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琼华吞了吞唾沫,终于走近来对他笑了笑:“你把眼睛闭上吧,我给你冷敷。”
楼玉堂乖乖又闭上眼睛。左眼处马上传来一种冰凉的触感,犹如滚烫的油锅里倒了一勺冰水进去。他嘶了一声,却也不敢睁眼。也是左眼肿得厉害了,他怕睁开来,两眼失了平衡,一副重创窝囊样,索性闭着任人宰割。
他这么闭着眼,听觉、嗅觉、触觉都敏锐了起来,她缴毛巾的声音,她又坐回到他身后,她拿着毛巾一点点擦着他的鼻子、下巴、脖颈上的血迹。一股清淡的甜味飘散在楼玉堂鼻尖,若有若无。她的鼻息喷在擦拭过的地方,凉凉的,痒痒的。
夏日的午后昏沉而漫长,阳光慢慢地移进屋子里,窗外的蝉鸣,止了又叫,不停重复的一个音调,好像永远就要这么重复下去。
琼华站起身拉上窗帘,穆晚秋他们还没来,也不知上哪儿拿冰块去了。探头看了眼楼玉堂,以为睡着了,正要走出去,一声叫唤,让她止了步子。
楼玉堂道:“你别走啊!”
琼华抿嘴看着他。
楼玉堂好像能想像出她的样子,?脸不情愿的表情。
“我的右眼也疼起来了,”楼玉堂用手盖住两眼,叹了声,“我好命苦啊!”
“不好意思嘛,”琼华撇撇嘴,坐了下来,“这次算我对不起你!”
楼玉堂又叹了一声,不再辩解。
“你也是,这样闯进来,像头驴子一样!”琼华道,一半埋怨,一半玩笑。
“我怎么说也是马吧!”楼玉堂拿拇指点着胸口,“还是匹骏马!”
“好臭屁呀!”白琼华笑起来。
楼玉堂也笑,半晌道:“你吓坏了没有?”
他这幅仰天半躺的重创样,确实挺吓人的。
“我被你吓死了!”琼华指着地上的血迹,“你看地上,就像个案发现场!”
楼玉堂呵呵笑起来,扯到眼角,嘶嘶地抽气。
白琼华靠近去看伤口:“别动它,你看又出血了。”
楼玉堂近距离去看她脸,只见粉粉的一片,耳垂上还有毛绒绒的绒毛。
“你属兔子的啊!”楼玉堂脱口而出。
“不是啊,我属狗的。”白琼华不经意答。
“哦……”楼玉堂边笑边拉着尾音,“原来属狗的,怪不得那天咬的伤还不退!”
白琼华一回味,抬手就打在他胳膊上:“你这人怎么不见好就收呢,偏来刺激人!”
楼玉堂边嘶嘶抽气,边讨饶:“是我嘴碎,我也属狗的,狗咬狗嘛,所以我们老吵架。”
白琼华被他说得喷笑出来。
楼玉堂听到那笑声,顿时像有人在心里挠痒痒,一时沉不住,费力地抬起脑袋去看白琼华。那一大一小的熊猫眼费力地撑开,合着鼻孔里两团庞大的棉花球,让他的样子滑稽之极,琼华已是再也憋不住,一只手点住他,笑得花枝摇曳。
穆晚秋他们刚好进来,看到这幅情景,倒愣了愣!
“笑什么这么开心?”穆晚秋把冰块裹到布袋里正要往楼玉堂脸上贴,汪瑜鸣一拦:“我来。”就接了过去。
琼华朝穆晚秋挤挤眼。
穆晚秋只当没见,问她:“笑什么呢!”
琼华道:“你问他,说得都不是人话,惹人喷笑。”
楼玉堂没听到,啊哟啊哟叫汪瑜鸣轻点。
这时穆妈妈才慌慌张张地带了医生过来。那医生是他们小村落里的土脚医生,五十来岁的模样,相当稳健。
赤脚医生毕竟不像大医院里的护士那么仔细认真,下手都没个轻重。琼华只见楼玉堂咬着牙,把眉毛拧得像一股绳。
那医生道:“忍下就没事了,我替你包紧点,这脑门上的和左眼上的一起连起来包,省棉花布。”
楼玉堂哀号:“再把左眼和右眼连起来包,人家以为我头盖骨没了呢!”
琼华道:“你省点话行不行,小心人把你的嘴也给包起来!”
楼玉堂这才老实闭嘴。
穆妈妈在旁边小声问:“医生,不用送医院吧!会不会撞伤了?”
医生道:“不用不用,才那么丁点的伤,送什么医院,年轻人活蹦乱跳的,养个两天就没事了!”他这里说着话,下手就不免没个底,只听嗷的一声,楼玉堂终于熬不住:“医生,我是病人啊,不是死人!很痛的!”
汪瑜鸣正想着要不要叫楼家的黄医生过来,就听琼华道:“我来!”
“你会包扎?”汪瑜鸣问。
楼玉堂哑着嗓子道:“赶快帮我,医生医生,你歇息歇息,在旁边指导指导就好。”
琼华嘿嘿地笑:“你不怕我辣手摧花?”
楼玉堂豪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听又是惊天一声嚎叫。
老远,村落里的狗也跟着嚎起来。
回到家里,正值楼震要出去,见着楼玉堂头上裹满白布,吓了一跳:“头怎么回事?不是又给我闯祸了吧!”
慕容风赶上来:“好不容易的暑假,也不知……啊哟,头怎么了?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楼玉堂拉下她的手,强笑:“跟几个人去爬山,不小心摔的。”
楼震看着儿子这样,也不走了。
慕容风扯着嗓子叫:“胖婶……胖婶,快去叫黄医生。”
楼玉堂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懒懒道:“没事儿……已经消过毒了,包得也挺好的,一点也不难受。”
“我看看。”慕容风去解绷带,揭开一看,头上伤口倒不大,只是擦破了点皮,眼睛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只是稍微有点肿。她放下心来。
“你个让人操心的……到底怎么回事?伤成这样了你还给我嬉皮笑脸!”
楼玉堂好笑:“又不是快死了,这点小伤……”他还没说完,慕容风呸呸了几声,去打他:“臭小子,几天不回家,一回来就这副模样,你成心吓我们吗?啊!”
楼玉堂用手挡着,故意啊哟了一声:“打疼了!”
慕容风不看还好,一仔细看,手腕上还有个咬痕:“这手上又是怎么回事?”
楼玉堂藏起手:“一……一个疤,老早就有了。”
“放屁!我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有?”慕容风不理会他的挣扎,把他的手拉过来看,“这什么咬的?”
楼玉堂嚎:“让不让人安静了!”
楼震道:“你别管他了,让他死外面好了!”
慕容风拿眼一横:“你不是要出去吗?去去去!”回头又道,“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去你那边收拾东西,都没见着你?”
听他不言语,就去拍他脸,一拍,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楼玉堂迷迷糊糊,脑袋沉沉的,胸口闷闷的,鼻子里热烘烘的,直烧到眼睛里去。她的湿毛巾熨在额头,轻轻擦过鼻子眼睛,气息喷在脖颈上,凉凉的,带着淡淡的甜香。
他看着她的样子,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第十七章 白宇归来夜 琼华生日宴
满室宾客,觥筹交错,热闹喧哗,琼华呆呆望着那一群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他们一个个满脸光彩照人,好像过生日的是他们每个人,而她只是个无意闯入这种盛世狂欢的路人甲。
她叹了口气,头无力地靠到栏杆上,喃道:“明明电话里说好的。”
“哟!小寿星躲在这里呀!”三姨大腹便便地走过来,摇摆着的臀部让她看起来像只四条腿走路的动物。她嗓门奇大,有次琼华从学校回来,离家门口还不到,老远就听到她的说话声。她笑起来更有意思,跟劈干毛竹的声音似的,哗啦啦响。琼华有时候坏坏地想,她真的是典型的反面教材,照片上年轻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嘛!
“三姨!”琼华咧嘴道;“局完了?赢了多少?”
“别提了!”三姨摆摆手,微有不快,又伸出胖乎乎的手拉住琼华,“走,韩市长和他公子来了,你妈正找你呢!”
琼华嘟嘴,真不想下去。
韩俊青是韩市长的儿子,琼华跟他见过几面,本来很不喜欢跟这种人在一起,但是白东华说她大哥的事幸亏有韩俊青的帮忙,才能尽善尽美。基于此,琼华不好再给冷脸。
“生日快乐!”他在楼梯口迎上来。
琼华歪着头道:“老了一岁还快乐?”
韩俊青道:“老了,才更加得快乐。”
琼华想着实在名言。
正说着,穆晚秋跟着萧正走进来,琼华别了韩俊青,欣然迎过去。
“小寿星,”穆晚秋拿出一只礼物盒子,“送你一枚许愿树,愿你永远心想事成!”
白琼华欣然打开,“你送的东西每次别出心裁,我最喜欢!”说着别在她盘起的头发上。
穆晚秋道:“也只有你会把胸针别在头上。”
白琼华瞥到一边的萧正道,“看你忙来忙去忙到现在,礼物呢!”
萧正顿了顿,好像想不到琼华会向他讨要:“小姐,我的礼物也要?”
白琼华好笑道:“去年没送,今年不能便宜你!”
萧正认真想了想:“你喜欢什么东西?”
白琼华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算了,也不知道你真想送还是不想送,去忙吧,不逼你!”
萧正略微吃惊,眼睛飘忽不定的,好像有点自责。
穆晚秋看他走远才道:“人这么忙,哪里能记着呢!你也真是的!”
白琼华笑道:“我跟他闹着玩呢!我小时候生日,他送了个四块魔方,就那种很费脑的那种,我说了不好玩,他后来就一直没送了。我今天心想不能白便宜他,谁让他老让小陈跟着我,上次跟他商量让我去爬山,被他整个驳回。我可记着呢!”
穆晚秋道:“那是保护你!”
琼华道:“我可一点自由都没有!”
穆晚秋道:“都怪我跟你说那些话,什么让你好好享受生活乐趣什么的。你就当我没说,人这一生,有哪些人能够真正自由?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是受累,活在自己的期望里也是受累,左右都是受累,何不让自己的心打开点?心打开了,就没有自由不自由之说了!”
“你就拿我和石雷来说,即便我最后跟他在一起,我参与到他们家庭里去,我想对于我来说也不是幸事,因为要迎合他的父母,要迎合他,而我们的爱情,在这种屈辱的迎合中消失殆尽,反而会觉得更伤心,更累!所以有时候我想,我离开他,反而是最好的!”
“你为什么用迎合?”琼华被她说得动容。
穆晚秋笑了:“如果你处在我的立场上,你就能明白。”
白琼华皱着眉头,紧了又松。她想不了那么多,她单听着她的语调就觉得很难过,胸口闷闷的。
她一不高兴就想吃甜食,于是拉起穆晚秋:“不说了,走,我们去那边看看今天的蛋糕是什么口味的。”
两个人往甜品区走去。
穆晚秋倒没觉得难受,左右看看,来的人有好多,有她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男人们围在白东华和白正达附近说说笑笑,有几个年轻人搜寻到小寿星的方向,就时不时往这里看几眼。舞池里有好几对在跳舞,琼华的妈妈和她三姨站在一边交头接耳。女孩子请得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有男士陪伴。她心想这办得不像生日宴,倒像个为了谈生意而开的party。
“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晚秋溜了一圈,关心道。
琼华嘟囔着:“不知道,电话里说会来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晚秋安慰道:“白大哥说今天来,那肯定会回来的,你别心急!”
正说着,白宇权抱着心蓝走过来:“来,给姑姑拜寿,希望姑姑健康快乐,青春无敌!”白心蓝还不会说话,看到琼华咧着嘴笑,伸着两只手要抱。
琼华乐得抱过来,颠了几颠:“好轻。”
她二嫂笑道:“前段时间感冒了,闹了好几晚,喂奶也不吃,担心了几天。”
琼华捏着她的小手给穆晚秋看:“你看她的手,像什么?”
穆晚秋也去捏:“像个小馒头。”
琼华道:“好软啊。”逗得白心蓝咯咯笑起来。
琼华好玩道:“真神奇,去年还像老鼠一样小,现在就变得白白胖胖的。”
白宇权道:“你不也是从这么点大长起来的?当时三弟抱着你的时候一个劲说好丑!”说着笑起来。
琼华又气又笑,把白心蓝放回到她二嫂手上:“刚生出来的时候谁不丑?他肯定比我还丑!”
她二嫂道:“你看你,哪能在妹妹生日这天说人丑的,真不会说话!”说着抱着白心蓝往果盘区走去。
白宇权也跟过去,临走对琼华道:“别对三弟说啊!他要找我算账的!”
白琼华向他哼了一声。
有人请两位小姐跳舞,穆晚秋不会跳,都谢绝了。琼华因为穆晚秋不跳,又因为等白宇等得心急,所以没心情。两人撇开一众人往后院去,白琼华引她走到后院的秋千椅边。
“你觉得汪瑜鸣怎么样?”琼华冷不丁问。
“什么怎么样?”穆晚秋好笑地望着她。
琼华想着自己还是挺支持汪瑜鸣的,所以想知道晚秋的想法,拍她:“就是你对他有没有感觉啊?”
穆晚秋笑了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只是朋友。”
“人家汪瑜鸣可不这么想。”琼华道,“他说他喜欢你耶!”
穆晚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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