身。
沉简将手上的剑放上剑架,应道:“今次回来休息几天,过阵子又有新的任务。”
“这么急?”桩素不由诧异,“最近不是听闻朝廷内部有些内乱,外境也不安稳么?为何不等风声过去再行动?”
沉简说:“正是因为朝廷办事不利,所以才会交托一叶盟。”
桩素抱怨:“那也不用事事都找你啊,你去银堂也不过这么些年份,难道银堂就没别的人了么?”
“这件事,是我自己要求的。”沉简的神色间莫名几分怪异。
桩素感到他此次回来沉默地紧,一时也不知如何言语,隐约觉得不安,不由问:“这次任务要多久,危险吗?”
沉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有几分无奈:“这一次的任务,我不知要多久才可回来。恐怕,有可能一去就要三年五载也未必。如果三年五载还不回,那就……”
桩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